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炮会的重头戏,就是竞拍长红。
所谓长红,就只是一条普通的红色绸缎而已,寓意从年头红到年尾。竞拍长红,一是展示社团财力,二是展示社团影响力,寓意大于实际作用。
原本长红的意义,却不是如此。长红是从清末羊城传入香江的,当时的羊城,普遍实行坊众自治,当时的坊,就好像现在的小区一样,坊内有闸门,团练和值事主导。
每个坊内,都会有一间庙,召集坊众议事,也都是在庙前,所以也被称为庙议。而召集坊众的方式,除了传签外,还有一种最高的召集形式,就是挂上长红。
虽然社团的竞拍长红,和长红原本的意义,已经没多大关系。但每年长红的拍卖,也是一种社团地位的比拼,展示。
小社团是不用想了,只有大社团之间,才有争夺长红的资格。
别看蒋天生在和三联帮的争斗上惨败,但洪兴的总体势力,却是有增无减,反而地盘还增加了一些。
洪兴现在是典型的强枝弱干,弱势的是蒋天生这个龙头,而不是下面的那些堂口揸fit人。十三妹在钵兰街一家独大,财大气粗,韩斌在荃湾说一不二,手下兵强马壮。
陈浩南在铜锣湾,势压群雄,无人匹敌。恐龙将屯门打成了洪兴清一色,靓坤独占慈云山大半地盘。就连蹲了几个月苦窑归来的太子,也凭借着一双拳头,带着手下人马,不但收复了被其它社团吞下的油麻地地盘,还将地盘又扩大了几分。
洪兴的风头可谓一时无量,独领风骚。
也是因为这样,洪兴才有资格主持今年的花炮会,在来参加拍卖的其它社团的心中,也认可了洪兴的实力,默认了今年长红是洪兴的囊中之物。
来参加竞拍,无非是卖洪兴一个面子,来捧场而已。
会场内十分热闹,台上基哥和超哥配合着插科打诨,台下有和两人熟悉的其它社团的人,适时起哄,笑着调侃,一派和谐欢乐的景象。
基哥和超哥耍宝着,将一些什么福禄寿三星像,财神像,观音像,花瓶,香炉,以及狮头等物品拍卖后,就轮到了竞拍长红的环节。
蒋天生和骆驼两个大佬不在,洪兴的十三妹,韩斌,恐龙,太子等人,也没到场。在场最红,最罩的就属陈浩南和大飞了。
大飞又是最支持陈浩南的人,好的几乎穿一条裤子。所以,在场大部分人的心中,长红的归属,已经毫无悬念,甚至连象征的竞价,他们都懒得叫,默契的保持沉默,卖陈浩南一个面子。
在基哥喊出长红的拍价是一万六千八的时候,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含笑的看着陈浩南的那桌,没有丝毫出价的意思。
在大天二代表陈浩南喊出承价一万六千八后,更是微笑的跟着鼓掌,为陈浩南捧场,无一人想要站出来竞争。
看着大家这么给面子,陈浩南也心情愉悦的面露笑容,站起身,替陈浩南叫价的大天二,也是与有荣焉,纷纷向四周的人,点头示意。
但和谐之处,必有不和之音,陈浩南他们所坐的那桌旁边,坐着东信的乌鸦和他带来的小弟。
乌鸦嬉笑着,好似不在意陈浩南面子的样子,喊价到了两万。
虽然乌鸦不给面子的叫价,让陈浩南的小弟们有些不爽。但人家愿意给面子,不去竞价,是人情,不愿意给面子,出面竞价,也无可厚非。
毕竟说好的是竞拍,总不能霸道到不许别人跟着出价吧?
竞争而已,陈浩南开始时并没有在意,在乌鸦喊出两万后,陈浩南示意大天二继续跟着竞价。大天二意会,喊出了三万。
而接下来乌鸦三万零一百的出价,陈浩南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由于一时也无法分辨乌鸦到底是为了出风头,还是故意捣乱,并不好说什么。
所以陈浩南再次示意大天二加价到五万,试探一下乌鸦的目的。
当乌鸦再次加价一百块,已经很明显的表明,他不是为了出风头,根本就是来捣乱的,陈浩南的表情已经彻底冷了下来,眉头也皱的更深了。
可还没等陈浩南示意,山鸡就自作主张的一口气将竞拍价提升了十几万,直接喊出了十八万。
对于山鸡的自作主张,陈浩南有些不满,不只是不满山鸡的越俎代庖,还有着因为山鸡的不成熟,为了意气之争,将洪兴和东星暗地里的矛盾激化,摆上了台面,暴露给了其它社团。
揸fit人,不同于下层的小弟,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和整个社团息息相关,毕竟深思熟虑,避免意气用事。
陈浩南和山鸡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了解对方的想法,必不会甘心做谁的小弟,头马,就连陈浩南都不行,早晚是要出位坐上揸fit人的位置的。所以,他还改不掉这种为意气之争,而不顾其它的行事风格,上位之后,一定会害了其他人,或者他自己的。
不过,这时候,也不是教导,劝说山鸡的合适时机。
接着山鸡的话,乌鸦再次加价一百块,一脸嚣张,摆明了就是针对自己,跑来捣乱的样子,才是要优先处理的事情。
还好有似疯癫实精明的大飞,假借他疯疯癫癫的名头,帮不好出面的陈浩南揽下了梁子,直接站起身骂道
“艹(植物)尼玛,你是不是来捣乱呀你?”
被骂的乌鸦,反倒是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诡辩道
“你怎么这么说?出价本来就是各凭本事呀!哪有现在叫我收手的?你们洪兴能出,难道我们东星就不能出价?”
大飞自然不会理会乌鸦的诡辩,指着乌鸦反驳道
“哪有你那么叽叽歪歪出价的,人家出多少,你就比人家多出那么小小的一百块。基哥,这个乌鸦出多少,我多出……一块钱!”
大飞说完,也懒得再看乌鸦,直接背对着乌鸦坐下。而乌鸦却嗤笑一声,看着基哥,反问道
“一块钱要怎么算?”
基哥装作为难的样子,丝毫没有让人私下劝说乌鸦和陈浩南的意思,抢着说道
“这样子我们会很难办啊!”
超哥感觉到了基哥的异常,转头探询的看着他,但基哥却继续装着糊涂,只是为难的看着陈浩南和乌鸦,连头都不回,根本不和超哥有什么眼神碰触。
这时,乌鸦一脸嚣张的拿着桌上的香烟站起身,抽出一支,手指一丢,叼在嘴上,吊儿郎当的耸肩,挥手,道
“难办啊?我│艹,那就……”
本来预想随着话语,掀翻桌子的动作,随着桌子的一动没动,而停顿下来。乌鸦此时也很尴尬,无论他手上如何加力,桌子依然一动不动,全场的眼睛都在看着他。
不过乌鸦还有几分机变,顿时把掀不动的桌子,换成可以随便摆布的桌布,一边抓起桌布对着陈浩南的方向,一掀,一边骂道
“难办就特么别办!”
看到乌鸦掀翻桌布,大天二和胶皮也跟着想要掀翻桌子,和乌鸦遇见了一样的问题,根本掀不动,所以也只好学着乌鸦的样子,草草掀翻了桌布,气势汹汹的跟着陈浩南迎上了乌鸦,以及乌鸦的小弟们。
双方一接触,距离近的只能推搡着拉开距离,被挤在后面的,拼命的向前挥拳,想要打倒对方的人。
基哥依然站在一旁,拿着麦克风,含着没人听的“住手,大家冷静一点!”之类的话,而超哥就实际很多,直接冲入人群,竭力的推开冲突的人群,虽然有些徒劳,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伴随着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钟维正和马军,肥龙,以及马军和肥龙手下的反黑组,军装组警员纷纷入场,分开两帮冲突的人。
只不过分开的方式,粗暴了一点,马军要直接了很多,挡着他的人,无论洪兴,还是东星,都是不发一言的或拳或脚,打的他起不来,也就没办法继续冲突了。
而肥龙比马军强的一点,就是嘴巴会说,嘴上大叫着不要打,不要打,实际上,他比谁打的都要过瘾,让双方倒地,不能再冲突的手段,速度一点不差于马军。
有了两个头的带领,起到的榜样作用,两人的下属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了,无非就是萧规曹碎,动手打就行了。
军装警员抽出胶皮警棍,不断的挥舞,反黑组的警员,没有警棍,也不方便掏枪,想到了用手铐当指虎,扣握着手铐,不断的拳头飞舞。
洪兴的白纸扇陈耀被钟维正嬉笑着拦在一边,不住的或是恳求,或是隐隐威胁,想要让钟维正下令喝止他的手下停手。
但钟维正依然嘻嘻哈哈的和他打着太极,就是不下令,还有空闲对着身边,依旧傻傻的举着摄像机录制的警员,骂道
“我靠,刚刚不是告诉过你,只录陈浩南和乌鸦他们不就可以了!你怎么还在录?有没有公德心啊?又是血,又是暴力的,会教化小孩子的。别录了,录上的那些,记得剪掉,不然就等着我把你剪掉吧!”
一旁手持dv的警员一脸委屈,他一直是在按照命令,拍摄陈浩南和乌鸦啊!按照命令行事,还有错?
而看着越来越多的洪兴和东星的人,染血倒下,甚至连超哥都因为躲闪不及,被打倒在地,头上已有鲜血流下后。
陈耀再也忍不住,抛下对钟维正的顾忌,直接威胁道
“钟sir,你最好让你的下属停手,否则,你们不但会接到滥用暴力,伤害他人身体的投诉,甚至告票。还有可能无法完好的走出去,毕竟我们洪兴的兄弟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孬种!”
说完,单手摆了摆,向后扫了一眼,外围的那些洪兴小弟接到陈耀的信号,纷纷缓步向前围了上来。
钟维正不屑一笑,嘲弄的看着陈耀,道
“蒋天生都威胁不了我,你认为我会在意他的一条狗的话?,吹哨子,叫人!”
尽管对上司的无理取闹,委屈,对上司身为督察,却说着社团的黑话,无奈。但依然忠诚的按照上级的命令行事,将右手拿着的dv机换到了左手,右手一按肩膀上的通讯器,道
“第二队,第三队,行动。”
十几秒后,大队全副武装的ptu闯了进来,前队十几个人,站成一列,手中拿着盾牌和警棍,挡住门口的位置,呈防御姿态,后方是几十名ptu队员,举着枪械,警惕的看着围上来的古惑仔。
一名带着蓝色贝雷帽的督察排众而出,将一个喊话器举在嘴巴前面,大声警告,道
“所有人,立刻高举双手抱头,蹲下,有任何意图对抗的行为,我们将采取强制手段。”
每五秒说一次,蓝帽子的这位督察一连重复了三次,整个场面也静了下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古惑仔在面对大队,大队全副武装的阿sir们,也只能乖乖的双手抱头蹲下,接受阿sir们的盘问。
连陈耀这个洪兴白纸扇,陈浩南,大飞,基哥,乌鸦,这些或是洪兴,或是东星的揸fit人也不能例外,当然此时的超哥可以例外。
不知被谁爆了头,鲜血随着额角不断的留下,迷迷糊糊躺在地上的超哥,连坐起来都有些困难,让他起来蹲着抱头,确实有些难为人了。
没得打了的马军,肥龙回到了钟维正的身边,ptu带队的那名督察也来到钟维正面前,敬完礼后,询问道
“钟sir,这些人要怎么处理?”
钟维正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回道
“多叫几辆车,以寻衅滋事,在公共场合行为不检,以及自称三合会成员的名义,统统带回去,等人来交保释金保释。”
说完,钟维正便直接转身离开了南风酒楼。
……
“什么?条子把乌鸦和他带去的人都抓进了警署?我靠,胡须雄在搞什么?条子带队的不是胡须雄?那是谁啊?肥佬正,玛德,怎么又是他?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马上让律师拿钱去保人。大哥那边,我会通知。”
“我知道还有其它社团,我会通知大哥,由他和蒋先生沟通,再做决定。另外,告诉乌鸦一定要忍耐,不要在警署搞事,肥佬正不是吃素的,小不忍则乱大谋”
笑面虎刚刚挂上电话,身旁就响起靓坤沙哑的笑声,还有靓坤幸灾乐祸的调侃
“玛德,笑面虎,你特么平时就喜欢算计人,现在只算到乌鸦和陈浩南发生冲突,蒋天生和骆驼一定会缓和两人的关系,却没想到肥佬正会插一手,把所有参加花炮会的社团人马,抓去了警署。如果处理不好的话,东星和洪兴一样,会名声扫地。”
“乌鸦作为始作俑者,搞不好又会被骆老鬼赶回尼德兰,到时候,戏就没得唱喽!我特么早就说过,乌鸦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特么就是不听……”
笑面虎此时也没心思,维持他虚假的笑容,不耐烦的打断靓坤的话,皱着眉,对着靓坤反呛道
“靓坤,你特么少幸灾乐祸,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无论谁出事,剩下的人一样不会好过。我知道乌鸦为人是嚣张了一点,言语上得罪了你,但现在为了制定好的计划,需要大家通力合作,不是内讧的时候。对了,你那边安排的怎么样?”
靓坤摊开双手,一脸毫不在意的回道
“都安排好了,一周内林老鬼就会心脏病发,死在尼德兰的家里,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安排人干掉跟了十几,二十年的老大,脸上却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满脸的毫不在意,这就是靓坤的狠辣,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不会去在乎要牺牲的是谁。
笑面虎满意的重新挂上了笑容,靓坤的头脑,手段,以及一致的目的,的确是最合适的合作伙伴。缺点就是要时刻防备,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为了利益,捅合作伙伴一刀。
笑面虎点了点头,回应道
“ok!就算当初林老鬼和蒋天生的关系,搞得有些糟糕。但总算和蒋天生老子烧过黄纸,斩过鸡头。人已经死了,又是他名义上的叔伯,他怎么也要去尼德兰祭拜一下的。”
靓坤也明白笑面虎的意思,跟着点了点头,忍不住笑出了声,引得笑面虎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两人的笑声,在房间内不断的回荡着,有得意,有肆意,更有即将祛除压在心中阴霾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