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瑟眼眶泛着红,却是笑着道。
“说什么傻话。”
若尘同样红着眼眶,细细的瞄了他眼,低头从自己怀里拿了册玉轴卷出来递到了他面前。
“嗯,这是婚书,……是他亲手写的,他讲究甚十全十美,好像写了无数份,这是第十份。”
那呆木瓜,这……是真的要成婚?
还这么突然严谨?
古瑟一怔,盯着他手里精致的婚书一时忘记接。
迟疑着缓抬手,若尘主动将东西送递了他手中,他便就那样呆呆望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不晓得要看。
若尘望了他一眼,瞟了眼他手上的婚书。
“这婚书,你当着他面再看吧。”
恰好,若尘也不希望他看,便道。
“哦。”
古瑟这才回神,木讷的应了声。
“公子,整理好了么,辇已经在外候着了。”
这时,管家几步跨进来道。
“好了,走吧。”
话是若尘应的,应后便唤了声古瑟。
“嗯,好。”
古瑟木讷应,反应的慌忙把婚书卷好揣了衣袖里。
若尘等他走前,便跟他身后一步。
跨出门槛,院子里整整齐齐排着两排家丁侍女,男女各一排,手里持着大红灯笼堆花锦绸。
他惊异抬头,一眼望去,从他这院子,直排到府邸大门口,着实壮观惊艳。
他这府邸里……甚时候有这么多家丁侍女了?
“走吧,别误了吉时。”
看古瑟呆愣着,若尘在边上轻轻唤了声。
若非听到吉时两字,古瑟都以为这一切并非他想象的那样的。
“啊,好。”
古瑟点头,始终如梦幻般,不管真与假,都茫然顺着做。
两队家侍都跟在他身后,送他到大门口。
大门口街道上,停着寻常时吟坐的车辇。
一群人以古瑟为首,聚集站在端口,惊红一片。
古瑟望着道上的车辇,如梦似幻,仿置身梦境虚浮,痴痴的出神了良久,深吸松叹了口气,抬步跨下了台阶。
若尘沉默跟在身后,其他人驻足原地目送。
“公子,请上轿!”
刚到辇口,若尘几步跨到辇前替其撩起帘子,伸手于他面前,蓦然认真道。
古瑟欲上辇的动作一顿,诧异的抬头望向俨然严谨的若尘,复杂的视线落他面上。
这个……也是婚礼仪式的一部分?
倒是像模像样的。
古瑟呆了呆后,勾唇欣然一笑。
“嗯,有劳。”
微笑着应后,抬手搭在若尘手上,一手提着衣裾上了辇去。
待他上去,若尘放下帘子,越上辇,亲自驱着离开了。
除夕日,家家户户团圆热闹,他们这却忙着成婚,倒也算闹上添喜。
古瑟坐辇内,只感觉辇一直不急不缓的驱动,也不知道要往哪个地方去。
几经转辗后,似也没有行多久,车辇忽缓缓停了下来。
“公子,到了。”
若尘停稳车辇,下辇就去撩开帘子轻唤。
在帘子撩起的那一刻,古瑟眼前一亮,满眼震惊惊艳。
目光所及,艳红入眼,一片惊艳红海。
一边桃林粉花灼灼,一边枫林叶红似火,潋滟如练望不到尽头,清风徐尔,红叶花絮悠悠自风中漫卷。
一叶悠悠飘入辇,落在古瑟跟前。
他视线垂下,望着那如火的红叶出了会儿神。
——生平极目望不尽,今今复今今,昨日良辰状似,年复一年。
眼前之盛景望不到尽头,烈枫如火,春粉秋红,春去秋来,年年复年年,如期按约,年年复有,不曾失约……
而今日,他却都将其潋滟灼灼绽放在了同一日。
他……真的做到了?
他真的按自己的话做到了那约定?
失神间,古瑟徒自木讷的下了辇来,搭着若尘的手。
一步踏在坚实的地面,才让他感觉有几丝真实。
但,那点滴的实感,并不能让他觉得自己置身现实。
明明刚才出府前,积雪都未曾化,这会儿,这地方,却像是突然换了个世界般,是另外一番天地。
——红枫似火桃花灼灼的景象。
一阵风起,红叶桃絮漫天飞舞,美如诗词画卷。
古瑟痴愣的搭若尘手上的手都忘记了收回。
却在失神间,感觉自己手忽空了瞬,又落入另一触感温度不一样的手心。
这才回神,收回落远那望不到尽头惊艳的视线,只觉眼前蓦然一光雾聚现,时吟显立了面前。
他的手,就搭在他的手心。
“瑟儿。”
时吟眉眼温柔,微笑着低唤了声,温柔带着欣然笑意的声音,似能透进人的心底,让人觉得极是触动温暖。
时吟一身深红锦缎,金线绣流云纹,一动流光浮动,溢彩矜贵。
只是衣装华丽浓重了些,同古瑟的婚服一样专门定制,腰间亦多了些佩饰,发型未做改变,还是自然披散,鬓侧佩戴着之初不变的带有坠饰的发饰。
之初耳饰未戴。
面对突然出现盛装的时吟,古瑟呆怔着,半晌未曾回神。
若尘将他手递到时吟手里后,默默的立了一旁。
时吟现身后,他的身后,莫名屏障消散,听雨也忽然出现,规矩的站候在他身后一旁。
他身后两旁,长长的排着一众侍女,地上红毯铺就,浅紫华缎纱裙侍女站两旁,列出了一条长长的红毯道来,跟枫林桃林般似望不到尽头,如府里的侍女一般,一手持大红灯笼,一手持大红绸花。
绸花垂下的纱缎在风中扬得飘逸丝滑,她们身后,列排着狼群,亦站得规矩整齐。
烈枫如火,桃花如潋,被风吹落,随风漫天飘舞,场景美艳盛大壮丽极了。
“时吟你……,这是……?”
古瑟痴愣着木讷开口,魂儿思绪是完全没跟上来。
时吟嘴角浅浅勾起,满眼温柔笑意。
“娶你回家。”
低低微笑着回应,低头,抬手一翻,手心躺了两件东西——是他跟古瑟戴过的耳饰。
古瑟望着时吟手里突然出现的耳饰,又愣了愣。
时吟戴过的那耳饰,他明明送予他自己收藏好了的。
他……
正疑惑茫然之际,时吟修长的手指捏起了那他曾经常戴、后面又赠予他的耳饰,抬起目光细瞄了他眼。
微笑不褪,向古瑟靠近了一步,垂眸将那耳饰戴了古瑟耳上。
替其戴好,剩下那只,是古瑟曾一直戴着的,抬手顺势戴了自己耳朵上,等于彼此耳饰交换,两人一左一右错开戴,饰成一对。
“这是我母亲的东西,赠予你,彼此交换,愿彼此交心不讳,永生永世好合,相待如初见,终始如一!”
时吟细致替其戴好后,认真低语。
一系列的操作,古瑟是完全缓不过神来,呆愣愣的望着时吟,纯呆纯呆的。
“你母亲的东西,如此珍贵,怎么能给我?”
这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吧。
呆怔着,古瑟木讷的只出了这句。
“呵,因为瑟儿珍贵,自是值得适配,便才舍得。”
时吟宠溺轻笑,道得温柔似水。
这木呆瓜,倒是越发的人情世故,越发的……油滑了。
这触人心弦的话,古瑟自是没法说道了,而是甚是感动。
痴痴的望着时吟,好半晌,望着时吟蓦然红了眼眶。
他不知道是自己眼睛盯疼了,还是因为被感动了,或许,应是后者吧。
“你是我最珍贵珍稀的人,母亲的东西给你,再合适不过。”
时吟见古瑟红了眼眶,微顿,犹豫片刻低低道,说着将人拥入怀中,低头垂眸在他额头温柔落了一吻。
“公子,大家都在等着,可不要误了吉时。”
听雨在边上望着,看他们在这端口停留太久了,不忍打断。
时吟瞟了他眼,轻放开古瑟,稍后退了步,让呆愣的古瑟入自己眼帘,细细的望了他须臾。
回头瞟了眼一旁端着盘子的侍女,侍女立马欠身后走到他身边,手里装饰物的盘子举了他面前。
盘子里放的是两合并放一起的玉珏,也就是轩辕颜的那调令,另外的,是一支金镶玉簪子。
时吟瞟了眼,抬手摸了并放一起的一半玉珏,走近古瑟低头系在了古瑟腰间。
“玉在山而木润,玉韫石而山辉,愿瑟儿,能于我此生不弃!”
因为有他这'玉'在,他才山丰木润,因为有他这'玉'在,他才陋石辉瑞。
一字一句无不在说着古瑟对他的重要性。
轻轻落这下话,他又拾起盘子里的另半块垂眸细致系在了自己的腰间,系好后抬眸不甚认真的注视着始终有些呆愣的古瑟。
“双玉成珏,珠联璧合,此生不换!”
每句,都是对彼此的山盟海誓,与期冀。
他伸手去,捞了古瑟垂着的手握在手心,细细低问。
“瑟儿……可愿?可愿雕琢润暖我这璞石?此生不弃?”
兀自俨然宣誓后,他又认真的询问古瑟。
温柔的目光如水,又如星辰,满是期冀,征询,渴求。
把自己说的那么的普通低劣,来衬照自己瑟儿对他的不可或缺与需要。
又一波泪在古瑟眼眶打转。
他痴痴愣愣的望着时吟,嘴角扯着笑,抿了抿唇。
不说话,一把扯着他的衣襟将人扯下来,垫脚仰头贴上时吟的唇,深情落了一吻。
片刻后才徐徐移开。
他缓缓放开时吟,哭笑着道。
“我能说不么?你个狡猾的呆子!”
“呵。”
时吟被那吻蓦然僵懵,然后回神轻笑。
“嗯,不能!”
微笑着宠溺的望他一眼,反手拿了盘子里剩下的簪子,微笑着望了眼古瑟,抬手认真的别了他发上。
“连理信物,望瑟儿不嫌弃。”
笑着道,别好后,稍稍后退了步,始终眉眼温柔的注视着要被自己感动融化了的古瑟。
古瑟僵怔痴愣着,须臾机械的缓摇了摇头。
“不嫌!”
千言万语,他只化了这两字。
时吟望着他温柔欣然一笑。
“多谢!”
顿了顿。
“那么……瑟儿,请上轿!”
忽道,未等古瑟反应,反手往后一扬,身后蓦然显出了顶大红喜轿出来,前后边上各候着四人。
倒真的是八抬大轿。
时吟转身,面向喜轿,瞟扫了眼华丽奢华的喜轿。
“瑟儿,抱歉,只有这八抬大轿,未曾有三书六礼,但,聘礼仪式,不会缺你。”
他目光所及,立着的众人自他面前开始纷纷单膝跪地恭迎,包括他们身后的那些规矩整齐的狼群,都前腿弯曲埋下头匍匐跪地。
清风习尔,红枫粉桃如蝶,漫天飞舞,盛势惊艳。
那阵仗,比天下之主皇帝成婚还浩大盛势,华丽奢侈。
古瑟呆愣愣的摇头,自是感动得心里一阵哽咽,鼻尖泛酸。
“说什么傻话!”
没有三书六礼又如何,或没有聘礼仪式又如何,他有这份心他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是男子啊,他能不顾世俗约束,如此将自己风光大娶,他又何德何能呢。
古瑟忍不住的哽咽道,泪蓦然涌出眼眶,夺眶而出。
吓得时吟一怔,心跳慢跳了半拍。
明明欣喜的目光,在看到那蓦然涌出的泪瞬息晕了心疼。
他僵硬着身形,抬手去轻轻拭掉其眼睑的泪。
“瑟儿不哭,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呢。”
然后望着他温柔一笑,道。
“走,我们去完成成婚仪式,然后洞房花烛。”
不等古瑟反应,时吟兀自说着,忽弯腰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走向花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