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璃便叮嘱管家,不要再让园丁除虫除鸟了。
她以为管家会拒绝或会去请示陆东深,岂料管家闻言后便点头,并立即一个电话通知了园丁上下,然后又问她还有什么吩咐。
这倒是让蒋璃奇怪了,怎么听起她的话来了?
管家是个眼明的人,笑言,“陆先生已经跟这边打过招呼了,说女主人会住进来,家里上下都要听女主人的安排。”
又补上了句,“这么多年,陆先生还是第一次称这里为家呢。”
蒋璃听了这话后心里比喝了蜂蜜还甜,问管家陆先生是什么时候通知这边的。
管家记得清楚,便西说出接到通知的具体时间。
蒋璃回推一算,竟是陆东深出事前,还没被杨远送到沧陵的时候,具体来说,应该是她在跟印宿白打赌是否能赢了马克的那天。
这么想着真是倒吸一口气,原来在那时候陆东深早就对她做好了打算。
怪不得出秦川的时候她作势质问他,为什么她就不能先回沧陵?
陆东深跟她说,我们可以在沧陵站脚,但你必须跟我回陆门。
当时她是知道他心思的,生怕她去大漠寻泫石,便故意怪他限制她的自由。
他拉紧她的手,“马上要嫁进陆门的人,总得先认认祖吧。”
也许想要彻底了解一个人,就应该到他的地盘去。
陆门,是生养陆东深的地方,国际市场,是陆东深最熟悉的战场,回到这里,也就找到了他最原本的模样:残冷、果决,追逐利益时毫不留情。
可蒋璃总认为,在沧陵时的陆东深才是最真实的,而在贵阳的那晚,陆东深是最脆弱的。
她见过他最不堪一击的一面,他毫无保留的给她,她也心甘情愿的接受。
陆东深回来后首先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她见了陆振杨,商议秦苏后事和目前陆门状况外,他直截了当同陆振杨表明要娶她进门的打算。
陆振杨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蒋璃看在眼里吃惊在心里,她想过他的情况会不好,可没想过能这么不好,如今去花园里坐坐都成了能吃力的事。
家里随时有医生候着,进进出出不少人打点着全家上下。
秦苏的死对陆振杨打击很大,蒋璃都在担心他会不会一度昏厥,所以在见陆振杨之前她也是做了些准备。
好在陆振杨也是大风大浪走过的人,再多的生死离别也能强忍着往下咽。
他颤着嗓音对陆东深说,你妈不喜欢大张旗鼓,后事你要心里有数,还有,无论如何都要查出凶手。
风烛残年的悲凉,也就这般了吧。
关于他们两人的婚事,陆振杨并不反对,而且也没震惊,跟蒋璃说,“我自己的儿子我最了解,东深对外承认你是他女朋友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日后要娶的人就是你。”
但对于日后补办婚礼一事,陆振杨给出了其他建议,先做一场室内小型婚礼,保证结婚证有了法律效力,日后补办大型婚礼。
“你们孝顺,又生怕被外界抓住把柄不放,等等顾虑我都能理解,但这边不比国内,结婚证领了当场就有法律效力,总得办了婚礼才行。”
陆振杨看着陆东深,又道,“虽说形式不重要,但也不能亏待了小夏。”
陆东深点头,“爸,我知道。”
陆振杨又看向蒋璃,轻叹了一口气,由衷道,“很抱歉让你一嫁进来就要面临多事之秋,但我相信东深对于娶你进门这件事不愿再等了。
小夏,你种种的委屈日后东深都会补还给你。”
蒋璃搂住陆东深的胳膊,跟陆振杨说,“他是我心甘情愿要嫁的男人,所以没有多事之秋,也没有心里委屈。”
陆东深闻言一阵窝心,眼中动容。
后来蒋璃对陆东深说,办完手续24小时之后咱们就到cityclerk做个简约的小仪式就行,有证婚人再叫上杨远齐活,别折腾室内婚礼了,就算再小型的室内婚礼我们也要搭时间筹备不是?
回头你一次性补场大的给我就可以了。
东深,现在最重要的是秦阿姨的葬礼。
陆东深听着这番话,心里的难过内疚是一阵强过一阵,她字字句句都在为他和目前的状况考虑,这样的姑娘,懂事到让他心疼。
他将她拉过来搂入怀中,低语,“囡囡,尽我所能,我会把最好的都给你。”
秦苏的葬礼办得庄重。
这一天阳光并不明朗,蒋璃下了车挽上陆东深的胳膊时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不经意就想起在贵阳时接到秦苏尸体的那天。
雨下得出了奇的大,砸在头顶的廊檐上,敲得人心都发慌。
今天倒不像是能下雨的样子,可阴云成片,整个天际看着都晦涩不明的,低压,要用力吸上一口气才算呼吸顺畅。
相比CharlesEllison,秦苏的葬礼办得较为私隐。
所谓私隐,就只有陆姓及其家属,还有秦氏家族的人,没有商业往来的合作伙伴,甚至都没有陆门的股东和职工。
陆东深作为长子是葬礼的主力,虽说合情合理,可看得出其他陆姓的不少人都对他抱有警惕,当然,也有主动示好的,曾经跟陆起白走得较近的几位帮着陆东深忙前忙后,蒋璃看在眼里,心想着,原来陆门儿郎也有见风使舵的。
陆南深没出现在葬礼上,这令陆氏和秦氏长辈很不悦,陆东深没说什么,陆北深倒是替陆南深同诸位长辈们解释了句:南深正在全球巡演,很关键。
长辈们听了这话更是不高兴,巡演和亲娘的葬礼孰轻孰重分不清吗?
陆振杨则淡淡说,南深的孝心都用在了平时的日子里,就不差这么一个葬礼了。
蒋璃倒是听陆东深说了南深的事,全球巡演的确不假,而且对于南深来说,此次巡演也的确重中之重,毕竟是一个团队的事。
可他在葬礼前夕回来过,抱着秦苏的骨灰在空房间里坐了一晚上,第二天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将骨灰盒交到陆东深手里说,大哥,葬礼那天我就不去了,恶心!陆南深从不沾染商场,在他的世界里就只有音乐,所以,他觉得为了利益彼此倾轧的陆门中人令他恶心。
整个葬礼其实就是蒋璃一个外姓,所以当陆东深带着她葬礼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她从容淡定地挽着陆东深的胳膊,于众多质疑甚至震惊的眼神中过。
关于曾经被靳严挖出来的不堪,陆门上下也知道得差不多了,所以大家伙能用各类眼神攻击蒋璃,她也无所畏惧。
陆北深始终在照顾陆振杨,相伴左右,陆振杨心有郁结,再加上身体不适,站时间长就熬不住,所以一直坐着轮椅。
对于杀害秦苏的凶手,陆北辰那边始终没盖棺定论,而对于陆北深的怀疑也只是纸上谈兵。
没有切实证据,所有的关系就不能撕破。
陆北深同陆东深说话时面色忧伤,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装的,看得蒋璃挺困惑。
他宽慰陆东深节哀,陆东深对他说了声感谢,这段时间来一直照顾父亲。
陆北深道,“他也是我父亲。”
蒋璃一直在旁站着,看着陆北深的脸,听着陆北深说的这声“父亲”,心里有了判断,陆东深只有在非常正式的场合下才叫陆振杨为父亲或陆董事长,平常都是叫爸,今天这个场合都是自家人,陆北深与陆东深说这话时叫的是父亲,可见陆北深与陆振杨还是生分了些。
陆北深把视线落在蒋璃脸上,面色无异,也不说见过或没见过,只是道,“我该怎么称呼合适?”
蒋璃暗想,真是好聪明的开场白啊。
陆东深直截了当,“长嫂。”
这话旁人也能听到,纷纷惊讶,陆北深许是也没料到,眼底滑过浅浅愕然,很快恢复如常,叫了蒋璃一声长嫂,又补了句,“陆门长媳的担子不轻。”
陆东深直接以这种方式将她拉到陆姓家人面前,她也是没想到,毕竟还没登记呢,但这个时候也不能露怯,她看着陆北深,眼神淡然,“既然我敢坐上陆门长媳的位置,那我就有本事扛下担子。”
这话像是说给陆北深听,又像是说给众人听的,总之,她的嗓音清冽如泉,不卑不亢不低不高,足以让在场的人听得明白。
陆北深眼中似有赞意,道,“的确有陆门长媳的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