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有些坐立难安。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那是哪种熟悉之感萦绕他心头,挥之不去。
是谁呢?
总觉得应该是他十分熟悉之人才是,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何人。
算了,既然想不起来,那就不想了,直接找人去打探一下就是了。
于是他前脚刚派人去打听,后脚陌十九就收到暗卫传回来的消息。
“在外面潜伏的暗卫回报,街上有人在打听咱们的来历。县主,可是咱们的行踪暴露了?”
“能查到是何人在打听咱们的消息吗?”
“属下亲自去看看。”
“去吧。”
陌十九便领命出去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不过好在他带回了好消息。
“属下一路跟在那些人的身后,只见他们最终进了上善书院的大门。”
陌十九没有跟进上善书院里去,不是那里有重兵把守,也不是里面藏着绝世高手。
纯粹就是上善书院里,人太多了。
作为北宸上京排名第一的书院,上善书院里的教书先生、助教、文籍本身就很多,学生就更多了,再加上学生们带在身边伺候的小厮、书童等等,将整个上善书院挤得满满当当的。
到处都是人!
任是陌十九身手再好,也躲不开这么多双眼睛,悄然潜入进去。
但是既然得知人进了上善书院,那么背后主使者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只不过稳妥起见,陌微凉决定按兵不动。
上善书院里,盛宴也在听他派出的人的回话。
“那户人家是这个月才进京的,是为了那名为谢愚的学子进京求学,这才举家搬迁过来。那个学子进京之后就给各大书院投递了文章,前几日还得了山和书院的回帖,想必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
不仅得了山和书院的回帖,还得了上善书院的,尤其是他的文章还是盛宴亲手送过去给山长过目的。
“那谢愚家中情况如何?”
“听他们街坊说,这谢愚父母双亡,是家中小叔养大的,他还有三个妹妹,如今一家五口都搬来了上京。”
陌微凉当初给他们营造便是,落魄小贵族,家道中落却小有余财,将振兴家族的希望都落在了谢愚身上,只求他能在上京闯出一番名声,重振祖先荣光,这么样的身世背景。
说普通却又有点儿小背景,说不普通却又处境尴尬,可进可退。
“可打听出那三个女子的名字来了?”
“未曾,只知道那个长女被换做阿雅,此女被唤做阿默,幺女被唤做小梦。”
这个可能是小名,也有可能是名字之中的一个字。
谢雅吗?
这个名字他一点儿印象也无。
也罢,反正那个谢愚过两日就要来书院拜访,到时候他再跟他旁敲侧击一下就是了。
总好过他自己在这里瞎琢磨。
静等了两日,盛宴在书院等来了谢愚。
还有送谢愚过来的陌微凉和陌染。
他在书院门口迎接谢愚,一面寒暄,一面留意马车边上陌染与陌微凉的对话。
只听陌微凉道:“愚兄在此处与书院里的有学之士研讨学问,正好我与小叔叔兵分两路,等东西都置办完毕,咱们便在这书院门前汇合就是。”
陌染佯装点头,背诵陌微凉给他准备好的话语:“如此也好,咱们早些办完事情,也好早些回去,免得,咳咳咳,阿雅一人在家等得焦急。”
盛宴心念一动,这似乎是个好机会。
他将谢愚引到了书院待客专用的书房,找了个借口退了出来,竟然连等车夫套车都等不及,牵出一匹马来,骑上便走。
直奔谢家小院。
嘭嘭嘭!
孟雅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在外面捶门的声音,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嘭嘭嘭!有人在家吗?”
啧,好吵。
“请问可有人在家,我是上善书院的学生,是替谢兄回家取一样东西的!”
上善书院?
哦,那个盛宴就在那个书院里读书来着。
好像那个谢愚也得了上善书院的回帖,要求拜访书院……似乎就是今日?
是谢愚让人回来拿东西?
捶门的声音还在继续,同时还杂夹着少年清朗的嗓音。
孟雅眼睛都没有睁开,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阿默~~”
可是没人回答。
“小叔叔?”
也没人回答。
“小梦?有月?那个什么十九?”
依旧没有人回应。
怎么回事,人都去哪里了?
孟雅瞬间清醒了,别是出什么事情了吧?
她连忙爬起来,摸出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塞进衣袖里,理了理衣裳头发,这才靠近房门处,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
盛宴在外面敲了半天门,但是院子里一点儿回应都没有,他也有些犯嘀咕。
难道是没人在家?
可是这门分明是从屋内拴上的。
既然有人在,却听而不闻避而不见,这里面分明有鬼。
难道今日就要无功而返了?
盛宴后退了一步,盯着紧闭的大门沉默了半晌,似乎在犹豫。
但很快他便下定了决心,伸手对着那门凌空点了点,示意身后的小厮:“砸。”
孟雅本来听见捶门的声音停了下来,还松了一口气,却猛然听见一声巨响,大门被人重重撞了一下!
这个盛宴,他难道还要强行把门砸开不成?
不行!
不能够让他把门砸开!
孟雅打开房门冲了出来,扬声道:“住手!”
门外的盛宴闻言一怔,这声音?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更盛了!
他示意小厮退下,自己上前去,站到门前,与门内的人隔着一扇木门相对:“府上总算是有人应门了。”
孟雅这才惊觉,满院子里除了她,竟然没有一个人应声!
是人都不在吗?
当然不是!
阿默不可能留下她一个人待在院子里!
且不说她整日昏昏欲睡难以自保,便是她生龙活虎自保无虞,阿默也不会放心她独处。
这个阿默,八成是想要帮她将盛宴拿下!
至于另外两成,大约才是借助盛宴,降低她对小皇帝的威胁性,给她日后功成身退埋下伏笔。
如果不是小皇帝如今还无法自保,还需要摄政王的护持,阿默怕是会直接将她掳走,彻底不管大宸这个烂摊子。
至于盛宴,在阿默眼里就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裙下之臣,又自己一头撞进来,不用白不用!
盛宴得不到门内之人的回应,眉头一皱,朗声道:“姑娘既然已经应门,何不大大方方出来一叙?如果姑娘顾忌礼法人言,在下不进门就是。”
孟雅心神定了定,朝着大门走近了几步:“尊驾何人,我家中长辈兄弟今日不在,实在是不方便接待尊驾,不若改日再来?如果尊驾有事,也不妨留下言语,待我长辈兄弟回来我自会转达。”
反正就是不开门。
盛宴听着那越发熟悉的嗓音,只觉得就差一点点,就能够想起些什么来。
但也偏偏就是这么一点,让他无法想透此间关键。
今天一定要见到,不然她经过此事,心里有了防备,再与家人言说,他想要见到她就更难了。
他心里暗道一声失礼,将心绪放缓,然后轻笑一声:“姑娘,可是在怕我?”
卧!
这人怎么突然这般骚气?
这盛宴这是在对她用美男计?
孟雅很方。
躲在墙角偷听的有月心生感慨,拿胳膊肘顶了顶陌十九,低声道:“主子爷要是有这什么盛宴的三分不要脸,也不至于到现在都孤家寡人一个。”
陌十九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本,捏着一根烧成炭条的柳枝,在上面写写画画。
嗯,回去了拿给主子看看。
绝对没有让主子借鉴的意思!
这边孟雅勉力抵挡住了盛宴的美男计,坚决就是不开门。
盛宴被她激起了火气,再次后退半步,示意小厮上前来:“继续砸。”
孟雅咬牙:“你这是恃强凌弱!”
盛宴心神里突然划过某个场景。
那个时候他还小,齐大儒还在宫里任教,只不过教导的人从先帝变成了摄政王,和上京城里的大贵族子弟。
他也在其中。
那个时候摄政王还不是摄政王,只是一个小王爷,长得雌雄莫辨,俊美无俦。
但性子十分顽劣,以欺负贵族子弟为乐。
特别是他。
有一会他被摄政王捉弄,心底的委屈爆发开来,不管不顾地跟他打了一架。
可惜,没打赢,自己反而挨了一顿揍。
他当时就是这样对他说的:“你这是恃强凌弱!”
摄政王是怎么回答的?
盛宴鬼使神差的,对着门内那个气呼呼的女子道了一句:“是又如何,凌的便是你。”
此言一出,盛宴脑子便轰的一声,奔涌的思绪如同决堤的河水倾泻而出!
他的脑海里,摄政王的身影与那日所见的女子身影同时闪现,摄政王的清越的声音与今日这女子明显低于其他女子的嗓音糅合在了一起!
那种莫名的熟悉感,那种诡异的违和感,他冥冥之中的预感,他不明所以的非要来当面见一见这人,甚至不惜为此砸门的举动。
还有初次见面时她惊慌失措的挡住脸,坚决不开门的奇怪行为。
一切都有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