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泞出了会议室后,借着去洗手间的工夫找了个无人角落,一通电话拨过去。
那边接得很快,周遭听着很安静,许是在开会。天际这边因为品牌新品延迟发布一事焦头烂额,江南春却是顺风顺水发展迅速,并且已经向总部提出进行开设分店的申请,一旦申请成功,那江南春就有对地皮收购、开发的独立权,俨然是可以跟天际平起平坐了。
景泞直截了当,“陆起白,新品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那边似乎起身离开了周遭,很快有风声灌进来,然后她听到打火机点烟的声音。他沉笑,“景泞,我人在杭州。”
“就算人在美国,想伸手也没那么困难。”景泞冷声。
那头嗤笑,“作为陆东深的特别行政助理,这个时候应该忙得不亦乐乎才是,怎么还有时间跟我在这耍奸打浑,合适吗?”
景泞一激灵。
“你也算是陆东深身边的老人了,很清楚这种事压不倒他,与其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倒不如想想旁的人。”陆起白不紧不慢地说。
景泞警觉。
那头笑得也是不紧不慢,“听说景助理的妹妹刚获了奖项,可喜可贺。换做我是景助理你,会想法设法处理好工作后去陪陪妹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浪费时间。这世上什么都能成了过眼云烟,唯独亲情,当好好珍惜。”
景泞咬牙,直接掐断了通话,连带的,也关了录音功能。
陆起白这只老狐狸,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
陈瑜进了夏昼的办公室。
把手里的咖啡杯往桌上一放,咖啡溅出来了些。夏昼正闷头看邮件呢,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茱莉长了肥胆,抬眼一瞧是陈瑜,瞪了她一眼,“陈楠楠你抽什么风呢?中午吃辣椒吃多了火气这么呛?”
“我得先跟你表明一下态度。”陈瑜义正言辞地说。
夏昼抽了纸巾出来擦干净桌子,“你的态度表明的已经很明显了。”
“我跟你说认真的呢。”陈瑜站得笔直,“虽然我对你做过不道德的事,偷过你的笔记,但请你相信我,这次新品信息流出的事绝不是我做的,我是急功近利,可有些事我还是能拎得清的。”
夏昼没起身,身子偏斜靠着桌子,右胳膊支起,手拄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瞅着陈瑜。
陈瑜清清嗓子,眼皮耷拉下来,“而且,我跟邰业帆也划清界限了。”
“为什么?”夏昼问。
“谁知道这件事他有没有参与啊。网”陈瑜吸了下鼻子,“他是邰家人,我跟他走得那么近也不合适。”
“你喜欢他吧?”夏昼冷不丁地问。
陈瑜猛地抬眼瞅她,涨红了脸,“你别瞎说,我、我现在跟你说正事呢,总之,我不想你怀疑我。”
“我没怀疑过你。”夏昼放下胳膊,顺过来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你还没胆能做出这么大的事,另外,你也不用因为这件事跟邰业帆划清界限,像他那种整天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这件事他八成是不知情的。”
“你相信我?”陈瑜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
“你是我团队的人,我当然相信你。”
陈瑜看着夏昼,眼里有温暖,也有感动,隔了许久,说,“谢谢你,还有,我再次为我之前背叛你的事跟你道歉。夏昼你真的很好。”
夏昼喜欢听好听的话,可陈瑜这种话一听就是发自内心的,反而让夏昼有点无所适从,她其实不是个很擅长表达自己情感的人,就故作皱眉状,抬手上下搓了搓胳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可真腻歪人。”
都是成年人,其实最不习惯的就是真情流露,陈瑜也收敛了情绪,又成了冷哼,“腻歪人也总比背后插刀强,季菲明显着是来夺权的,今天玩的这出明眼人都看在眼里,你可留点神。无缘无故提起谭耀明,怕是要把屎盆子往你头上扣了。”
“陆东深相信我。”夏昼说得干脆。
“这世上没一个男人能大度到容忍自己的女人心里藏着其他情感,哪怕是恩情。”
陈瑜双手搭在桌上,看着她一脸认真。
“当时在沧陵的时候我是跟在他身边的,很清楚知道他最忌讳的就是谭耀明。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他留你在身边的手段不光明,所以肯定会怕你心里有结,如果没人掀这个风浪还好,就怕被有心人利用。恩情这种东西你有,陆东深也有,所以他太明白欠债好还欠人情难还的道理。这种恩情就是,就算被他知道新品的事是我做的他也不会拿我怎么样,反之也是一样,谭耀明对你的恩情不比我家对陆东深的恩情浅吧,你说你能放下那段恩怨,谁会信?”
陈瑜走了后,夏昼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然后又把刚刚的邮件调出来看了半天,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总经理办公室那层气氛很压抑。
至少总经理秘书办都保持了绝对安静,几乎是大气不敢出一下。景泞没在,秘r在小心翼翼地测量咖啡豆的磨豆量,夏昼走上前她都没察觉。观察了好半天,夏昼实在忍不住问她,需要这么精细吗?
吓得r一个手抖,磨出的咖啡粉撒了些许出来,见是夏昼,一个劲地拍胸脯压惊。
“陆总脸色一直沉着,我怕咖啡粉磨多磨少了都影响口感,挨骂。”
“他骂过秘书吗?”夏昼好奇。
r想了想,摇头,“那倒没有,但是,从来不骂人的上司突然阴沉着脸最吓人。”
夏昼倒是同意这话,陆东深不苟言笑的时候,的确令人懔惧。
夏昼学着陈瑜的方式,端了咖啡进总经理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里都像是冷了好几度。
有沉凉的气息在流窜,是文件冷冰冰的气味,也是陆东深自身清冷的气味。
陆东深没在办公。
他在会客区,高大的身躯陷在沙发里,身上黑色衬衫跟黑色纯皮沙发都近乎混为一体,头仰靠着,阖着眼,领带结微微下拉了些,领口解开了两粒扣子。
看样子是有些倦怠了。
夏昼放轻脚步,弯身将咖啡杯放在茶几上,看了陆东深一眼,他没睁眼,英挺眉心间有浅浅的纹路。
没由来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