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
初五这天，古镇上热闹非凡，手掌大的灯笼串成一条条，垂挂在每家店的门口。
宋相念就在古镇上定了个酒店，放下背包后去了贺执遇活动的现场。
临湖两边的店铺前都站满了人，几乎连落脚的地都要没了。
宋相念踮着脚尖，找不到贺执遇在哪。
她进了旁边的一家丝绸店，“老板，今天是不是有什么活动呀？人好多。”
“你是外地来的吧？今天可是一年一度的迎财神，可有趣了，就是没什么好位置了，你得靠抢。”
宋相念脖子里围了条米色的围巾，头上还戴了个毛茸茸的帽子，老板娘看到这种长相乖巧的姑娘，喜欢都来不及。
“待会游船会从门前经过的，还有不少长得好看的小哥哥，平时可都看不到的。”
“我守在这儿就能看见，是吗？”
老板娘点着头，“游船从东码头过来，马上就会经过这儿，不过停靠点是在西码头。”
“谢谢老板。”
宋相念往湖边挤着，围观的人久久等不到游船，又冷又冻的，散了不少。
她将手套拿出来戴上，又是十多分钟后，才听到一阵锣声穿过远处而来。
一条乌篷船摇摇摆摆出来了，船头放着一面锣，悬挂在红木的架子上。水面被劈开成两道，船中央放满了酒坛子，上面都贴满了喜气的福字。
而紧随其后的一条船上，就站着她心心念念的人。
贺执遇穿着渐变的齐腰下裙，大袖衫上绘出跃龙门的波纹，他还是戴着那张面具，纤细的手指撑起一把油纸伞。
许多人都不认识他，只觉得好看。
“快看快看，那个男的好帅啊。”
“你都没看清楚他的脸，你怎么知道好看？”
宋相念听着旁边两人在议论。
“这还用怀疑吗？瞧这美人骨，瞧这身形，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你别文邹邹的，我可听不懂。”游客望着贺执遇的方向，看到有风轻扬起他头上的发带。
“戴着面具，说不定就是脸长得不好看。”
“那叫神秘感。”
“那叫见不得人。”
宋相念笑眯眯地冲着边上人开口道，“他是真好看，而且是那种看过了第一眼，就再也忘不掉的长相。”
传说中的相貌具有攻击性。
宋相念跟着那条船跑去，她的脚步有些跟不上，青石板上记录下她一步步的匆忙。
游船要绕整个乌镇走一圈，宋相念没过一会就气喘吁吁的。
她站在湖边跟贺执遇挥手，但他看不到她。
宋相念跑到西码头的时候，脚底痛得厉害，应该是磨出水泡来了。
那儿有道桥，桥上人不多，宋相念站了上去，看到贺执遇的游船马上就要经过船洞。
宋相念抬起手臂，刚要喊他的名字，却感觉后背上被人推了把。
力道很重，以至于她根本站不稳，身子竟然摔出了石板桥。
有人尖叫着出声，“天哪——当心！”
撑着游船的船夫听到声音，立马用竹竿插入水中，笔直向前的船头飞快调转了方向。
贺执遇没站稳，要不是旁边的人拉了他一把，可能他已经下去了。
桥很高，宋相念砸入水中时一声没叫，几乎是砸晕的状态。
身上和脸上都很痛，她没法浮出水面，只能扑腾着双手挣扎。
贺执遇看到宋相念的帽子漂在水上，还有那条他熟悉的围巾，被冷冽刺骨的湖水卷裹起。
“有人落水了！”
贺执遇没有犹豫地跳了下去，旁边扛着摄像机的人根本来不及抓住他。
这可是在拍宣传片呢。
贺执遇身上衣物繁重，里三层外三层的，浸了水后更加重，他游到宋相念身边，将她从水里捞出来。
她扎着的丸子头软趴趴地散下来，贺执遇提住她的腰，她呛了水，面目痛苦。
“没事了。”贺执遇另一手在她背后轻拍。
宋相念才看清楚面前的人，她冻得瑟瑟发抖，身上像是绑了石块一样正拉着她往下坠。
“我不会游泳……”
“不用怕。”贺执遇抱着她游到了船边，船上的人帮忙将她拉上去。
宋相念蜷缩在船舱里，嘴唇冻得乌青，游船晃动的厉害，贺执遇也上来了。
他拿了一件斗篷给宋相念披上，后面的阵列被打乱了，一艘游船撑过去，宋相念看到了顾立行。
她视线抬起，朝着桥上看去，那里还是站着不少的人，但全是陌生面孔。
“怎么会摔下来的？”贺执遇口气紧绷着问道。
“被人推了一把。”
贺执遇将斗篷上的帽子也给她戴上，零下三四度的天气，风又大，一会肯定要头疼。
顾立行的船很快靠了岸，他双脚踏上石阶。原本等在那里的一名男童走了上去，将手中的财神签递给他。
顾立行装着有些犹豫的样子，毕竟这最重要的仪式，原本该由贺执遇完成的。
“接财神——”
负责主持的人高喊了一嗓子，顾立行双手伸了出去。
他被一帮人簇拥着离开，摄像头和追随者都跟着他去了旁边的庙里。
宋相念被贺执遇抱着上岸，两人都很狼狈，水渍顺着衣裳落地，脚边晕开了一团。
“对不起。”
“跟你有什么关系？”
宋相念拽了下贺执遇的衣领，“我原本是想给你个惊喜的。”
“我很惊喜，虽然你出现的方式让我很意外。”
“你的活动还能继续吗？”
贺执遇摇头，“到此就算结束了，我们先回酒店。”
“我也定了酒店，我的换洗衣服还在那。”
贺执遇将宋相念送了回去，她站在浴室的门口，“要不你也去开一间吧，在这先洗个热水澡。”
“你房间里不就有浴室吗？”
“可是要等……太冷了，会感冒的。”
贺执遇将外衣和腰带先脱掉，“那你让我跟你一起洗。”
“贺执遇——”
“好了，再拖下去两人都要生病。”贺执遇将宋相念往里推，他站在门口，将湿衣服先脱掉，拿了浴袍穿在身上。
宋相念速战速决，简单地冲洗了一遍，她没洗头，就直接去开门了。
贺执遇刚让司机送了衣服上来，一转身就看到她站在门口。
“你洗好了？”
“嗯，你先进去冲个澡。”
贺执遇看她头发还是湿湿的，“我帮你吹干。”
“不用，我头还没洗呢。”
宋相念回到洗手台前，调好了热水，将脑袋凑过去，她紧紧地闭着眼睛，旁边就是洗浴区，有磨砂玻璃挡着。
“你去冲个澡，我不偷看你。”
贺执遇一把将身上衣服扯掉了，宋相念听着里头传来水声，她手摸向旁边，才想起自己忘记将洗发水拿出来了。
宋相念关掉了水龙头，“贺执遇？”
里头水声哗哗的，宋相念可能没听见。
她又喊了声，犹豫着要不用肥皂洗洗算了。
贺执遇将玻璃门拉开，“怎么了？”
“能把洗发水递给我吗？”
贺执遇回身将洗发水拿在手里，“过来拿吧。”
宋相念后退着，手在半空中乱挥，眼睛里进了水，反正闭得死死的。
“在哪呢？”
“再走过来点。”
宋相念身子朝着玻璃门接近，手挥舞了一圈，没拿到。
“没有啊。”
“你不会睁眼看吗？”
“谁要看……”宋相念听着声音就在边上，手用力往前一抓，抓在了贺执遇的胸前。
他嘶了声，好像挺疼，宋相念赶忙松开，贺执遇将洗发水往她手里一塞。
“这么大力，幸好没乱抓别的地儿，出事了你负责吗？”
宋相念赶紧回到洗手台前，贺执遇比较讲究，洗澡特别慢。
她洗好了头，那边还没结束，宋相念脖子都要断了。
她告诉自己要目不斜视，然后拿了吹风机对着镜子开始吹头发。
贺执遇探出上半身来，“要不要我帮你吹？”
浴室里氤氲着水汽，宋相念透过镜面看到一个白花花的胸膛，她把余光收回来，“不用，你先出去吧。”
贺执遇扒着玻璃门看她，他还是有点羞耻心的，知道将下半身藏在门后面。
宋相念眼睛控制不住，她觉得自己就是出于好奇，反正那一束余光总会跑过去。
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后，还舍不得收回来，就跟被人用强力胶粘住了一样。
古人云美色误大事，就是这么个道理。
宋相念吹干头发，要出去，必然要经过贺执遇面前。
她兜了条毛巾在脸上，一遍遍给自己心理暗示，什么都看不见。
贺执遇见她这副怂样，将她脸上的毛巾扯下来，她一把拉开门往外跑了。
贺执遇跟到外面，房间里有电话，他拨通后报了警。
宋相念坐在床边，“我没看清楚是谁推我的。”
“没关系，这儿都有监控。”
“我就怕当时人太多，就算有监控，也不一定能拍到是谁推我。”
贺执遇的手机当时交给了司机，没有带在身上，这会连同衣物一起被送了过来。
他弯下身去，眼里也都是温柔。“我最讨厌有些人不自量力，偏要去动别人碗里的蛋糕，况且这次还伤了你，更加不能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