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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章 老友见老友,背后一拳头(中)

娄昭对高伶千叮万嘱之后,就落寞的离开了。

他对刘益守那句“你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回答深有感触。联想高欢这些年对娄昭君态度的变化,似乎已然明悟了其中所有关键之处。

高欢需要娄氏的帮助,娄氏也需要高欢作为牌面人物,参与到北魏灭亡后天下格局的重组当中。这种各取所需的大背景,才是高欢与娄昭君婚姻的本质。

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娄昭被高欢上了一课,原来男人为了权势,其实什么难堪之事都是可以忍受的。

心里不舒服,找几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爽过以后自然就舒服了。刚刚入府的马氏,才十几岁,肌肤嫩得能掐出水来,高欢也没嫌对方太小啊。

娄昭原本不理解高欢为什么能忍,代入了一下似乎也能理解了。

只要娄昭君不承认高浪是刘益守的儿子,那高欢也会捏着鼻子承认对方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想到这里,娄昭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

跟高欢和娄昭君这样的人比起来,他还真是个幼稚的孩子!

娄昭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渡河后回到枋头城,就看到娄昭君在城头签押房里来回踱步,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

娄昭君看到娄昭回来了,这才松了口气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阿浪是刘益守的儿子么?”

娄昭没有回答娄昭君的问题,反而噼头盖脸的就问了一句。

娄昭君眼神闪烁,避开娄昭的目光叹息道:“这件事与你无关。刘益守答应出兵帮高王了么?”

被强行转移话题,娄昭只得老实答道:“答应得很干脆,不过他似乎并不想阿伶留在荥阳。阿姐,既然刘益守没那个意思,你又何必枉做小人呢?我走的时候阿伶一直在哭,只怕现在已经被刘益守……”

娄昭又叹了口气,他实在是搞不懂娄昭君在想什么。

刘益守一表人才,英雄了得,你本身也是个爱俏郎到疯狂的人,冲动之下跟刘益守欢爱,甚至珠胎暗结生下一子,倒也是人之常情。这一点娄昭是能够理解的。

只许男人能好色,就不许女人好色么?娄昭自己就是个下半身很随便的人,只不过他没有祸害别人家的夫人而已。

但把高伶送到刘益守那边当肉票,这个操作娄昭就有些不能理解了。看刘益守的反应就知道,对方根本无意于此。

“如果将来有一天,刘益守带兵踏破邺城,横扫河北。你是打算去塞外跟胡人混,还是打算去关中投靠贺拔岳,或者找棵树吊死?

斛律金之流的人可以投降,娄氏的人作为高王那边的姻亲,是没有资格投降的。

阿伶在那边,看到舅舅被俘了,多少能说句好话吧?我为什么让你送阿伶去荥阳,你是真的没想明白么?怎么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蠢!”

娄昭君抬起手,用力敲了敲娄昭的额头说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她对自己这个幼弟是最亲近也是最感激的,虽然娄昭确实很不争气。当初娄昭君看上高欢,娄家人很是反对,认为娄昭君是眼瞎了。

只有娄昭想办法的打掩护,一条心的支持娄昭君。

娄昭作为高欢麾下的亲信,一旦高欢倒台,他是没有多少办法为自己争取一条活路的,甚至连利用价值都不高。哪怕不直接杀,刘益守也很有办法让娄氏的男丁消失无形当中。

娄昭出谋划策他不行,带兵打仗也用不到他。

那时候娄昭的出路,就是带着高欢的某个儿子逃到塞外,依靠柔然人的支持继续苟延残喘。但这样的结局终究是不太好的。

让娄昭送高伶过去,刘益守得了美人爽过了,自然会念到娄昭的好。

如果事情真发展到高欢覆灭的那一步,高伶只要随便来一句:阿郎啊,你看当初正是舅舅送我过来,我们才能相聚相守,怎么忍心看他被斩呢?

娄昭就能很顺利的拉着这根绳子上岸了。

就算没有那一天,娄昭君知道刘益守是对女人很温情也很有原则的人,高伶到对方床上也不会受虐待,也不会被不断的倒手换丈夫。

作为娄昭的姐姐,高伶的母亲,高欢的妻子与贤内助,娄氏在牌面上的顶梁柱。多重身份让娄昭君有了多重的考虑,趋利避害之下,才会用一个最小的筹码去谋一条最好走的后路。

平庸而思想单纯的娄昭自然无法理解政治动物才有的思维。

“那不行,阿伶还是个大姑娘,只是顶着寡妇的名头,我去把她接回来……”

娄昭转身就要走,娄昭君却伸出手死死捏着他的胳膊不放。

“现在去已经迟了,你再带阿伶走,跟打刘益守耳光没有区别。”

娄昭君幽幽叹息道。

娄昭脚步一顿,脑子里不自觉脑补高伶一丝不挂躺在床上默默垂泪,吃干抹净后刘益守得意洋洋在旁边说荤段子的场景。

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气力都被抽干,似乎自己刚刚干了一件极为缺德的事。

……

“诶?你刚才是怎么弄的啊?”

高伶睁大眼睛,双手握住刘益守的右手,反复查看,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把一枚铜钱变出来的。

“世人常说眼见为实,但有时候,眼睛也是会骗人的,看好了。”

刘益守把右手从对方手掌里抽出来,在高伶面前晃了晃。

“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变!”

他把左手放在高伶面前,微笑问道:“猜猜看,有没有铜钱。”

“那肯定是没有的。”

高伶根本没看到刘益守伸出左手拿钱。

“猜错了。”

刘益守摊开掌心,里面有一枚黄橙橙的太和五铢钱。

“继续猜。”

他把左手放一枚铜钱,右手放一枚铜钱。先是摊开掌心让高伶看清楚,然后双手握拳,在高伶面前晃了又晃。最后把两个拳头都放在对方面前。

“猜猜看,有没有。”

“当然是有!”

很多人就是会在一条沟里面摔倒无数次,高伶认为她没看到刘益守把拳头张开,所以铜钱就还在他掌心。

其实刘益守很想告诉她,自己前世那个年代,不知道多少小孩过年的时候跟父母玩猜硬币游戏,然后输掉了一整年的压岁钱。

“当然是没有。”

刘益守伸开手掌,掌心空空如也。

“你手掌上真的没有长嘴巴,把铜钱吃下去么?我不信。”

高伶又开始端详起刘益守的手掌来,百思不得其解,那铜钱是怎么出现又是怎么不见的。

刘益守把手掌抽出来,似笑非笑的看着高伶问道:“现在应该哭好了吧?”

“啊?哭?”

高伶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在刘益守进入卧房之前就一直在哭,对方来了以后,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他牵着鼻子走,玩什么猜铜钱的游戏,然后连哭都忘了。

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要哭什么,毕竟,娄昭已经跟她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其实她也能接受将要发生的事情。

那是母亲的意思。

高伶很怕娄昭君,因为她知道母亲的意愿与决定,从来都是不能违背的。反而是嘻嘻哈哈的舅舅娄昭比较可爱亲近。

“你舅舅之前是不是说高王前线战败,邺城危如累卵。你一个漂亮姑娘家的兵荒马乱不安全,所以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避祸,等邺城安全了再送回去?”

刘益守想了想询问道。

“这你都知道,你怎么这么聪明啊!这种事情我舅舅没有跟你说吧?”

高伶大惊,万万没想到刘益守居然能把当初娄昭哄骗她的话说个八九不离十。

刘益守看着容貌很是不俗的高伶,心中暗想,这位是把娄昭君和高欢的容貌都继承了,但那两位的心智与谋略,却一点都没继承。

难怪娄昭君愿意把高伶送过来,要是心思复杂点的孩子,将来让自己的男人提着三尺剑回来报复就糟了。

如果今夜想玩弄高伶,刘益守随便耍两招就能让对方自觉的宽衣就寝。

不过他早就过了那个为了美色不顾后果的年纪,再说欺负这么个毫无心机的妹子也没有任何成就感。

“早点睡吧,什么时候想回邺城,跟我说一声,我派人送你回去。”

刘益守摆了摆手,意兴阑珊的说道。

“我有点怕,你能不能今晚陪我?”

高伶小声说道。

“噢?为什么呢?”

刘益守转过身看着高伶,有点疑惑不解。

“那个,你愿意帮我父亲打仗,所以你应该是他的朋友。这大营里我谁也不认识,你在这里我放心点……”

高伶伸出两根食指,在一起不断绕圈,眼巴巴的看着刘益守请求道。

“我与你父是友人?”

刘益守好像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这种话,怎么也不该由高欢的子嗣说出口。

“难道不是?如果不是母亲怎么会让我到这里呢?虽然我是要侍寝,但你愿意为我父出兵,我就是那个谢礼……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高伶又陷入混乱之中,她当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是陪男人睡觉嘛。不过在她想象当中,自己老爹高欢应该是有求于刘益守,自己陪他上床后,对方应该就肯出兵帮忙了。

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她下意识的觉得自己还挺能耐的。

“贺六浑怎么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儿来啊。”刘益守感慨的叹了口气,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歹竹出好笋”了。

他蹲下来看着坐在床榻上心思迷茫的高伶,从袖口里掏出一小包工坊里研发出来没多久,还在建康城内试卖的“黄霜糖”,放到对手柔软的掌心当中。

“请你吃糖,安心睡吧。”

“舅舅说要我伺候好你,不然……邺城要完。那种事情是不是会很疼?”

高伶欲言又止,想问的问题太多,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有些语无伦次。

“我还不至于在你这个半大孩子身上找快活,瞧这事办的真是闹心。”

刘益守站起身无奈摇头,转身便出了房间。高伶的身体大概成熟了,但显然没有人好好教她世间险恶的道理。

“这个人……为什么长得那么像阿浪呢?难道他才是阿浪的父亲。我明白了,原来母亲年轻的时候有过两个男人。怪不得母亲要送我过来。

可是万一我怀了他的孩子,那这孩子喊我母亲叫什么呢?”

高伶一边皱着眉头着吃糖,一边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又是兴奋又是苦恼困惑。

至于刘益守,她根本不担心,长得好看的人又怎么会是坏人呢。

……

“孝先,昨夜李弼带人急攻河阳关,险些破关。你有什么策略可破敌的?”

高欢语气疲惫的问道。段韶带兵从枋头赶到北中城,他这才放下心来。

北中城的城头,高欢正在眺望黄河对岸,贺拔岳的人马似乎是在架设浮桥,准备渡河后围攻河阳关。莫多娄贷文目前正在河阳关死守,至于能守多久,谁也不知道。

“高王,河桥一带狭小不利于兵力展开。再加上关中兵马士气正盛,正面对抗胜算不大。

依在下之见,不如退守河内,野王城以北多山,我们示敌以弱,将敌军战线拉长后,再来寻找战机亦是不迟。”

段韶小心翼翼的说道。如今面对危局,他也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办法,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拖时间!

不断的耗时间,耗到秋收,到时候要那些关中来的那帮粗人好看!

“就不能速胜么?”

高欢有些不高兴的问道。

“要是能一把火将贺拔岳在洛阳的粮仓烧掉,或可决战。”

段韶面无表情的说道,反正是让他出主意,能不能做到就不是他的问题了,不是么?

如今贺拔岳兵马陈列于洛阳西北,打算跟高欢决战,只留韦孝宽部守洛阳金墉城。如果高欢军可以大规模的迂回到洛阳以东,便可以直冲洛阳的粮仓所在。

可问题是,贺拔岳的人马也是会持续不断派出斥候侦查敌情的,高欢这边人马大规模调度,他们岂能毫无察觉?

这话等于是白说。

贺拔岳就是吃准了高欢这边没有援兵了,才有恃无恐的强攻河阳关,打算把这一路打通,直接杀到邺城,一口气解决高欢!毕其功于一役!

这确实是超过了他们原本的计划,可谁让高欢莫名其妙的输掉了决战呢?

“孝先,这个实在是有些难,如今兵力不足也不可能做到。不如,先退到野王城修整再说吧。”

高欢叹了口气,终于不再倔强。

把北中城与河阳关让出来,那可是需要极大勇气的。然而也正是要把手腾出来,才能打反击。如果在这里继续跟贺拔岳耗时间,只怕根本支撑不到秋收!

“今夜我带着新败之兵先走,你来断后吧。”

高欢拍了拍段韶的肩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