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扛着一只半大的黑色包裹,沿着小路溜出了无定山庄,阙阑在庄外十里处等着他们,今日杨絮出嫁,山庄上下弥漫着一种说不明的悲痛,连带着各处的守卫都松散了不少,是以无人发现晚晴小院外发生的小小变故。
“人带来了?”阙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黑衣侍女,手中一把小扇扇成了朵半开的莲。
“抓来了,阙阑大人。”姜兰压低了声线微微颔首,再抬头时满目的向往与期待,“大人,您先前答应婢子的……”
杨絮已然出嫁,无定山庄不日便会落入魔尊之手,这魔域中再无人能与阙阑作对,他答应给她的地位与权势,如今是不是也到了该兑现的时候?
“唔,你放心,答应你的东西,我自然不会忘掉。”阙阑敛眸,扇一合,大红的扇骨轻轻抵在姜兰肩头,这一点下去,后者面上的喜意猛地凝固,她发觉自己突然间动弹不得。
“带下去,炖了后送到中心城,只说是我替尊上的新婚添一道彩头便好——”阙阑淡着声色漠然吩咐,姜兰控制不住地扭曲了面容,恐惧占据了整个心头,她腿脚酸软,背脊颤抖,声线打着哆嗦:“大人?您明明说过要让婢子变得比那江雪尘更尊贵的,大人——您不能说话不算数!”
炖了?炖什么,炖她?是她想象中的那种炖吗?
原本说好要给她富贵荣华,到头来怎么成了一道菜!
且听他那口气……她竟是菜中食材!
“姜兰姑娘,小生原以为你是懂那句‘与虎谋皮’的。”阙阑轻嗤,唇角懒懒一勾,“魔族,惯来随心所欲,又怎会被口头上的两句胡话约束?”
“更何况……这菜是要献给尊上,做他新婚宴席上的压轴菜品的,寻常世家主人都享用不得,也算是全了你的心愿。”阙阑道,微微扬了下颌,示意他身侧的侍卫,“动作快一些,必要时候,她那嗓子也不必留了,可别耽误了吉时。”
“属下领命。”侍卫应声,转手轻松扯下姜兰的舌头,血淋淋的肉团掉在地上微微颤动,剧痛乍袭,腥气瞬间灌满了她的喉咙,姜兰拼命挤压着胸肺,却只能发出一阵不成调的“呜呜啊啊”。
姜兰被带走时,一双充了血的眼珠怨恨无比的紧锁着那只被人抬走的黑色包裹,落拓至此她心中仍旧无半分悔意,只有无尽的懊恼愤恨,她觉得自己一切悲剧的开端都源于江雪尘来到的无定山庄——若非她得了夫人与小姐的青眼,一跃成了庄中主子,她怎会生了满腹嫉妒,最终被阙阑那无耻小人蒙骗了去?若她不曾来到魔域,她至今还是庄中一名无虑无忧的小小侍女!
姜兰咧大了嘴巴,口中泄出两声“嗬嗬”怪笑,好在这条黄泉路并非她一人独走——她服侍杨絮三百余年,对她的性情了如指掌,经此一变,大小姐定然不会让自己活过第二个早上,也不知那江雪尘眼睁睁看着大小姐死在面前,还能不能撑着苟活于世!
她在黄泉路上等着她们……她会在黄泉路上好好等着她们的!
*
脑袋发晕,后脖颈说不出的酸麻胀痛……
恢复了意识的江雪尘皱着眉头想要抬手,却发现她的双手不知何时被人牢牢反绑在身后,双腿亦绑在了起,根本动不了半分,押解着江雪尘的魔族侍卫见布包中传来响动,立时上前请示了阙阑,在后者的授意之下那侍卫一把拉扯了遮挡她视线的黑布,江雪尘眯起发痛的眼珠适应了半天,总算看清了面前人的面容。
这是名蓝发蓝衣的青年魔族,样貌称得上清秀,手中一把大红扇骨的黑面折扇,看着有几分眼熟,她好似见过他的画像。
这是……阙阑?那个惯来与义父意见相左的对头?
等等,这是什么地方,阙阑抓她来又要做什么?
认出阙阑的江雪尘心下一惊,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当初将入庄中不久,杨絮便取来了画像,给她讲解魔域内的势力划分与个中关系,阙阑的容貌在那一众世家家主内不算突出,但那一头标志性的蓝发却令她对他的印象尤为深刻。
脚下踩着的不是草地,是连成片的黑色房瓦,他们现在应该是踩在某处房檐之上,但她不清楚这究竟是哪里的房檐。
“这么快就醒了?怪不得能被杨晟那家伙收作义女,还算有两把刷子。”阙阑轻佻笑笑,血瞳深处滑过一丝暗色,江雪尘与姜兰不同,他暂时动不了她——后者不过是无定山庄内的一名小小侍女,他随手炖了也无人敢挑他的理;她却是杨晟夫妻过祖叩天,正八经认下的义女,无定山庄的小姐。
眼下无定山庄风头正盛,杨絮又确确实实嫁入了中心城,他能偷着将她押来此地已是极限,若也打杀了去,只怕他明日亦没法从这囫囵个的离开了。
可惜不能让杨晟体会下连失两个女儿的滋味了。
魔族青年展扇轻扇,幸灾乐祸弯了眼——不过留着这小姑娘倒也无妨,刚好能让杨晟从她口中得知他女儿新婚之夜的惨状……到时候他一定会痛苦非常。
阙阑想着勾了唇角,无定山庄的人越是痛苦,他心头越是痛快。
他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江雪尘开口,试图问询才发觉她已被人点了哑穴,此刻发不出丁点声响,夜风吹过带来阵阵寒意,阙阑觑着她,笑吟吟俯身,慢慢掀去两片纯黑的瓦,室内暖红的灯光登时扑了众人一脸。
“江姑娘,小生请你看一出好戏。”阙阑道,顿时有魔族侍卫压了江雪尘的脑袋,逼迫着她向下看去,那瓦洞正对着一张丈宽的巨大床铺,床沿端坐着位一身喜服的红衣姑娘。江雪尘瞧见那道身影,黑瞳不受控制的骤然一缩,那是……
小絮,那是小絮!
江雪尘的指尖无端发麻发颤,心底慢慢攀上道满是戾气的绝望,阙阑欣赏着她的表情,恶劣万分俯了身:“江姑娘,不知这出戏,可还合您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