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嫣一出来，就有些站立不稳，踉跄了一步。
蔡云见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睛暗淡无神，上前扶住她道：“感觉好点了吗？”
后嫣拼尽力气站直，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大人不必担心，我还好，就是太过无能，到现在也没把神通炼化。”
她本来一直在蔡云面前示弱撒娇，但到了这种时候，她反而努力做出坚强的样子。
因为这是蔡云交给她办的事情，她不想找借口推脱。
蔡云安慰道：“是我太急了，按你的修为，哪能那么容易炼化，不要着急。”
后嫣点点头，但还是心有不甘，她看到眼前站着两个模糊的虚影，疑惑道：“这两位是？”
蔡云说道：“这是你们巫族祖先神魂。”
他简单说了后贞帝殇来历，后嫣却是从后虞那里听说过这两个名字的，连忙上前行礼。
帝殇面露失望之色，开口道：“这女娃才是地仙？”
他不满地看向蔡云：“你怎么找了个境界这么低的人？没别人了？我不信玄黄大陆上巫族惨到如此地步！”
“碧云带来的祖巫后代，也有金仙境界之人，为何你却找了个地仙来应付我们？”
他不断摇着头，“想不通，想不通。”
蔡云看着他，淡淡道：“所以这就是你们巫族没落的原因。”
“以强为尊，不论道德，结果就是被天下唾弃，落到如此下场。”
“碧云手下实力确实强，然而他们有哪个心怀善意？不都是想把你们炼化成修为？”
帝殇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想让坏人变好，远比弱者变强更难。”蔡云道
“后嫣虽然现在修为低，但她将来的成就，必将远高于碧云那些手下，甚至碧云自己。”
后嫣低着头，双手用力攥着衣角，她没想到蔡云对她评价这么高！
她自地煞洞里认识蔡云，除了去女娲宫报过一次信，没觉得自己给蔡云出过什么力，反而是一直被蔡云保护得很好。
虽然蔡云说自己报信的功劳无人能及，但她还是觉得自己很弱。
好不容易被交付重任，但是这么多天过去，她尝试了无数次，也无法找到炼化体内神通的办法。
后贞对后嫣招了招手，说道：“你过来。”
后嫣走上前去，后贞看着她眉心的黑色火焰，说道：“你叫后嫣？祭天舞女这一支？”
后嫣连忙点头。
帝殇道：“虽然是以后为姓氏，但是不一定是后土娘娘的血统。”
蔡云后嫣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后嫣疑惑道：“我们这一支，不都是后土娘娘血脉吗？”
后贞摇头道：“不是的，也有赐姓之人，所谓后姓，也不过因为传承罢了。”
蔡云出声道：“不是后土娘娘血统又如何？如今碧云带的那些巫祝死的七七八八了，那巫族传承宁愿断了，也不传给别人？”
后贞苦笑道：“确实，我们如今的情况，也不能奢求什么。”
后嫣迟疑道：“要是传承的话，我母亲修为比我高得多，也有天仙境界。”
帝殇听了，登时有所意动。
蔡云断然道：“不行，我不相信他。”
“为什么？”后嫣极为疑惑：“我到现在也没为大人做什么事，为什么大人如此信任我？”
蔡云摇摇头，双手抓住后嫣肩头：“后嫣，不要妄自菲薄，你要相信自己，你只是欠缺一个机会。”
“地煞洞里面，你能果断投靠我，又舍命传递消息，就这点上，你已经比很多人强多了，包括你母亲。”
“没有你报信，我会错过天庭之战，也不会有如今的仙庭。”
“你母亲想法太多，太执着于巫族，然而从玄黄初开到现在，哪有永存的东西？”
后贞飘上前来，说道：“大人曾经的承诺，还做不做数？”
蔡云点头道：“只要是后嫣，我会竭尽全力将她扶上巫族之主的位置。”
后贞听了，飘了了上来，把手指放到后嫣眉心。
半晌她缩回手指，神色复杂，对后嫣道：“没想到你要参悟的，是这个神通。”
帝殇出声道：“什么神通？”
“黄泉神通。”
地上一怔，随即大喜：“那等她参悟出来，我们就可以转世了！”
后贞摇摇头，说道：“按她现在的能力，没个几十年是不行的，我们等不到那时候了。”
蔡云说道：“两位真想转生，我把你们带到玄黄大陆就是了，碧云身边不也有巫族神魂吗？他们不也出去了？”
帝殇摇头道：“我们十二人所在六座巫墓，构成结界支点，只要我们神通仍在，传承不失，我们这边的结界就不会有事。”
“我们十二人为了守护这道结界，发誓除非身陨，否则永不离开，他们违背了誓言，背叛了山海妖怪，所以该有如此报应。”
蔡云出声道：“结界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脸变得妖怪都在结界对冲？”
后贞说道：“结界是赌注，堵上双方所有生灵得赌注。”
“这是双方以生命做赌注，下的一局大棋。”
“踏入对方地盘，就会被对方的结界力量压制，所以妖怪们在拼命争夺地盘。”
“哪一方站在结界上的生灵数目多，能把对方打退，就能将结界中线推向对方，直到对方无路可走。”
蔡云这才明白，为什么双方在结界中线拼死搏杀，他皱眉道：“这种事，倒地是谁策划的？”
两人一起摇头，说道：“记不得了。”
后贞看着后嫣眉心上的火焰仿佛在不住跳动，叹了一声：“罢了！今日我就将我的传承和守护结界的任务交予你！你身负传承神通，只要不死，结界就不会有事！”
帝殇大惊，叫道：“你现在只有一丝生机，要是把传承交出去，马上就会灰飞烟灭！”
后贞摇头道：“这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我们即使什么也不做，也撑不过几年了。”
她指着蔡云，“我们来这里多久了？几千年？上万年？我都记不清楚了。”
“七千八百六十五年零二十三天。”帝殇出声。
后贞一怔，随即露出灿烂的笑容，她虽然容颜苍老，但此刻脸上却是如同鲜花绽放。
“没想到这一万多年以来，你一直在数着，帝殇哥哥。”
她看着帝殇，手指慢慢点上了后嫣眉心。
“我们两个在世的时候，恪守巫族祖训，祭天舞女这一支不得嫁人，我本想找到传人后，就卸下担子，和你一起。”
“结果大劫到来，我们逃离了玄黄大陆，双双陨落，结果直到死，还是没能和你在一起。”
“我对不起你。”
蔡云出声道：“后嫣体内有黄泉神通，你们别急，等她领悟，你们就能转世。”
后贞摇头道：“转世后没了记忆，那还有什么用？”
她看向帝殇：“我先走一步了，我已经活了太久，现在只剩最后一件事了。”
她手指上，开始源源不断飞出晶莹的光点，没入后嫣眉心。
帝殇抬起手来，却又颓然放下。
后贞的身躯开始渐渐变得透明，从下半身开始往上，渐渐化作烟雾消散。
后嫣只觉脑海中不断涌入庞大记忆，有法门，有神通，有秘法，还有一些抹不掉的回忆。
后贞轻轻抱了她一下，然后扭头转向帝殇，张了张口。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此时她已经发不出声音。
下一刻，她的躯体完全消散，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后嫣感受着自己的境界从地仙巅峰突破到神仙，又从神仙境界一直冲到神仙巅峰。
她脑中的秘法神通，为她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她的头脑开始清明起来，以前疑惑的东西，猛然顿悟。
她抬起手，手掌向上，渐渐地，一个巴掌大的灰球逐渐成形，上面黑白二气飞快地流动。
原来如此，不过如此。
她看向后贞消失的地方，有些想笑，又有一些想哭。
后贞帮助她领悟了黄泉，代价是自己的生命。
黄泉就在自己手里，后贞已经魂飞魄散了。
蔡云看着后嫣，心道她真的只是欠缺一个契机，如今她的翅膀已经展开，随时可以一飞冲天。
帝殇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最喜欢的人，就这么死了。
两人自小就相识，然后一起度过近万年，每一天她都是支持自己活下去的动力。
两人也曾期待黄泉转生，但如今已经一切成空。
在后贞帮助下，后嫣领悟了黄泉神通，然而后贞也因此死去，这是一个死结。
他看着蔡云和后嫣站在一起，叹了口气，说道：“我的传承是留给男子的，大人贵为仙庭之主，如果不嫌弃的话，自己留着用吧。
“如果大人嫌弃巫族不上台面，先留着，日后帮我找个传人也好。”
蔡云说道：“既然黄泉已经做出来了，你不想转生？”
帝殇摇头道：“她都已经魂飞魄散了，我继续或者，也已经没有意义了。”
后嫣看到了帝殇死志，低声对蔡云说道：“大人，你要是不收，他哪里找别的巫族传人？”
蔡云听了，对帝殇道：“那好，我便接了你的传承因果，我会把它发扬光大，流传下去。”
帝殇听了，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色，飘了上来，也是一指点在蔡云眉心。
他的身躯也逐渐化作点点光点，开始消散。
他望着后贞的消失的地方，低声道：“一万年，真的是太短了。”
后嫣望着帝殇慢慢消散于空中，一点痕迹也不再留下，忍不住身子侧了侧，把头靠在蔡云肩膀上。
“大人，我不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