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先灏走的时候,周王妃驾着马车一路相送,送出去将近一百里地,依旧不舍得回转。
最后是寂先泽强行拦下了周王妃,这才没让她送到淮州去。
周王妃回府之后,就因为过度思念小儿子给病倒了。
而周王也不知道是因为舍不得小儿子出远门,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在监国代理朝政的时候,出了好些个差错,被嘉平帝一顿训斥,骂声大得都传到政事堂那边去了。
很没有给周王留面子。
别人只当嘉平帝对周王是爱之深责之切,但陌微凉却知道,嘉平帝这是在发泄对周王的不满。
周王好端端的,突然把嫡次子送出了京,虽然大家都知道,明面上的借口是周王想让寂先灏去游历一番长长见识,暗地里是周王府的两个嫡子在争夺镇国公府的联姻之权。
一明一暗两个理由,非常符合大众八卦的逻辑。
可嘉平帝不是大众,他的心思非常诡异,而且非常自我。
他会觉得周王这是在为自己谋求某种退路,是周王另有筹谋的表现。
周王如今已经到达了这个位置,他还能筹谋什么?
自然是皇位。
没有人比嘉平帝更清楚,他从来也没有真正要立周王为太子的意思,让周王监国不过是他的障眼法。
利用周王吸引天下人的目光,他才好暗地里做他想做的事情。
本该被他完全掌控的周王,却突然做出了将嫡子送出京城的举动,再加上周王明显越来越偏向镇国公府的心思,嘉平帝如何能够不恼怒?
偏偏他还不能出手阻拦!
只能眼睁睁看着寂先灏被送走!
事已至此,他只能够从周王身上找回他的掌控欲,借由这些事情训斥周王,打压周王,同时也向其他人释放他对周王愈发不满的信号。
至于能不能钓的动其他人。
一次不行,还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钓动为止。
陌微凉将前世周王府的遭遇和如今嘉平帝诡异的行为结合起来,越想越觉得心底发寒。
寂先灏最好乖乖听话,一路直奔淮州,安安心心在那里游山玩水。
一旦他中途跑掉,或者在淮州虚晃一枪,悄悄转移,嘉平帝只怕要拿整个周王府开刀。
可是如果寂先灏乖乖待在淮州,将来周王府出事,他也一样不能幸免。
进退两难。
陌微凉也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只能吩咐镇国公府关起门来过日子,尽量不去招惹嘉平帝。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她想躲就能躲过去的。
有月拿回来一封拜帖给她:“主子,御使大夫刘家的小姐送来的拜帖。”
对了,她之前答应过刘含茹,如果她当真不想嫁给石垣,她会助她一臂之力,将这门婚事给搅黄了。
因为她去北宸,此事她就没再关注了,也不知道石家和刘家这门亲事谈到什么程度了。
拜帖下还附带了一封书信。
没有办法,她正在被禁足,这次是禁闭,她自己不能出门,也不能接受别人的探访。
寂先灏那种翻墙的不算。
正常的拜访是不能有的。
刘含茹给她投了拜帖不过是走个形式,其实她根本不能来镇国公府看望她,只能写信代替。
书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就四个大字:吾意已决。
看来刘家跟石家的这门亲事快要谈成了。
陌微凉叫来陌十九:“如今外面有多少暗子在盯着咱们镇国公府?”
陌十九道:“很多,不过若只是送个口信什么的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必悄悄的去,她既然光明正大地给我送信,我也应当理直气壮地给她回信才是。”
她转身回到隔间,取了笔墨纸砚给刘含茹写了一封回信,交到有雪手中。
“陌十九,你陪着有雪跑一趟刘府,大大方方的去。将信亲自交到她手上,顺便与她直言,便说我是瞧不上石垣那人的,让她好自思量。”
有雪问道:“不需要避着人?”
“不需要。”
“奴婢明白了。”
刘家。
刘含茹亲自送走了前来送信的有雪,捏着那封回信进了房间。
刘含莹闻讯赶来:“如何?孝安县主如何说的?”
她无奈地笑道:“信还没拆呢。”
“快拆了,我也瞧瞧。”
刘含茹没有迟疑,拆了信来看。
只见信上唯有四个字:石西有袁。
刘含莹念了一遍,不是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个袁,该不会是指……”
刘含茹将信纸撕成小条,凑近烛火烧了:“就是那个意思。”
刘含莹大怒:“这个石垣怎么可以如此行事!”
“为何不可?世家子弟,妻妾成群不是常态吗?更何况袁小姐名声都臭成那样了,将来怕是难再找一个好人家了。”
委身给石垣,反而是她最好的出路。
世家子弟妻妾众多,虽然嫡庶分明,但是至少还有一个世家出身,起步就比公侯家的庶子要高很多。
更何况,就袁婉茵那个名声,还想嫁公侯家?
七品官职人家都不一定要她!
她一个兄长是吏部侍郎,又是诚王的拥趸,一个兄长是宜佳公主的驸马,她嫁的低了,他们面上能有光?
与其被家族送给高官当妾室,来拉拢人心,不如跟了石垣。
至少石垣出身好,前途一片光明,还真心待她。
即便石垣将来娶了正妻,只要她拢住了石垣的心,那石家后院之中必有她立足之地!
刘含莹越想越气:“不行!我要去跟祖父说!”
刘含茹拉住了她:“你去说什么?”
“自然是将石垣金屋藏娇之事告诉祖父,请祖父为你做主,婉拒了这门亲事!”
“没有用的,不过就是一名见不得光的妾室,祖父便是再疼我,也不会因为那个石垣纳了袁婉茵,就婉拒这门亲事。”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两家家世、地位、声望都相合,石垣也没有什么大毛病,心慕袁婉茵罢了,又没有吵着非她不娶,不过就是金屋藏娇,这个世道,男人的风流韵事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这件事不足以动摇石刘两家联姻的决心。
“那该怎么办?”
她笑了笑:“姐姐稍安勿躁,这件事关键不在于石垣如何,更不在袁婉茵如何。”
刘含莹急的想打人:“你要有主意就快说!不要卖关子了!”
“孝安县主说得很明白了,让我好自思量。”
她拨弄了一下烛火,摇曳的火苗映着她的眉眼:“石垣不重要,袁婉茵也不重要,我就更不重要了。但,周王很重要,石家也很重要,袁家和袁家背后的诚王,就更重要了。”
必须要把两家的婚事上升到夺嫡站队的高度,她才能从中挣扎出一线生机。
还好,至少她不是孤军奋战,还有人摆明车马支持她。
她喃喃自语:“姐姐,幸亏当初你拉着我去了那万宝楼。”
让她有幸结识了那个声名在外的孝安县主。
刘含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脑门子,这孩子不会是气傻了吧?
石家和刘家的亲事已经议到了最后阶段,本该到了石家带着石垣上门来,给刘家长辈见一见,也让刘含茹见一见,如果没有别的意外,这婚事便能成了。
只是刘含茹的态度一直很抗拒,刘家也不好强压着她低头认下这门亲事。
可如今她却主动开口,想要与石垣见上一面,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刘家还是点头答应了。
石家自然也答应。
两家小辈约在了一家与宜佳公主的半日闲同样出名的茶楼里,分开男女两席各自宴饮,一时之间倒也算得上气氛融洽。
席间刘含茹借口更衣,出了包厢,那边石垣也在石基的催促下,找了个借口起身出门。
两人便在包厢外面的小花园里见上了面。
石垣只看了刘含茹一眼,便将目光移开了,拱手道:“刘小姐。”
态度十分冷淡。
刘含茹也不以为意:“石公子有礼。今日请见石公子,是小女子有一事想要与石公子当面言明,还请石公子勿怪。”
“无妨,刘小姐有话不妨直说。”
“请问石公子,若是你我两家亲事议定,石家西园子里的那位袁小姐,石公子该如何安置?”
石垣猛然抬头:“你怎么知道婉茵在我家?”
“你说谁在你家?!”
花园拐角走出来一个人,正是袁秩。
石垣目光一缩,竟有些不敢直视袁秩:“袁二哥……”
“谁是你二哥!”袁秩一个箭步冲上来,揪住了他的衣襟,“你说谁在你家?你把我妹妹怎么了?!”
“袁……驸马请听我一言,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刘含茹火上浇油:“是怎样?那袁小姐在石家西园子里住了一个多月了,原来袁驸马竟然都毫不知情吗?难道,是石公子强抢……小女子失言。”
袁秩怒不可遏:“石垣!你竟然敢辱我妹妹!”
“不是!我没有,我是真心倾慕婉茵的!”
“去你XX的倾慕!”
袁秩一拳直接砸到了石垣的脸上!
刘含茹看着他们打成了一团,胸中的闷气终于被吐了出来,她只觉得浑身舒畅。
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佯装惊惶地叫到:“来人呐!快来人!石公子和袁驸马为了袁小姐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