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知一直有意无意地在看药柜,秦瑶发觉了。
她没有任何愧疚,也没有觉得自己刚才说的有什么不对。
本来就是,一个看起来很靠谱的人,居然会把自己照顾到时不时需要进医院,药柜里摆的是什么,她猜都猜得出来。
医生生病起来真是比普通人还麻烦,毕竟他们自己觉得自己可以处理。但其实这样的感觉往往都是太过自信带来的错觉。
秦越去厨房煮了燕麦粥,很快味道就飘了出来。
秦瑶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
好饿,肚子已经快要叫出来了。因为她一直以来饮食还算比较规律,所以一顿饭不吃这么难受,秦越之前可是和她在一个家里生活的,在最开始那段时间,他究竟是怎么忍住可以断断续续不吃饭,把自己硬生生折腾成那个样子的?
而且也没什么好处,直接后果就是现在即便有心要养,也难养了。
林知知坐在边上,所有所思地看着茶几。茶几表面被擦得光亮,在灯光下和上面摆放的酒杯几乎融于一体。
她记忆里,秦越不是个喜欢喝酒的人。可能是职业原因,医生对酒精都十分敏感且略带抗拒。
酒精会让人的思绪变得混乱,这会很影响主观判断。医生是一群清醒惯了,并且很多时候必须保持清醒的人,久而久之,不喜欢昏昏沉沉,醉生梦死,也算是合情合理。
可是怎么忽然就想起开酒了呢?
秦越人在厨房,林知知思索片刻,打算过去打个下手。
起码能够帮着洗洗东西之类的。
秦瑶感觉到旁边的沙发回弹,都不用看就知道林知知去了哪里。
她肯定是闲不住了。
“我来吧。”林知知接过秦越手里的一捆青菜,“洗干净就可以了,对吗?”
秦越怔了下,才道:“嗯。”
她便解开青菜上面束缚的绳子,把青菜全都放到了盆子里。
旁边的沥水架边上还放着一个大些的盆子,林知知发觉盆子小了,便试着把这些浸了水的青菜放进去。
秦越忽然道:“等等。”
他抬手想要阻止她的动作,却慢了一步。
秦越:“错了。这个是用来淘米的。”
林知知:“有区别么?”
秦越微微皱起眉。
林知知这才想起,虽然一般人都不太在意这些细节,但是秦越似乎格外注重这样的地方。
她道:“抱歉。”
于是,又准备把那些菜换回去。
秦越走开些,去看了眼锅里的燕麦粥,别开头轻咳了声,道:“没事。既然已经用了,也就没有区别了。”
林知知手一松,算是没什么办法了,只能就这么硬着头皮把菜洗了,放在一边。
她把菜洗完,才状似无意地问道:“最近似乎有很多人呼吸道出了问题?”
“嗯。......嗓子不舒服吗?”
“倒也不是。今早看新闻的时候,有在提这件事。夏天呼吸道出问题似乎不算常见吧?多半都是在比较干燥的冬天。”
这也不能算是规律,只能说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在谭市生活的经验。这里有些重工业在郊区,冬天的时候北风多些,就会从那些工业区的工厂吹过,把污染物带到市区。再加上冬天本就干燥,这些被污染的空气一直得不到雨水来带走污染物,就会停留着影响人的身体。
再者,其实谭市发展了这么多年,经济水平是一直在稳步上升,但污染也一直在加重。这似乎是发展带来的恒定问题,没有哪个地方能很好地避免。
秦越沉思道:“最近呼吸道的感染增多的确有些异常。不过暂时还没有得出新的结论,只能按照平常的治疗手段来暂时减轻患者的症状。”
“那你有没有发现自己也是其中之一?”林知知指了指嗓子的位置,“你今天咳嗽的次数,似乎有些多了。”
从刚才看到他开始,秦越似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咳嗽一下。
秦越几乎是立刻道:“吹了些风,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林知知:“之前严淮说自己吹了些风没什么大碍的时候,往往第二天就会开始发烧。”
她说的这句话里多少有些夸张的因素。因为严淮不是一个经常会生病的人。准确地说,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用的吃的都是差不多的,虽然在饮食上偶尔有些简陋,但是家里打理得还算不错,平时生活上也比较注意,所以两个人都很少生病。
今年她去医院的次数,已经远远超过前几年的平均值了。林知知偶尔思考到这些,也会考虑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毕竟去医院不是什么好事,总是去医院,不管怎么看都是有问题的。
秦越刚想开口,便又咳了声。
最开始林知知确实以为他是在掩饰自己不想要开口的事,但是到这次,两人不过距离一个身子的距离,可以听得清楚他咳嗽的声音里明显带着些沙哑。已经有发炎的征兆了。
林知知静静地看着他。
他自己是学医的,即便不是自己的方向,也应该能大致感觉出来现在自己的身体不对劲。这样频繁的咳嗽,如果再不注意,恐怕真的会有发烧的时候。
毕竟医生也不是铁打的,把自己当铁人用,是会出事的。
她知道最近秦越一直在负责何梅的治疗工作。何梅伤得比宋仪茜还要重,即便是宋仪茜都一直没有醒来,需要医生护士守着,更别提何梅了。
秦瑶在门口扣了扣门:“请问两位可以早些把晚饭做好吗?这里还有一个人也很饿。”
她看到了透明的盖子里沸腾上翻的燕麦粥,明显不是一个人的量。秦越果然还是做了好几份的。
秦越咳了声,道:“十分钟。”
他顺手拿了刚才林知知洗好的青菜,然后看向林知知。
这是在赶她出去了。这里已经没有她能帮忙做的事了。
秦瑶退了一步,等林知知出来关上门,才问道:“你们刚才都在说什么?我看你们似乎很能聊得来啊。”
这么长时间了,两个人看起来还是很熟悉。刚才一个眼神,林知知居然都知道要出来。
林知知沉默片刻,道:“没什么。”
“真的?”
“真的。”
“林知知,你话似乎忽然变多了。就是从你受伤之后,突然变多了。”秦瑶纳闷道,“不会是之前被伤到,所以脑袋坏掉,整个人变性子了吧?”
林知知没解释也没反驳,坐回了沙发上。
手机忽然开始震动,她拿起手机去阳台接电话。
秦瑶坐在沙发上,看着她走远,然后又听到阳台门关上的声音。
她也是刚刚才发觉,最近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身边的林知知实在很不对劲。
不仅话变多了,似乎还有哪些地方稍稍变了些,给她的感觉就很......奇妙。
秦瑶托着下巴回忆,半晌也没想到除了话多了些,到底还有哪里变了。
难道真的是她的错觉?但是话变多了本身就很离谱啊。这就好比你上街上便利店里买了个灯泡,原本那灯泡插上电之后半天都亮不起来,使劲拍才能稍稍有点光,结果过了一夜,它忽然变得极其明亮,只要一插电就亮得刺目。
这哪里是变性了,分明像是换了个人。
秦瑶恍惚间想起,自己之前见到过的,大学时期的林知知。
那天她本来打算去谭师大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再见到林知知,顺便质问一下她之前的事,谁知道,居然真的就那么巧,都已经快十点了,还能碰到林知知。
当然,不是一个人。
林知知在和一个人僵持着,而且那个人看起来完全不是清醒的状态,站立的姿势很是别扭,歪歪扭扭的,还扶着栏杆,明显是喝醉了,喝得太多导致站都站不稳。如果不是旁边恰好还有一个栏杆和一个明显结了仇的林知知让她能扶着顺便刺激清醒一点,大概都能倒在地上。
秦瑶清楚地听到那个和林知知年龄相仿的年轻女孩醉醺醺地发泄怒气:“林知知!你是不是给美院的学姐下蛊了?怎么今天这事情居然还能怪到我头上?你倒是自己好好想想,是谁先、先出尔反尔的?我又做了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她们怎么就、就能......嗝......”
说到一半,她忽然打了个酒嗝,整个人晕乎乎的,没了声音。
话只说了一半,秦瑶都没听懂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忽然,从不远处跑来一个男生,提着一个水杯。
他先是看了眼林知知,大约是因为林知知身高过于突出,立在这男生边上也完全不像是小鸟依人的女孩,反而就比他矮了那么一两公分,几乎是相等的身高。这样的身高在女生里实在太稀罕了,而且会让男生第一感觉很不好接近。
然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把手里的水杯递到了林知知身边那位的面前,道:“学妹,你把水杯落下了,今晚你可是喝了不少,还是早点回去吧。”
他的手距离女生还有一段距离,水杯悬在空中,提绳在男生手中。
谁知道,那醉酒的女生忽然变了脸,笑嘻嘻地扑了上去。
“陈、陈学长。”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旁边路过的人几乎都能听到,“其实,我一直都挺喜欢你的。”
追出来的一个女生脸色顿时变了。
这是美院的聚会,原本舒晴一个文院的就不该随便跑来,但是她在知道这件事之后,还是跟着来了。
一个女生不和自己身边人打好关系,却偏偏选择和美院的学姐们一起,心思是怎样的大家其实都明白。
美院的平均颜值一直都比较高,到了大二开始基本就都很会打扮了。有小学妹喜欢跟着,基本都是图一个早些能在大学里把自己的外形改变得更好,可以跟着学姐取取经少走弯路。而且谭师大的美院和谭大的美院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几乎是一家,谭师大虽然是所很好的大学,但论起顶尖,当然还是谭师大更胜一筹。
借着跳板,人总是能更容易地到达更高的地方。或许只需要轻轻一跃。
但是舒晴现在太过分了。眼前这个男生比她大了一级,在美院是个条件比较好的,名声也不错,确实是个好选择。但他早就有了女朋友,就算一开始不知道的时候存了些心思,舒晴和美院的人来往这样密切,也不可能一直不知道这位是有住的。那些小心思在知道没机会之后就该打消了。她居然念念不忘到喝醉酒之后扑到人家怀里。
追出来的女生是美院学生会的,平时和许多人关系都比较好。
她看到舒晴扑到了男生怀里,又看了看男生尴尬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
但是和醉鬼说话明显不理智,你说什么她其实都听不进去,反而是白白浪费了自己的时间。
所以,美院学姐的目光渐渐停留在了林知知身上。
林知知立在舒晴身边不远处,明显是在看着舒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关系,但看样子,两个人是认识的。
学姐问道:“你是文院的?认识舒晴?”
林知知道:“不。”
学姐“呵”了声,指着舒晴道:“她就是舒晴,你站这里看着她,显然就是刚才和她在一起的。你现在跟我说你不认识她?”
言下之意,是在指责林知知睁着眼说瞎话。
林知知手里提着一个布料的手提袋,里面装着些药盒。
那学姐便扯了她手提袋过去,看了看里面的东西。
有解酒药。解酒药可不是常备药品,学校里药店都没有卖的,明显是外面买的。
原本没什么特别表情的林知知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她道:“请把它还给我。”
那男生也愣了:“符惠,你这是做什么?”
他说话的当口,手上力气不小心大了些,把舒晴推开。
舒晴根本站不稳,没来得及抓住旁边的杆子,也没抓住旁边人的衣角,便倒在了地上,摸着摔疼的手臂,表情很是痛苦。
醉酒本来就不是件令人愉悦的事情,再加上外伤,的确痛苦。
学姐看了眼,道:“解酒药都帮忙买了,就别在这里装不认识了。说吧,怎么办,朋友这样子,不打算替她说几句?这位可是有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