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含茹眼睛就“噌”的一下亮起来了，其他人也目光灼灼地看向陌微凉，等待她的发挥。
陌微凉也没让她失望，扭头去看那个阴阳怪气的女子，只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比起那些个看一眼就会扎眼睛的泥沙，镇国公府还真是其攀不着的高枝。”
那女子瞬间脸色涨得通红，但她又不敢跟陌微凉硬碰硬，只好转向一旁另寻帮助：“李三小姐……”
李荐心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张家六姐姐身旁的位子本就是给孝安县主留着的，是我唐突，冒昧上前询问才被婉拒。”
她站了起来，朝着陌微凉屈膝一礼：“反倒因为我的缘故，让孝安县主为难了，荐心给县主赔个不是。”
陌微凉还没有说话呢，就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李三小姐大度，主动将错都揽了过来，倒是全了双方的面子。”
“荐心小姐不仅文采斐然，姿容出众，还这般妥帖大度，真是难得。”
“李三小姐真可怜，无缘无故就被人拿来当筏子，还得替人受过，真是……”
“那个人是谁呀，怎么……”
“就一个闲散宗室之女，仗着出身皇族，没有什么她不敢说的。”
“如今碰上孝安县主，幸亏有荐心小姐主动认错，否则只怕不好收场。”
席面上的两位杨姑娘冷汗都下来了，可怜兮兮地看着陌微凉，希望她能够见好就收，将这件事揭过去。
陌微凉听着周遭之人都纷纷赞誉李荐心，心知李荐心在京中贵女们心中的地位不低，凭她那跋扈的名声很难与李荐心抗争。
非要为难李荐心，最后受罪的还是自己。
但是吧，李荐心这大度的一退，落了个替人受过的委屈，风向一面倒。
倒是把真正无辜的她给推到台前来了。
不管李荐心是有心还是无意，总归她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却踩了她一脚，这是事实。
而她，向来睚眦必报。
她没有理会李荐心，而是转向张勤：“我就奇怪了，我才刚刚坐下，就有人给我赔礼道歉的。这要让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是什么凶神恶煞，专门背地里欺负别人呢！这好端端的就被人泼了一身脏水，勤娘，你瞧着我这般好欺负？”
张勤笑道：“若是县主您好欺负，只怕这世上不好欺负的人不多了。”
众人这才回过味来。
是了，李荐心是主动退让，将错揽在自己身上了……但是，这件事本来就是她引起的啊！
她要是不去主动要求跟张勤等人一起坐，不就没有这回事了？
人家张勤那边分明就是给人留了位子的，别人都不去问，偏偏你李荐心去问了，这不就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了？
不就给人可趁之机？
哦，现在你出来认错了，倒是把无辜的陌微凉给推出来了。
好名声你收了，陌微凉却落了一个容不得人的评价。
今天这里要是换了一个人，而不是陌微凉这样敢当着众人的面，将李荐心的面皮都揭下的硬茬子，是不是就要被你李荐心给带进沟里了？
霎时间，大家看李荐心的目光就有些微妙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才女！
太有心机了！
李荐心似乎是才明白过来，连忙解释道：“孝安县主误会了，荐心绝无此意！荐心只是觉得县主因为我之前不当举动而被非议，心中过意不去，这才给县主赔礼道歉的，绝无其他意思！”
她咬了咬嘴唇，将眼底的水光压下去：“今日是我行事鲁莽了，给县主以及大家造成了误会，我给大家道歉……”
“行了！”陌微凉不耐烦地打断她，“李小姐想要唱大戏回自己家唱去！这赔礼来道歉去的，要闹到什么时候。杨大姑娘，可能开席了？”
杨大姑娘看了看陌微凉，又看了看李荐心，算了，这俩她都惹不起！
陌微凉明显已经被李荐心得罪了，她还是不要想着息事宁人两边讨好了。
她是长公主府的人，自然要偏向镇国公府。
“可以开席了！通知厨房，上菜吧！”
“是！”
李荐心到底没有再说什么，红着眼睛向着陌微凉屈膝一礼，默默坐了回去。
她身边儿的女伴犹豫了一下，低声安慰了她几句，但心底总是留了一个疙瘩。
而先前那个出声挑衅的女子也不敢再开口了。
倒是陌微凉这一桌，眼神乱飞。
张勤跟陌微凉挨着坐的，她低声在陌微凉耳边说了一句：“痛快！”
陌微凉抿着嘴小声回了一句：“淡定。”
眼神一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春日宴说白了就是名门贵女们的相亲宴，陌家兄妹还在孝中，吃过了宴席也就不再多待，向长公主告辞了。
出了长公主府，陌惊弦问她：“吃饱了吗？”
那必须没有啊！
碍于她在“守孝”，上到她面前的都是素菜，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每天还要练武，干吃些素菜怎么行？
“哥哥要带我去吃什么好吃的？”
“你想吃什么？”
“只要是肉，我不挑！”
行，还挺好养活。
陌惊弦就带着她去了臻娘那里。
陌微凉这才知道，臻娘还有一手好厨艺。
陌惊弦来找臻娘另有要事。
臻娘看他完全没有避着陌微凉的意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主子，您所料不错，秦燕之地那边确实出事了。”
此前陌微凉就借着粮草一事提点过他，他在秦燕之地的部署怕是已经暴露，更有甚者，可能是内部出了问题。
但是他不能够回去，因为一旦回去，他的身份就会暴露无遗。
一旦他身份暴露，嘉平帝绝对会拿镇国公府开刀。
但是不回去，秦燕之地怕是要出大问题。
可这件事没有人能够帮他拿主意。
臻娘道：“那边咱们的人传来消息，说是以孙大人为首的一群人，怂恿君上趁着此次西北战事未平、北方旱情爆发之时机，打着天降灾祸、君不配位的旗号揭竿而起，图谋大事。”
君上？
大概是陌惊弦亲生父亲？
是秦王一脉还是燕王一脉？
陌微凉一边吃一边听，脑子里发散着，就是不发话。
臻娘观察着他的神色：“主子，您要不要劝一劝君上？如今并不是起事的好时机。”
不说别的，西北战事大凌这边基本上没有损失多少战力，一旦秦燕之地起事，嘉平帝必定会调派西北军前去镇压，陌惊弦去还是不去？
不去吧，就是抗旨不遵，嘉平帝绝对会找借口处置镇国公府，将兵权收回来。
去吧，那个亲父子兵戎相见的场景，真是太惨烈，想想就算了。
陌惊弦却不以为意：“劝什么，不必劝。”
那人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要他来教他做事？
如今这等境况适不适合起事，那人会不清楚？
而且他自己心知肚明，他在那人面前说什么都没有用，不如那些秦燕属臣之后说话管用。
何必自讨没趣。
“臻娘，你亲自去一趟秦燕之地，将咱们的人都带出来。我此前交给二叔一个任务，想必二叔已经在赶赴秦燕之地的路上了，你去帮我给二叔带一封信，让他不必再去秦燕之地了。”
臻娘一愣：“把咱们的人都，带出来？”
他点头：“你先去将人手整合，原地待命，等我消息。”
等他将地方准备好了，再让她把人都带出来。
“臻娘，你要将人手全部排查一遍，我要的人是那些只忠于我一人，没有二心的。那些意图摇摆，心智不定之人，再优秀我也不要。”
臻娘心砰砰直跳：“主子您……”
您要跟君上闹分家？
陌惊弦看着她：“臻娘，秦燕之地如今是个什么状况你心知肚明。远的不说，只说眼前。”
眼前秦燕之地是个什么情况？
臻娘道：“几方争权，一盘散沙。”
秦燕之地的势力很复杂，有当年秦王和燕王的属臣后代，也有后来被招募过去的能人异士，还有一部分前朝势力依托，再加上陌惊弦这些年培养起来的人手。
所有人都被“图谋大业”这一根胡萝卜吊着，勉强相安无事。
但是一旦真正开始行动，这群人只怕马上就要自乱阵脚。
以前陌惊弦还觉得他有义务肩负起这些人的责任，毕竟这些人都是为了那人而集结在一起的。
为了那人，也就是为了他。
他怎么也摆脱不掉这一份融入了血脉里的责任。
直到陌微凉告诉他，这个世界很大。
这个世界那么大，他不再只看着秦燕之地那一亩三分地，他开始跳出当前的困局，着眼天下。
然后发现，秦燕之地有如鸡肋。
那里要兵没兵，要钱没钱，要粮没粮，就是人挺多。
秦燕之地势力繁杂又不受他驱使，他平白担了一个虚名却处处受制于人，不仅如此，一不小心还会被他们给拖了后腿。
打仗指望不上他们，收拢人心指望不上他们，却还要担心他们在后方会不会给他使绊子拖后腿。
这样的势力，要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