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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臻缓缓站直了身体,叶翡踩着黎明的微光,大步走过来的第一件事却不是扑向他的怀抱,而是……抬手一枪托砸向了青蛇的脑袋。

“咚”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青蛇毫无疑问的晕了。

叶翡将步枪挂在自己肩膀上,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和血迹,道:“这仨是什么人?”

“目前还不太清楚。”

叶翡本来想给沐一说一下自己已经找到言臻,并且两个人都已经安全了,但是她扯过耳机才发现,这家伙在经历了战火硝烟的洗礼之后,已经完全不能用了,她叹了一声,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来着?

言臻问:“哪来的步枪?”

“从特警手里拿过来的,”叶翡道,“待会回去还得还给人家。”

言臻轻轻笑了一声:“人家怎么肯把枪给你?”

这一点上叶翡承认自己刚才的方式非常不妥,但是形势危急,大不了……回去写篇检查,这东西之前和F·A写的太多,都能总结出一套模板了。

于是她这样对言臻说了,言臻答:“真不愧是作家,可以毫无压力的驾驭如此之多种类的文体。”

叶翡:“……”

她弯腰将青蛇翻过来,才发现自己刚才那一枪托似乎有些重,青蛇的脑袋上很快鼓起一个大包,他的脖子上有浓重的青紫淤痕,身上也有几处轻伤,但也只是轻伤而已。

“终于抓到了……”

叶翡站起来,长叹。

她的目光依旧在青蛇脖子上的淤痕上,忽然抬头,认真的道:“言臻,你没有受伤吧?”

“嗯?”言臻不知道在想什么,骤然被她发问,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你有没有受伤?”

言臻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忽然将手指递到叶翡面前,低声道:“……如果这也算的话。”

叶翡垂眸,看见他手背上一道半指长的血口,似乎不是很深,血迹已经凝结成痂。

“哦,”她道,“这个可以忽略不计。”

她想了想又道:“你真厉害。”

言臻轻笑,半响不语,那只带血的手在空中停顿一瞬,然后指尖挽起叶翡散乱的鬓发,绕到她耳后。

“脖子上血是怎么回事?”

叶翡摸了摸耳背,漫不经心道:“不小心刮到了,已经好了。”

言臻已经绕到她背后,似乎在查看她的伤口,叶翡被他冰凉的手指拂的有些痒,于是转移话题道:“你怎么就上天台来了?”

“躲枪的时候不小心让青蛇逃脱了,他往顶楼跑,我追上来的。”

“我刚才听见青蛇的话,应该是他有手下一开始就守在这里,以防备最终逃命的时候接应——喂!”

言臻的唇忽然贴在了她后颈上,他的唇和他的手指一样,莫名的有些冰凉,贴近叶翡温热的脖子,冷热相抵,她感觉仿佛瞬间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这是刚从北极回来吗,怎么这么凉?”她问。

言臻道:“现在温度很低。”

温度确实很低,十二月中旬的天气,即使是在南方,清晨也是凉透骨。

马上就是冬至了。

叶翡站在原地不动,微微后仰靠在言臻肩上:“竟然快过年了……”

言臻默默不语,半响道:“以后尽量别受伤了。”

叶翡失笑,刚想说句“怎么可能”,却听见他继续道:“我会心疼。”

她顿时将到嘴边的那句咽了下去。

唯此间心意最不可辜负。

“那你也别受伤啊?”叶翡懒洋洋道。

“我是男人,受伤没什么。”

叶翡实在懒得和他争辩,于是便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估计底下都打完了,咱们下去吧?”

“青蛇先交给警方,”言臻道,“你去,我叫沐一来看看这三个人。”

“哦,”叶翡应了一声,站直了身体,准备去将青蛇拖走,走了两步却又回来,拉起言臻的手,像是骑士亲吻自己的公主一般,在他手背的伤口上亲亲贴了一下,然后嘻嘻笑着后退两步,拽起青蛇拖走之。

言臻上前给她帮忙,叶翡却摆摆手,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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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她所料,位于三楼的混战中心已经结束了战斗,特警正在清扫战场,做最后的检查,叶翡拖着青蛇从顶楼下到四楼,她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有些费劲,于是招呼干脆站在原地等着,等了大概二十分钟有特警检查到了这边,惊讶的看着一个靠在手扶栏上的年轻女人,和一个躺在地上人事不知死活不明的男人。

叶翡走出这座烂尾楼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大亮,寒冷的空气里有懒散的鸟啼,在往出走边缘已经拉了隔离带,警车也比昨天晚上多了好几辆,警灯一直响着,刺破清晨的静寂。

“叶翡!”

赵颂懿不知道从什么旮旯角角里冒出来,一把将叶翡拉在自己身边,机关枪似的道:“你没事吧!进去这么长时间!脖子上的血怎么回事?孩子真的是你救出来的?”

叶翡:“……我要先回答哪个?”见她还能正常的应答对话,赵颂懿长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曾队快把我骂死了……”

“啊?”

“叶翡!”

说曹操曹操就到,曾队长吼了半晚上喇叭嗓子沙哑的不成样子,但是依旧保持着威严的效果,“你真是……真是!”

他说了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赵颂懿连忙递上去一瓶水,曾队长接过来咕咚咚喝了半瓶,走近叶翡低声道:“我虽然管不着你,但是你这也太鲁莽了,这样非常危险你知道吗!你自己的安全要是得不到保障——咳咳咳!”

叶翡抱歉的笑道:“对不住曾队长,我事前没有和你商量,不过当时的情况倒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危险,潜进去的不止我一个,而且事前也不是没有准备,而且,结果也很让人满意,青蛇已经抓到了,就在那边——”

“你说什么?”曾队长惊讶的瞪大了眼:“青蛇抓到了,在哪!谁抓的!”

他一转头,看见两名特警架着尚在昏迷之中的青蛇走了过来,旁边的刑警连忙上去给他拷上了手铐。

曾队长看看萎靡的青蛇,再看看叶翡,震惊的道:“刚才还说青蛇逃脱了……你,你是怎么抓住他的?”

叶翡很想说言臻从一开始就挟制了青蛇她才有救了林霖的机会,但是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这话都不能说的出口,于是简单的解释道:“是我同事抓的,他不方便出面,就由我带过来了。”

她说着看向了远方,黄黑隔离带里那座烂尾楼的楼顶,但是只能看见清冷的天空,和楼顶光秃秃的杂草。

曾队长神色复杂的看了她半响,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挥手让专案组的刑警押解犯罪嫌疑人回公安局。

路上,叶翡问起昨夜那场绑架到底是怎么回事,赵颂懿叹了一声,解释道:“我之前不是给你打电话说我们要围捕王兴强?这个人我们已经布控监视了很长时间,再加上还有苏扬提供的情报,于是行动非常顺利,王兴强抓捕归案之后我们对他的住所、财产、以及通讯都做了详细的核查,然后发现了一个重要情报,那就是王兴强和天一帮竟然有洗钱业务上的密切往来!

但是这种往来截止于今年六月份,因为王兴强不满于天一帮和他们合作之后所得的利益,于是就和天一帮的堂口负责人谈判,但是最后谈崩了,合作交易也就就此中止,结果九月份的时候王兴强的名下的一家黑赌场被人给砸了,他怀疑是天一帮的人干的,但是他又不敢惹天一帮,于是去理论,结果被轰了出来,古玩店堂口的人也不承认砸了他的赌场,于是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赵培兰被杀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之前他一直在王兴强和古玩店之间两头耍滑,结果最后被王兴强手下的人发现了,于是他就让张秃子找个机会收拾赵培兰一顿,不成想弄出了人命来……”

“所以……古玩店也是王兴强一伙人烧的?”

“这倒不是,是天一帮的人自己烧的,他们发现自己的点子已经暴露了,于是在找方法转移,就直接把古玩店给烧了。”赵颂懿道,“不过重头都在后面,王兴强后来又被人砸过好几次场子,看情况似乎都是天一帮的人干的,但是你猜最后怎么着?”

叶翡瞥了她一眼:“是青蛇从中作梗?”

赵颂懿悲愤的道:“你怎么一猜就中!”

叶翡鄙视之:“这有什么好猜的?天一帮在大陆的贩毒洗钱通道是白蛇一手建立起来的,青蛇和他为敌,巴不得白蛇手底下出点什么乱子才好,贡岚那次火拼就是最好的见证,那他在江浙的总堂口搞点事情,给白蛇树立出王兴强这么一个当地的地痞流氓死对头,也确实够白蛇喝一壶的了。”

赵颂懿悻悻:“确实是这样……王兴强从头至尾都没有发现自己被人家当抢使了,但是青蛇的人一直都在冒充天一帮和他联系交涉,王兴强被抓后技术组主要核查了他的电话和网络通讯,发现了这个人。

王兴强配合我们给这个人打了电话过去,技术组由此确定了他的位置,于是很快就制定计划实施抓捕,我们行动的非常快,几乎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时间,但是刚好那个时候林法官和林霖来这边看林璇,也不知道青蛇一伙是怎么知道林璇的,就……”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是接下来的发展叶翡已经悉数获知。

“嗳你说,”赵颂懿面色凝重的转向了她,“青蛇到底是怎么知道林璇和她的家人的行迹的?这简直……太危险了!”

叶翡无奈道:“还记得几个月前在北京,青蛇刚进大陆时我们在华清宫那次吗?”

赵颂懿点点头。

“他刚来大陆就已经知道我们会在什么地方对他实施不利,就已经提前做好了几乎毫无破绽的准备,而之后他又在专案组和国安部的监视追查之下逃了那么长时间,中间还搞出不少事情,你觉得这个人知道专案组的构成和行迹,很奇怪吗?”

“确实……青蛇绝对是我见过的最狡猾的犯罪分子了。”

“这不就是了?”叶翡道,“不过你们之前是在哪里对青蛇进行的围捕?难道真是莲都?”

“不是,最初检测到他的位置是在青田县,我们的第一次围捕还是让他逃脱了,最后一路追着他到了莲都,我还高兴说他来莲都简直是自投罗网,结果谁知道……”赵颂懿叹了一声。

叶翡安慰道:“没事了,孩子都已经获救了。”

赵颂懿点头,最终道:“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你真的很牛逼!”

叶翡莞尔。

之后吃过饭赵颂懿和她去了医院,先是去处理了她耳背上的血口,后又去看了林霖,林璇和林晟对叶翡万分感谢,连说着一定要请叶翡吃顿饭表达谢意,又说以后叶翡要帮什么忙一定在所不辞,弄得叶翡一时间有些尴尬。

从医院里出来赵颂懿回去了专案组,叶翡给言臻打了个电话,询问他在什么地方。

言臻说了一个叶翡绝对没有想到的地方。

他依旧在那片烂尾楼,不过远离昨天晚上的案发现场,他在昨晚沐一狙击的地方。

叶翡无奈,只好买了吃的和水,又跑回医院买了纱布和药水,到刑侦队把白礼的车开出来,去了新安小区烂尾楼。

这个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

叶翡爬上那座隔着事故中心十几米的破烂楼房,在三楼正对着对面309居室的那间屋子里找到了沐一和言臻。

言臻背朝着她坐在窗户口,沐一已经在收拾摊在地上的电脑和许多仪器,见叶翡来,她抬头打了个招呼,又继续收拾她的东西去了。

她似乎多日没有休息好,眼下乌青浓重,神色憔悴。

叶翡过去给她帮忙,但是沐一的动作更快,不到几分钟就已经收拾好了一切。

“谢了!”沐一笑着说了一声,背起背包就要走。

“嗳!”叶翡连忙道,“你去哪啊?”

“我先把仪器送到军区去,然后回北平,飞机票都买好了!”

“你急什么!”叶翡将手里的塑料袋塞进她空着的那只手里,“先吃点东西!”

沐一将袋子在自己手上绕了几圈提好,示意自己收下了,却依旧转身离开:“我还有事情,咱们北平见!”

叶翡只好挥手和她再见。

“沐一怎么走了,”叶翡回头道,“你怎么也不拦下她?”

“我为什么要拦她?”语气如此理所当然,“我们两个人待这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让她留下,多碍眼?”

叶翡:“……”

“楼顶那三个人怎么回事?”她又问道。

说着将袋子里的药水和纱布拿出来,准备给言臻清理伤口。

言臻转过来,道:“尸体已经被刑警带走了,估计但是沐一有申请暂查,应该不久就能知道结果。”

“所以刚才沐一急着回北平,是为了这件事吗?”

“差不多,”言臻道,“原野也回来了,已经回去了北平,沐一回去和他调些东西。”

叶翡也没有问他是调什么东西,只是提着袋子坐在了他身边。

他坐的位置竖就是昨天晚上沐一狙击的位置。

也是一个巨大的没有安玻璃的落地窗,往出似乎是没有修好的半个阳台,一直延伸出去,好像一截断桥。

沐一选的狙击点非常好,坐在这个位置几乎可以俯瞰半个小区,也正对着对面那座楼房,但是昨天晚上沐一并没有什么出抢的机会。

天幕浅灰清冷,淡白的日光在风里飘摇,下望可以看见荒芜破败的烂尾工程。

叶翡想起在家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她从梦中醒来,看见坐在夜幕星河下的言臻……或者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站在落地窗前,挺拔如松的背影。

好遥远的记忆,好清晰的场景。

而现在,她和他坐在烂尾楼的窗户前,看着楼下颓萎的荒草,和冬日没有颜色的天空,倘若有人站在他们的身后,看见的,就是两个人的背影。

叶翡自己笑了笑,然后抓过言臻的手,开始用酒精清洗他的伤口,言臻在沉思,酒精棉冰冷的触感让他顿时回神,他皱眉道:“你怎么不说一声?”

叶翡道:“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言臻顿了少倾,才道,“我在想项素濯策马过安期古城,看见的场景。”

叶翡擦拭清洗伤口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你竟然会看辞庙?”

言臻回答的理所当然:“我为什么不会看?”

叶翡呐呐道:“我以为你不会喜欢看言情小说……”

“反正以后都是要改剧本的,与其看剧本,倒不如先看看的原著,揣摩一下人物。”

听见他这么说,叶翡顿时有些心虚。

她心道,不用揣摩,卫婴这个人就是以你为原型,不论是颜值还是性格,只不过就是你们生存的时代不同而已……

但是言臻似乎没有察觉。

叶翡赶紧转移话题:“安期古城?其实这个原型就是楼兰,可惜鄯善族人那么高程度的文明,最终还不是要淹没于黄沙之下?”

“斗转星移,白云苍狗而已。”

叶翡将沾血的酒精棉球扔进袋子里,又拿了药水涂抹上去,最后用纱布缠了厚厚一层,言臻将裹着纱布的手拿在眼前仔细端详,道:“这样很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有事情我帮你做不就行了?”叶翡无所谓道。

言臻沉默一秒,道:“洗澡也帮吗?”

叶翡也沉默一秒,最后咬牙道:“……帮!”

言臻愉悦的笑了起来,用好着的一只手搂住叶翡的肩膀:“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去了医院,包扎伤口顺便看林霖。”

言臻不关心林霖的情况,他偏头看了看叶翡耳后贴着的纱布,满意的道:“现在你和我一样。”

叶翡知道他说的是伤口,但是两个人都裹着纱布很好看吗?

什么奇葩脑回路。

她想了想道:“这次任务完了以后我再也不和你一起执行任务了。”

言臻问:“为什么?”

叶翡默然道:“我害怕我得心脏病……”

她想起早上在对面顶楼的时候,当时明明清楚的知道言臻根本不会有很大的危险,但是她就是止不住的担心……连心脏都好像要跳出来,这种状态一点也不适合执行任务,幸好最后那三枪超长发挥,要是失常发挥可怎么办?

言臻似乎很不能理解她的想法,忿忿然道:“你怎么能不和我出任务呢!”

叶翡翻白眼:“我会被你吓死的!”

言臻轻蔑的道:“你是那么容易就死的人吗?”

叶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