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
在场所有对丹噬有过了解，并知晓柳小江已被炁毒侵蚀的唐门弟子，看着他像个没事人一样缓缓从地上起身，心中也都随之出现了几乎完全相同的疑问。
此时此刻，不止这些对丹噬有过了解的人，甚至就连之前亲手施展出丹噬的许新，望着柳小江也忍不住瞪大了自己的双眼。
唐门丹噬绝对无解，此人明明已经中了丹噬的炁毒，就算可以凭借强大的修为硬撑一段时间，也绝无可能逃脱最终惨死于丹噬之下的命运！
这种命运………哪怕是当年以一人之力，杀死众多圈内名宿的张怀义，最终也一样还是饮恨于丹噬之下！
为什么？！
他为什么还能活蹦乱跳的？！
唐妙兴亲眼见证柳小江中了丹噬，眼下看见对方那种若无其事的模样，心中也因丹噬失手而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其他人。
尤其是那几名身穿白袍的唐门弟子，一看见柳小江正在朝着人群这边走来，更是纷纷像是见鬼似的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毫无疑问。
这些人显然要比外面的唐门弟子，更加了解唐门丹噬这种手段的‘存在方式’，也清楚丹噬失手这种事………究竟是有多么的让人难以置信！
“嗯？”
张旺注意到唐妙兴与许新，以及周围几名内门弟子的表现，看着脸上戴有戏剧脸谱的柳小江，也仿佛猜到了什么似的，随之便缓缓皱起了眉头。
另一边，
最开始因为唐妙兴的几句话，以为柳小江凶多吉少的梅金凤，这时候也是一脸意外的开口道：
“小……掌门，你………居然没事，唐门长刚才可是你中了………”
“嗯，唐门丹噬，名不虚传，确实棘手，不过在我这………也还算不得无解。”柳小江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终将视线再次集中在了唐妙兴与许新的身上。
“二位，看来这唐门丹噬的赫赫凶名，今后就要在我这画上一个句号了………”
说到这里，他无视在场唯一会用丹噬的许新，看向表情阴沉握紧拳头的唐妙兴，道：
“唐门长，如果是现在的话，在丹噬神话已被终结的情况下，您还要将自己的想法继续坚持下去么？”
“为了一个虽然厉害，但并非无解的绝技，拼上门内弟子性命，甚至将唐门兴衰也全押在这上面………难道不亏么？”
此话一出，才到场不久的唐门弟子顿时面面相觑。
“丹噬？！咱唐门真的有这玩意儿？！”
“嗯……我也听说过，但不是都说丹噬已经失传了么，怎么这会儿又………”
“不对！如果真的有丹噬！那人刚才的那些话，岂不就是在说自己已经领教过了，领教过丹噬………他居然还活着？！”
“传说………难道都是骗人的？！”
柳小江听到远处几个唐门弟子的对话，不由得在黑色的戏剧脸谱之下，缓缓向上扬起了自己嘴角的弧度。
他之所以开口说出方才的那些话，要的就是现在这种效果，就是要让那些年轻的唐门弟子，对唐门丹噬无解的神话产生质疑，然后再从根本上破坏唐妙兴的计划。
一个传说无解的唐门丹噬，现实中虽说也是相当厉害，但却并非是一种真正无解的手段，修炼起来还会伴随着失去性命的莫大风险………
传说都是假的！
只要能让唐门弟子认为传说就是传说，丹噬也不过是一种经过美化后的‘神话故事’，那么其中的‘缺点’也就会随之在他们眼中被放大数倍！
这种风险性极高，收益却只是‘还行’的手段，还怎么成为唐门弟子心中的骄傲？
你许新就算是想教，你唐妙兴就算有意让丹噬被传承下去，想要让它被更多的唐门弟子所继承………门下的弟子们也得想学才行！
“丹噬的神话已被终结………”张旺听完柳小江的话，也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随之便再次看向了唐妙兴，表情更为愤怒与不解的质问道：
“唐妙兴！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有什么底气说出这样的话！就凭他觉得你会放过这帮全性妖人么？！”
现在这个时候，即使再不理解唐妙兴的做法，即使再恼怒自己这位师兄的独断专行，但基于自身对于唐门丹噬的了解，张旺也根本不愿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不相信丹噬居然会有失手的时候。
因为，即便不说，即便不同意唐妙兴的做法，唐门丹噬也一样是他张旺心中的骄傲！
闻言。
“………”唐妙兴抬眼看了看身边正在质问自己的张旺，又看了看远处那些弟子对于这些话的反应，随即重新面向戴着黑色戏剧脸谱的柳小江。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唐门的丹噬怎么可能会被………”
“丹噬确实不弱，但也仅此而已了。”柳小江语气平静的回答道：
“它的确是种很厉害的暗杀手段，那种看不见却又极为密布的特殊炁毒，也很容易会让不了解这东西的人中招，而且就算提前有所准备………这种炁毒对炁的穿透性也足够致命了。”
“不过，还不够，对于修为足够强大的人来说………它也并非真的无解。”
…
谎言！
全都是谎言！
柳小江方才睁开眼睛所说的第一句话，虽然依照目前的表现看来很像是一句调侃，但那才是他这些话里面唯一的一句实话。
他差点就死在了丹噬的特殊炁毒之下！
柳小江在领教唐门的丹噬之前，原本还觉得这东西不过与唐门毒障之类的功夫类似，大概率都是通过药物与特殊修行方式所练就的手段，毒性再强也不至于让一个‘死人’再他娘的死一回。
结果，他却发现丹噬的炁毒，效果和毒障之类的手段完全不同，压根就不是针对于生命体机能的毒素，反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先天一炁的恐怖剧毒。
先天一炁，乃生命之本源，造化之根本所在。
世上的练炁之人，包括觉醒了先天异能的人，其根本所掌握与运用的力量，虽说一样也和先天一炁息息相关，但本质上却也并非是先天一炁本身。
异人的力量，是在察觉了先天一炁的存在之后，通过修炼等方式想要加强先天一炁的强度，继而得到一股由先天一炁所衍化出的力量。
先天一炁与异人力量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混沌本身与从中诞生的阴阳一样，确实都来自于混沌，但却并非混沌本身。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先天一炁………则就是那个一。
万物生灵，生来便是贴合道的存在，故而皆有先天一炁的存在。
普通人，乃至于世上所有并未察觉先天一炁存在的生灵，只能符合道所定下的规律，随着时间不断消耗先天一炁………直至将其消耗干净。
异人，乃至于世上所有察觉先天一炁并最终得炁的生灵，虽然一样要符合道的规律，随着时间不断消耗先天一炁，但也正因为从中得了炁的力量，一生中便要比其他生灵多了一丝宝贵的机会。
这种机会，便是现今世人眼里的得道飞升，甚至是………羽化！
但可惜的是，时至今日就算是异人，在历史上也根本没有几个人成功羽化，现今这个时代以‘羽化’为目标的练炁者更是少之又少。
如今的异人，就是比普通人，在个体力量上更为强大罢了。
这些人穷极一生也只是在追求力量，只是在修炼由‘一’所衍化出的力量，即便想过追求‘一’而得道羽化，一般情况下也很难成功，最终成功的………也无一不是历史上留下名字的那些大能者。
因此，
寻常异人在一般情况下，很难动用自身的本源力量，极难反抗这种直接作用于先天一炁上的猛毒———唐门丹噬！
但，柳小江则完全不同。
他当初开始修炼的时候，便在涉及体内阴阳之力的时候，基于自身体质彻底将其融合为了混沌。
所以，他一直以来使用的根本力量，都是这种完整且不需衍化的东西。
往日。
柳小江也只是在配合各种不同的功法，直接利用本源的先天一炁，模拟出那些本就是从中衍化而生，各种形式、各种属性的各类炁路。
如果说，练炁者在修行的过程中，将体内力量重新融合为整体，直接修炼运用先天一炁的力量，便是世人们眼中所谓的‘得道’之人。
那么……
柳小江现在便是真真正正的得道之人！
然而，即便如此。
就算能够直接动用先天一炁的力量，柳小江在对付丹噬这种作用于先天一炁上的猛毒时，也依旧还是耗费了相当大的力气。
如果不是他修为够强，如果不是许新足够弱小，如果不是自己并非人类，如果不是有赢勾在旁指导………
他还真就很有可能会死于唐门丹噬的炁毒之下！
网络小说中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
唐门丹噬！
真他娘的恐怖如斯！
…
【以不完善之炁，造就出对抗完善之人的致命手段，这个诞生于人族的特殊修士门派………有点意思啊。】
【小子，这丹噬对你可能没什么用，小心点甚至也都不会再次中招，但对这世上的其他人来说，它还真就是一种绝对无解的剧毒啊，哪怕是全盛时期的我，也不可能救下其他中了此招的未完善之人。】
啊，那还真是谢谢你的提醒了，哦多桑………
【……滚！】
柳小江听到赢勾气急败坏的否认了‘哦多桑’的称呼，倒也已经没什么心思继续调侃这位老父亲般的存在了。
他看向面前眉头紧锁的唐妙兴，以及老人旁边同样对此难以置信的张旺和许新，道：
“三位，丹噬我已经领教过了，你们的问题我也已经回答了，那么接下来………”
话说至此。
柳小江忽然转身面向在场的其他人，缓缓摊开了自己的双臂，语气低沉的开口说道：
“各位，考虑到过往，唐门确实是个值得尊敬的流派，也有资格在这世道上把自己的手段传承下去………”
“当然……”
“这也只是我个人的一些看法而已，我这种全性妖人也没什么资格来定义唐门。”
“但，作为一个过客，一个慕名而来，领教过丹噬而活下来的异人，我想我应该有资格作为一个当事人，来评价贵派这种传承多年的暗杀绝技………”
“赢勾！”唐妙兴心中忽然感到了一丝不妙。
柳小江无视了唐妙兴的开口阻拦，毅然决然的继续开口说道：
“我是个全性不假，而且还是全性现任的掌门，但我个人却并不打算得罪唐门，也不想跟着在唐门这里胡作非为，皆大欢喜………确实是个很好的结果。”
“不过，念在唐门长愿意不计前嫌，不会太过追究我们此次冒犯的情分上，我现在既然已经看出了一些对唐门未来不利的情况，自然也要站在朋友的角度上给你们一个提醒………”
“记住……”
“现在早都不是什么异人的时代了，贵派能选择放下曾经那个见不得光的饭碗，退而其次地选择以开办武校的方式，来保证门内手段可以继续在世上传承下去，那就不该在计较什么兴盛问题了。”
“和平年代，暗杀之类的事情注定更加见不得光，贵派的手段在这世道上更是早已注定了，迟早都会逐渐陷入没落的境遇之中………”
“赢勾！你一个外人！我唐门的事哪轮得到你来管？！”张旺默默忍受了许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表现出来的样子也远比面对唐妙兴时，显得更为恼火与不能接受。
唐妙兴见到张旺依旧是不管不顾的站了出来，不知是不是已经猜出了柳小江接下来要干什么，总之这位老者也再没有想阻拦自己师弟的意思了。
而且，他甚至还放下了此前一直背负在身后的双手，转头看了眼站在自己身旁的许新………
另一边，
柳小江听到张旺的话，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确实有点管的太宽了，于是放弃了当‘好人’的念头，转身面向了满面怒火的张旺。
“张爷，您说的对，我确实是个外人，管不到你们唐门的身上。”
“那……不知我要是这么说的话，三位老先生可否能够接受，依我看这所谓的唐门丹噬，还是在今日之后………便彻底断了传承吧。”
“你们下不了决心，还会因它而产生冲突，那就让我这个全性的妖人………来亲手抹掉这种危险的传承好了。”
啧！这个赢勾果然也没憋好屁！
张楚岚望着场中愈演愈烈的情况，望着远处戴着脸谱的柳小江，心里简直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这时候明明都快要皆大欢喜了，自己也有机会能在许新那询问些当年的事儿了，结果却忽然蹦出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大搅屎棍子………
该死！
力量不够！
柳大哥要是也在这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