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铺一个下铺,不是同一边,是斜对面,另外两个室友闭眼睡了,程锦便拉了杨思觅去洗漱。
卧铺这边相对还算安静有条理。一人一个铺位,没有无座的人,也就不会拥挤。有人说话,但毕竟隔成了一个个小房间,声音被隔板过虑了几道后,不算太吵。走廊上有人坐着休息或聊天,但洗手台那里没人,正好并排两个洗手池,一个一人。
程锦道:“一会你要睡上铺还是下铺?”
杨思觅道:“上铺。”
程锦道:“你住过上下铺的宿舍吗?”
杨思觅在刷牙,只应了声,“嗯。”
程锦也开始刷牙,边想着杨思觅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住了什么样的宿舍。
回去便躺下睡了,程锦不挑床,包括一张在振动的火车上的床,他很快就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半睡半醒间想起现在是在火车上,然后挪动身体时感觉到旁边有人,睁眼,看到杨思觅正坐在他床边,手上拿着他的手机低头在看。
杨思觅的目光从手机上移开,对上他的视线,伸过手去摸他的眼睛,并无声地动着嘴唇:现在五点,继续睡吧。
程锦抓住杨思觅的手,笑着亲了下他手指,闭上眼睛,挨着身边这个人,又睡着了。
杨思觅把手机放到旁边的小桌上,垂眼看着程锦。
又睡了一个多小时,程锦真的醒了,和他之前睁眼时一样,杨思觅依然坐在他身边,还拿着他的手机。坐起身,看到两个室友已经不在了,他曾隐约听到他们陆续离开的声音,其中一个不久前刚走。他揽住杨思觅,“一直没睡?”
杨思觅道:“80cm的床。”
“还好了。”程锦笑道,“睡一会,9点才能到。”他下了床,推杨思觅躺下,帮他脱了脚袜。
杨思觅侧身躺着,眼中并无睡意,他抓着程锦的衣服下摆,“你要打电话就在这里打。”
程锦道:“好。”
程锦先看邮箱,有游铎的邮件,附件很大,邮件正文里游铎说是他和小安还有韩彬一起调查的。小安帮忙查档案之类的很正常,怎么这次还叫上了韩彬?手机看东西有些不方面,程锦打开行李包拿出了平板电脑。
看了会资料,程锦便明白为什么韩彬在了,因为周栋和甄奇的父亲以前都做过医生。而且他们曾在在同一座城市工作过,那个城市叫洛阳。周栋的父亲现在也还是医生,不过现在他在郑州的一家医院工作,还没退休。而甄奇的父亲已经转行了,现在他在洛阳的一家医学院里教书,快退休了。
三十年前,周栋父亲工作的医院附近有人遗留下来两个病重的双胞胎婴儿,路人报警后,两个婴儿被送进了最近的医院。两个小婴儿后来被治好了,再后来被两个医生收养了,长大后他们就是周栋和甄奇。
程锦去对比周栋和甄奇的照片,发现并不像,应该是异卵双胞胎。又去看他们的出生时间,同年同月,但相差了几天,应该他们的亲生父母没留下信息说他们具体是什么时候出生的,所以上户时,收养他们的人估摸着登了个日期。看来周栋和甄奇两个的养父母之间没什么往来,所以没帮他们填一样的日期。
程锦转头看杨思觅仍醒着,便道:“周栋和甄奇是兄弟,双胞胎。你说他们自己知不知道?周栋不像知道的样子。”
“他活得浑浑噩噩的。”杨思觅道,“李友希呢?正好是他们妹妹?”
“啊?”程锦连忙去翻李友希的资料,还好,并不是,很正常的人生,没被收养过,出生在一个普通但幸福的家庭,最坎坷的事是认识了甄奇,还有就是现在患了绝症。
再看和他们三人相关的其他人的资料,也都正常,程锦便倒回去继续看周栋和甄奇。
他们俩的父亲不算是朋友,两人之间没什么联系。周栋和甄奇在大学前不认识,大学时认识后,很快成为了好朋友,如果他们双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们可称得上默契。
周栋去过洛阳,和甄奇一起,去过四次,一年一次,最后一次是毕业时,甄奇失踪前回家的那一次。十来前的事,到底是被游铎他们挖出来了,而且耗时少效率高。程锦笑道:“缺了游铎他们我真是不行了。”习惯了能干的下属,如果换批差的给他,他应该很难适应了。
杨思觅半眯着眼睛,从长睫毛下看他一眼,像是在说你在说什么胡话?他用懒洋洋的声音说:“缺了我你才不行。”他的手钻入程锦衣内,在他腰上摸了一把。
“……”程锦拉出他的手,让被暂停的脑子继续动起来,“甄奇失踪时周栋也在洛阳,可能当时他还和甄奇在一起。”来时,他们俩一起来的,走时只有周栋一人走了,他直接回了京,之后,他没再来洛阳。而甄奇也没再出现过。“当时,发生了什么?周栋果然隐瞒了很多事。”
杨思觅道:“看得出他正在想起来一些事。”
程锦道:“失忆?”这事他有经验,不过他准备得很齐全,把自己记得的东西都写下来过,之后再重新输入大脑中,若是他刻意不去多想,甚至会有种其实自己的记忆一直很正常的错觉。
杨思觅道:“不算。他刻意忘了,有些人自欺欺人的段数很高。我也不一定看得出这种人的破绽。”
程锦笑道:“连你都骗得过,那我抓不到这种人很正常。”之前,杨思觅说他抓不到的凶手类型之一是:连自己都能骗成功的。
杨思觅却是又改口了,“不一定,你看证据的。”
证据指向某个人,程锦不可能会放那个人走。
程锦笑了笑,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平板电脑,“查到现在,甄奇大概……”真的死了吧。
看完资料,程锦看看时间,八点了,他想了想,没打电话给游铎他们,应该都在睡觉,就不要叫醒他们了。
下火车前,程锦打电话问了周栋在哪里,约了一起下车一起走。
跟着人群出了站,站在外面广场上,周栋环视着四周,“我来过洛阳。”
“哦?”程锦看向他。
周栋道:“很眼熟。”
杨思觅道:“去过白马寺和龙门石窟吗?有意思吗?”两个都是洛阳著名景点,而且近,交通方便,一般来洛阳的人只要有点空闲时间,都来得及去看一看。
周栋不确定地道:“一般吧。”
杨思觅道:“你记得一些画面,但不确定是自己去过,还是看过相关图片。”
周栋皱着眉,没说话。
杨思觅又问程锦,“你去过吗?”
程锦道:“去过。”
“我也去过。”杨思觅道,“但我还想和你一起去。”
程锦笑道:“好,忙完了我们就去。”
三人直接打车去甄奇家,程锦这边有他家的最新地址。出租车横穿洛阳,从老城区开进新城区。
甄奇父亲在任教的医学院买了房子,学校建的教职工楼。
甄奇父母在家,甄奇父亲戴着老花眼镜来开门,他本来是笑着的,看到门外的人后,笑容消失了,“周栋?……”
周栋脸色不是很好,“甄叔叔。”
甄奇父亲道:“周栋你来是……”
“老甄,谁来了?”甄奇母亲走了过来,看到周栋也是一愣,“周栋?”过了会,她道,“先进来吧?”
进屋后,程锦一眼就看到了墙边供着的佛像,没想到这两位从事医学方面工作的居然信佛。
甄奇父亲看着程锦和杨思觅道:“你们两位是?”
程锦笑道:“周栋的朋友,也是警察。”
听到后半句,甄奇父母的脸色明显变了。甄奇母亲厉声道:“周栋,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带警察来我们家?”
“我来问你们甄奇到底去了哪里?”周栋像是头疼般地按着自己的额头,“毕竟,他是我……”他停下了,皱着眉,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后他说,“他是我有血缘的哥哥?或者弟弟?”大概现在他们的亲生父母也不知道他们谁是先出生的。
程锦心想,你是刚想起来的,还是本来就记得?
甄奇母亲瞪着周栋,“我们没找你要人,你却来找我们要人?你还记得他为什么要走吗?……”
周栋道:“记不清了。”
“……”甄奇母亲的怒火被浇了盆冰水,然后死灰复燃,腾地烧得更旺,他丈夫想阻止她,但完全拉不住她,她像疯了般地喊道,“因为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自己兄弟,接受不了所以一走了之!……”
那天,甄奇知道了两件他无法接受的事,一、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是被收养的;二、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喜欢的人其实是他的双胞胎兄弟。
甄奇当时嘴着说着,“报应,报应……”然后就放外跑,从此便失踪了。
甄奇母亲过于激动,甄奇父亲便劝他们先离开。程锦虽然还有问题想问,但也不能赖着不走,只好想着等晚点再约甄奇父亲找个地方聊一下。他留了电话号码给甄奇父亲,对方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
出了门,周栋扶着墙摇摇欲坠。
程锦道:“你还好吗?”
周栋道:“等会儿。”
过了几分钟,周栋缓过来了,收回了手,自己能站住了。
程锦道:“我们先出去吧。”
出去后,他们没走远,在附近的草坪上坐下了。阳光不错,晒在身上很暖和。可惜他们无心享受。
程锦道:“所以李友希小姐滑怀疑错你和甄奇。”
甄奇当时说的报应,大概是觉得那些事像是他辜负李友希后的报应。
周栋却是道:“我们没什么。当时,他和我说过他可能是同性恋。他没过喜欢我。”
杨思觅道:“他说过,你不想承认。”
“闭嘴!”周栋突然低吼了一声。
杨思觅却是笑了,“他没明说,但还是说了。你就算没回应,但你也没拒绝。他父母都是学医的,能接受孩子的性取向和大多数人不同,他父母很喜欢你,所以他告诉他们他喜欢你,然后他才知道他父母喜欢你是因为你们其实是兄弟。”
周栋慢慢恢复了平静,“我以为他和他父母在吵架,想去劝架,结果听到他父母说我们当年是被人丢在医院附近的一对双胞胎,他看了一眼,然后跑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程锦道:“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走,所以这些年你没找过他。”
周栋道:“我不想记得那些。”他说得冷漠,眼中却流下泪来,但他似是毫无所觉。
程锦沉默着,过了会,他忍不住道:“周栋,为什么甄奇父母信佛?”
周栋脸上泪痕未干,他想了想,“以前他们不信,应该是甄奇走向他们才开始信的。”
求神保佑自己的孩子吗?
又过了会,程锦道:“我去打个电话。”他起身走开。
杨思觅手一撑草地,也站了起来,跟上他。
程锦打电话给了韩彬,却是秦越接的,不过,很快就换韩彬来听了,但程锦听到秦越在问韩彬“又要加班?”,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给电话这边的他听的。
程锦和韩彬说了下甄奇父母信佛的事,问他,“当医生的人,信佛的多吗?”
韩彬道:“不算多,但是有。我帮你查一下他们。”
挂了电话,程锦看到杨思觅抱臂抱在他身前,“怎么了?”
杨思觅在笑,“这么残忍,连爱子失踪多年的老人信佛你都要怀疑。”
程锦道,“只是确认一下。”又握住杨思觅的手腕,摸着他手腕上的那串佛珠道,“有些事佛祖解决不了。”
半小时后,甄奇父母下楼了,程锦走过去,“甄先生……”
甄奇父母不理他,匆匆走了。
杨思觅走过来,“他们家里没人了,我们去看看。”
程锦没有立刻回答。
杨思觅又道:“我去看,你在这里帮我望风。”
程锦立刻便道:“一起去。让周栋望风。”
甄奇父母家除了很干净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进了书房,杨思觅戴上手套开始四处查找,程锦跟在他身边看着。
杨思觅从一个书架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翻出一个笔记本,扉页上写着:致吾儿,里面写的是信——没有寄出的信,有回忆往事的,有说人生道理的,有表达思念的……
程锦看了一会,叹道:“舐犊情深。”
杨思觅道:“信是写给死人的。”
“嗯?”
杨思觅指给他看一些句子,“看用词和语气,他用过很多次‘哀痛’,对不会再回来的死人才会哀痛。还有‘无穷尽的悲凉’,独自活在世上的人才这样。这个‘入梦’就更不说了。看这里,还有‘我们的悲痛你能不能知道呢’,这是说给死人听的……”
几个词句不算什么,但杨思觅指出无数,程锦觉得这的确不太对,但凭这些还不够,甄奇父母什么都不说他们还是没办法,最好要能掌握更多信息,然后再去询问甄奇父母当年发生了什么……
程锦皱眉思索着。杨思觅又去翻看其他东西,不过没能找到更多。走的时候,杨思觅趁程锦不注意时把那本笔记本揣进了衣服里,顺手把整齐的书架弄乱了一些。
之后,他们和周栋一起去了吃饭。
到下午,韩彬发来了很多关于甄奇父母的资料,他们事业线上的一些主要节点,他们交好的朋友,他们的一些重要病人,他们的学生,等等。
程锦看了很久,杨思觅拉他,“休息一会。”
程锦便放下平板电脑,但眼睛虽然休息了,大脑仍在快速运作,“思觅,医生会怎么处理尸体?”这里是城市,开车到郊区去埋尸体不现实,实际上,甄奇失踪时,警方就往这方面查过,没查到不对。“我也问问韩彬。”
杨思觅抓住他拿手机的手腕,“你已经问了我。”
程锦无奈地看他。
杨思觅道:“我来做的话,办法很多。但一般人,办法就很少了。”他拿过程锦手上的平板翻了翻,“没有埋尸体的地方,那就要有能处理尸体的地方,他们以前住的是独栋的老房子,这个条件他们有了。肉好处理,难处理的是骨头,刚才在他家也没发现人体骨骼标本……”
他这话一出,程锦立刻道:“这学校里有很多人体骨骼标本,甄奇父亲办公室就一副。”他拿过平板电脑,飞快地翻找着,很快停在一篇报道上,上面有张甄奇父亲的照片,背景是他办公室,拍到角落里的一副人体骨骼标本。“走,我们去看看!”
周栋一直像个隐形人一样坐在他们旁边,此时也跟着他们站了起来。
看到那副人体骨骼标本后,杨思觅细细地端详了一会,“是甄奇。”
程锦叹息,这骷髅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放在这里,但因为这里的医学院,从来没人怀疑过有什么不对。
周栋摸着那具骷髅的指骨,也道:“嗯,是他。”此时他倒是没再落泪,反而笑了,“你是学心理学的?”他问杨思觅。
“对。”
周栋道:“我没觉得我喜欢他,直到现在。为什么?”
他这句话有歧义。可能是说他直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喜欢甄奇。也可能是说他到现在才发现自己喜欢甄奇。
杨思觅道:“你应该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到自己不是你父母的亲生孩子?”
周栋道:“我有个姐姐,她小时候不喜欢我,说我是拣来的。我父母斥责她,和我说我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但我知道不是。”
杨思觅道:“你谁都不信。谁爱你也没用,因为你不会相信。或许死人,你愿意信。”
周栋又笑了笑,没再说话。
程锦在想要不要叫警方来处理这事时,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一听,却是甄奇父亲。
甄奇父亲说:“你们知道了?”
程锦没料到他一上来就会说这话,他顿了顿,“对,我们现在在你办公室,我们看到他了。”
电话那头的人喃喃地道:“是么,你们找到了他了……”
程锦觉得有些奇怪,听起来像是他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找到甄奇,难道他不是知道他们进了他办公室,才打电话过来的吗?“事已至此,告诉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甄奇父亲道:“是意外。我开车去追他,他不肯停下,我开得太快了,他突然又冲到我车前,我撞到了他,没到医院他就死了。我中了邪般地把他带回家。后来我后悔了,但如果被人知道我说不清……”
程锦道:“所以你把他做成了一副人体骨骼标本?”这事甄奇母亲肯定也参与了,不知两人当时是什么心情。
“是。就这样吧。”甄奇父亲道,“周栋……”他叹息一声,什么都没说,把电话挂断了。
程锦再打过去,没人接,打了几次也没人接,而且也没人挂断,他感觉不太好,“思觅,我们去甄先生家看看。”
程锦和杨思觅离开了,周栋拉着那具骷髅的手站在原地没动。
程锦他们赶到时已经迟了,甄奇父母死了,上吊自杀的,他们身后是墙边的佛像。
程锦在门边站了很久才回神,然后他问:“思觅,你从这里带走了什么?”甄奇父亲不知道他们去了办公室,那就是说他是通过别的事知道程锦发现了他们的秘密的。
杨思觅把他从书房拿走的笔记本从衣服里拿了出来。程锦伸手接过,转身要走,杨思觅抓住他的手。
程锦低声道:“我去把东西放回原处。”
这事,最后程锦没通知警方的人,而是把事情和陆昂说一下,让他叫安全部的人来处理。陆昂抱怨了几句,然后高效地调了人手过去。
学校这边以为甄奇父母是自杀的,当地媒体还为此写篇关于失独老人的报道。
除了甄奇父母自杀,还出了另一个意外。周栋带着那具骷髅失踪了。他有计划地换乘了很多辆车,最终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一个月之后,程锦接到一个电话,来自一个火葬场,说让他们去取骨灰。
程锦和杨思觅去了,问了火葬场的工作人员,确定了让他们来的人是周栋。
“那小伙子带了具骷髅来让我们火化,我们差点报警。”
“他人呢?怎么没带走骨灰?”
“他说想陪那人就是那骷髅最后一晚,但第二天我们去看时,他已经走了。”
除了骨灰盒,周栋还留下了一封信。信很短,上面说,程锦他们帮他找到人,他应该通知他们最终的结果。又说,骨灰随意处理即可。
程锦翻来覆去把那信看了几遍,“周栋是什么意思?他通知了我们什么结果?”把一具骷髅烧成灰,就算是结果了?
杨思觅拿起那个骨灰盒,上下看一遍,然后打开,看到盒盖里面刻着一行小字:我们在一起了。他把这行字指给程锦看。
程锦看了几秒,抬头看住工作人员,“你们在烧之前有打开棺材检查吗?”
工作人员莫名地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反射地否认,“我,我们……当然有……检查……”
“你们没有。”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是啊,不管程锦怎么说,这事无法证实。况且,证实了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