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相念已经猜到他是谁了。
但修玉敏却快步上前，轻推了男孩一下，“你先回房间。”
“我也想跟姐姐说话。”
“乖，晚上再说。”
修玉敏一把将更衣室的门拉上，她僵立在原地，没有回头。
宋相念看到她脑袋垂了下去，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敢和她说话，“囡囡。”
“妈，那是我亲弟弟吗？”
修玉敏一张口，语气全是愧疚，“对不起。”
宋相念实在搞不懂，这又不是做了什么错事。“为什么不把他带过来吃饭呢？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就这样留他一个人在家里吗？”
修玉敏手按在门板上，语气沉重，“他是你弟弟，爸妈本来没想过再要孩子，可那时候……算是意外吧。”
宋相念来到修玉敏身后，手臂轻环住她的腰，将脸贴到她的肩膀上。
“你们早就应该再生一个的，我要是一辈子回不来怎么办？”
“刚失去你的那几年，真的，生不如死。”修玉敏握紧宋相念的手，“也没有勇气再去迎接一个新生命。”
“妈，我喜欢弟弟，越多越好。”宋相念小脸在她肩膀处蹭了几下，“要是还有个妹妹，就更好了。”
修玉敏被她逗乐了，“哪有那么多，生不出来。”
“他多大了？”
“刚好十岁。”
宋相念很是心疼，“有了弟弟以后，会稍微好一点吧？我都不敢想，另外那十年你们是怎么过的。”
“最让人心疼的该是你啊，囡囡，你吃了太多太多的苦了……”
“妈，别哭了，也别再去想，不好的日子都过了。”
叩叩——
两阵很小的敲门声，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地试探传来。
宋相念伸手拉开门，十岁的弟弟长得很高了，有她肩膀那么高。
“你叫什么名字？”
“戚佑。”
“保佑的佑吗？”
小男孩五官都拧起来了，“反正同学们都叫我汽油。”
“哪个说的，我找他们算账去。”修玉敏上前轻揉他的脑袋。
戚佑一下躲开了，“妈说姐姐去了很远的地方读书，现在回来了，那以后还走吗？”
“姐姐念完书了，再也不走了。”修玉敏眼角温柔，到底是小孩子，他都从来没有怀疑过这只是一个谎言。
“囡囡，妈带你去别的房间参观下。”
屋子相当大，还有一间宽敞的书房，戚佑在前面叽叽喳喳地带路。
宋相念将每个房间都认了一遍，修玉敏想让她进屋去休息会，却听到门铃声响起。
阿姨已经过去开门了，“是贺太太呀。”
宋相念脚步停顿下，修玉敏望过去时，见贺家的人已经进屋了。
贺太太终是拉不住贺执遇，只好今天就过来一趟。
“干妈。”
修玉敏都不愿意答应一声，冷着脸过去，贺执遇手里提了不少东西，都交给佣人了。
只是修玉敏不好给贺太太脸色看，毕竟这么些年，贺家对戚家真是好的没话说，恨不得掏心掏肺。
“坐吧，天还挺热的，怎么大中午跑过来了？”
贺太太跟着修玉敏走到沙发前坐着，“知道今天是你们一家团聚的好日子，不便打扰，但这一天我们也等了二十年……”
贺执遇站在原地没动，目光一直盯着宋相念的方向。
修玉敏望过去，脸上摆着不悦，“囡囡过来。”
宋相念来到修玉敏的身边，跟贺太太打过招呼，“贺太太好。”
“相念，恭喜你啊，总算回家了。”
修玉敏拉着宋相念的手让她坐下来，贺执遇对这儿很熟，他坐到了宋相念的对面。
还未等他坐定，修玉敏就出声了。
“囡囡，你之前在贺家工作吗？干什么的？”
“做收纳整理。”
“噢——”修玉敏拉长语调，“我这么宝贝的女儿，居然被人当成阿姨一样使唤来使唤去。”
倒没这么夸张。
宋相念想要出声，“不是……”
修玉敏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又抬手将她前额处的碎发拨开，“妈妈想到你在外面吃得苦，挨得打，我的心就跟碎掉了似的。”
贺太太眼里也有泪光，“当年要不是你救了执遇，我就没有这个儿子了。”
宋相念尽管不记得，可大概的经过修玉敏已经跟她讲过了。
“贺太太您别这么说，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之前我们都以为你是赵立国的女儿，对不起。”
宋相念轻摇头，“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谁都没错。”
“怎么没错？”修玉敏听不下去了，指了下对面的男人，“你被人打，被人赶来赶去没地方住，难道不是他找人干的？”
贺太太心想这误会可就大了，“执遇是喜欢相念的，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呀。”
“我问他是不是他找人干的，他亲口承认了。”
“那是因为……当时都以为相念是赵立国的女儿，只是怕你迁怒到她身上。”
贺太太这话可信度是很高的，但修玉敏根本听不进去。
“听说，之前你们还是男女朋友是吧？”修玉敏望向旁边的女儿，“为什么分手啊？”
宋相念嘴唇动了下，没吱声。
“谁先提出来的？”
宋相念握紧双手。
修玉敏好气，一把火都要压不住了，“被人甩了啊？”
她的目光随后像钢针一样扎向贺执遇，“我女儿就是可怜，妈妈不在身边，所以是个人都能欺负她。当年要不是她多管闲事，能颠沛流离至今吗？跟着那个禽兽提心吊胆，恐怕都没吃过一顿饱饭。”
修玉敏捶了两下胸口，“看看我们家，条件差哪了？她要是在我身边长大，我不得把她宠成公主一样？”
戚永言让阿姨泡了茶送过来，“行了，每回都是这几句，执遇来一次你就说一次，孩子心里能好受吗？”
“你女儿都被人甩了，你还帮白眼狼说话呢。”
贺太太也没有生气的意思，“这两孩子感情一直很好，我也是看着他们开始的，现在既然相念是你们的女儿，那更是亲上加亲了……”
修玉敏起身，将一杯茶放到贺太太跟前。
“现在不是分手了么，那就一别两宽吧。”
贺执遇其实没将她们的对话听进去多少，他隔着窗外的阳光，目光就没从宋相念身上挪开过。
他能清楚记得那个小女孩失踪时身上穿了什么衣服，鞋子又是怎样的颜色，可当她长大成人站在他面前，他为什么认不出她了呢？
宋相念不经意抬头，迎上了贺执遇的目光。
贺太太还想挽回，“我是真的很喜欢相念……”
她话未说完，轻踢了贺执遇一脚，“跪在你爸灵位前的是你，说还想跟相念试试的也是你，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贺执遇冲着宋相念说道，“我想把那句话收回去。”
修玉敏看了眼自己的傻女儿，就怕她心软，只是她刚要开口，宋相念倒是抢了先。
“小贺先生，当初我用了我全部的勇气才说服自己跟你在一起的，因为我怕我们走不远，我怕不光是我，就连你都会受到伤害。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算了吧。”
“以后我们之间不会出现任何事了……”
宋相念却是摇了摇头，“我觉得这短短的几天，好像用完了我所有的力气，恋爱……我谈不起了。”
修玉敏拿起一颗糖放到宋相念的掌心内，“我的女儿，以后的日子都得是甜的。我相信会有更适合她的人，她才刚到家呢，不着急。”
修玉敏让她吃奶糖，“你以前接触的人太少，妈会带你多结交一些朋友的。谈恋爱尤其要多挑一挑，懂吗？”
戚佑从儿童房跑出来，他是很喜欢贺执遇的，一看到他就往他身边靠。
“哥，你脸为什么那么臭？”
贺执遇没心思搭理他。
“哥哥，你看到我姐回来了吗？她是不是好漂亮？”
“是。”
戚佑张口就来，“那给你做女朋友吧，我们班班长也有女朋友。”
“你给我回房间去，再这样乱说话，报告你们老师。”
修玉敏拍了下宋相念的腿，“带弟弟回房吧，昨晚没睡好，要是累就眯会。”
“好。”
宋相念起身，冲戚佑招了下手，小男孩倒是乖乖跑上前牵住了她的手。
两人回到儿童房，戚佑打开门缝，往外面偷看。
“你看什么呢？”
“我看看妈妈会不会动手打人。”
“不会的，妈妈这么温柔。”
戚佑扭过头看她，心想宋相念这是多不了解她老妈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妈妈对别人都很好，但她不喜欢执遇哥哥。”
宋相念坐在床沿处，“你怎么知道？”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拿执遇哥哥出气，还打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