大人都说小狗脏,不能上桌。
直到我六岁生日的那一天,我闻到了一阵奇特的香味,那味道的水雾窜过房间的所有地方,来到了我的鼻鼻端,又悄悄的爬走。
我才知道,他们又骗了我。
我迷茫的看着他们:“这是什么?”
他们和平时坐在同样的位置上,只是或许是因为水雾太深,我有些看不清他们的脸。
他们笑呵呵的告诉我:“这是火锅呀,今天可是你的六岁生日,意味着你很快就要入学测试了。”
“我们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这是庆祝,来……舀一勺给你。”
妈妈把混着肉的汤用勺子装进我的碗里,混浊的汤汁搅动几下有带着筋骨的肉。
上面有熟悉的颜色,那好像是一颗眼球……他在看着我,在看着我!!
眼球快烂掉了,天空一般的蓝色蒙上了灰暗。
我前所未有的慌张,我迫切问着:“小狗呢?我的小狗?”
我双手撑起桌子。
脑子里只记得三年前得到的小狗,连名字都不被允许拥有的小狗。
他们好一会儿都没说话,直到爸爸有些压着怒火的开口:“吃饭!”
吃饭?
我看着那熟悉的眼睛,香喷喷的气味令我胃液翻滚,我几乎是强忍着所有的难受发问:“爸爸,你生气了,你为什么生气?”
这是六岁的我最有力的攻击,质疑。
然而权威不容许质疑,我换来的只有一个火辣辣的巴掌成为我得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吃!”
他们将肉汤堵在我的嘴边,语言和暴力使得勺子变得锋利,切开我的嘴唇与牙齿,将我三年投注的心血与爱全都塞回我的肚囊。
我哭泣,我抵触,最后我的眼泪提拔破碎。
直到晚餐结束。
我才得到自由,赶紧跑回厕所,我呕吐,我忏悔,我嘴里念念:“对不起,对不起……”
妈妈出现在我的背后。
她告诉我:“马上就要开学了,你一切要以学业为主,其他的事情会让你分心,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以后你进入社会会遇到更加残忍的事情,可是……你要坚强,只有坚强,所有的一切才不会影响到你,你要学会幸福。”
可我说:
“妈妈……我不幸福,它只是一只小狗,只是我的小狗。”
那天,我的【幸福分】掉了整整十分,我对周围的感知也越来越少,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想要”。
但这种状态竟然让我的幸福分在几天内快速增长,甚至来到了三十分。
很奇怪?但是很合理。
这是我第一次对幸福两个字产生自己的理解。
三十分,正好卡在我现在所处阶段的标准。
就差完成目标,成功入学幸福小学了。
……
幸福小学是幸福小镇唯一的小学,负责六岁到十二岁的基础教育,由于名额有限,所以每个孩子都需要经历一场考试。
以考试来检验孩子是否具备入学资格,这实在是公平……因为如果衡量标准是富有与精神富有的话,那么我毫无机会。
毫无疑问,在妈妈的培养下,我在外界算得上是一位还不错的乖孩子,我会弹钢琴,我还到达了标准分,我的入学似乎是理所应当。
但当我要进入考场前,我看见了d199,他在我前面一位。
【居民:d199】
【性别:男】
【年龄:六岁】
【职务:暂无】
【幸福分:60】
【人生经历: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万众瞩目的人生赢家,他的未来无限光明,已获国家级钢琴荣誉,已获国家级演讲荣誉,幸福小学入学考试满分。】
他惊讶的看着我,眼中不忍的流露出一抹心疼,但也只是刹那间的闪过:“你来了,不要担心也不要紧张,这是很简单的事情。”
“一定要考入幸福小学,一定要完成幸福目标,一定!”
我愕然,但我还是点点头。
可我好奇。
不完成会怎么样?
不幸福的人,又会怎么样?
带着这样的疑惑我进入了考场。
或许是前面d199的表现实在是太过精彩,以至于我的入场甚至得不到面前老师们的一瞥。
他们给我提出了两个问题:
“孩子,你感觉到幸福吗?”
“孩子,你愿意为幸福牺牲什么,又愿意为做什么?”
两个问题,很简单。
母亲早早的给了我答案,只是……面对学识渊博的老师们,我鬼使神差的问出心里的困惑许久的疑问:
“幸福,是什么?”
“为什么明明是幸福,却要牺牲?”
那一刻,所有老师的脸都不太好看。
有老师直接站了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点点头。
在我看到我入学申请被打上了“不通过”的标签时,我也是点点头。
母亲把入学申请甩在我的脸上,我以为我会遭受一顿打。
然而不是。
我得到的完全相反。
父亲坐在沙发上吸着一杆烟,照常的看着旧报纸,母亲走上前去。
“现在怎么办?”
父亲开口:“再要一个吧。”
噢。
我被放弃了。
我以后是不是解脱了。
我的脑内突然响起一句话。
【入学失败,人生目标未完成】
【幸福分归零】
【销毁】
我的脑内一片混乱,紧张,我有些慌张的看向父母:“爸爸妈妈,销毁是什么意思?”
爸爸妈妈表现得很冷淡。
就好像他们从来都不认识我,或者说……我对他们来说,是不存在的。
他们只是淡淡的朝着我开口:
“幸福小镇的所有居民都是幸福的,这就是你想要的真相。”
很快,一群穿着制服的男人出现了。
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对着我脑袋开了一枪。
砰!
我的第一次生命,结束了。
可我还能看见,清晰的看见。
他们带走了我的尸体,割开我的头颅,取走我脑内的芯片,将我丢弃在一处废弃地。
这里与幸福小镇格格不入。
压抑,暗无天日。
我努力转动眼睛,试图看清周围的一切。
终于……
我看到了一切,也看清了一切。
此刻我所在的地方,是无数与我一样,没能成为合格公民的人
他们的头颅,被我埋葬,未来……我也会被其他的头颅埋葬。
谁也不曾记得谁是谁。
我没有哭泣,埋葬吧……解脱吧。
然而,一睁眼……
【幸福芯片植入完成。】
【恭喜你,从此你就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幸福小镇居民。】
【我将再一次为你展示幸福小镇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