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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世间最大的道理就是不讲道理

府邸大堂内,刘益守和萧玉姚已经让出主座给萧衍,平齐站在对方面前。

看着一脸不爽的萧玉姚,萧衍身边的萧正德眉毛一挑,恨不得一巴掌扇她脸上!这个女人,连做戏都不会做!幸好没跟她一条船上,要不然今天死都不知道会怎么死!

“天子,现在要到哪一步?”

萧正德如同舔狗一般,凑到萧衍面前,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

他那样子看起来似乎完全不介意之前一二十年的恩怨了!实际上,萧正德今年也三十大几岁了,只有零头的岁月是幸福的,整数三十年,都是活在各种噩梦当中。

刘益守若有所思的看着萧正德表演,心里对他的评价稍微高了那么一分,起码,这个人在关键时刻还是很会做戏的,哪怕稍微有点用力过猛看起来很假。

可是谁让萧衍就吃这一套呢!

“新郎父母不在,一切从简。玉姚,你来给朕敬茶吧。”

萧衍面色和善的看着萧玉姚说道,不知为何,萧玉姚觉得眼前这个人,是那么的陌生,虽然脸上带着笑容,却又是那样的冰冷。

萧玉姚没动,萧衍看了刘益守一眼,没说话,似乎有让他上来敬酒的意思。在场宾客都是人精,已然感受到了不一样的诡异气氛,却也没多想。

毕竟,萧玉姚跟萧衍之间的恩怨,那真是一天一夜也说不完。出什么幺蛾子都不奇怪。

“陛下,公主身份哪怕再尊贵,也是父亲的女儿。女儿要出嫁,给父亲敬酒,乃是人之常情。在下觉得自己不能越俎代庖。”

刘益守不卑不亢的说道。

开玩笑,你们父女玩套路就好了,拉我一起是什么意思!刘益守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蹚浑水,静静看着他们二人表演就好了。

萧玉姚的贴身侍女将一杯酒端了上了,萧玉姚拿起酒杯,手都有点抖,不过好在酒水没有洒出来。

她端着酒杯走了过去,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萧衍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萧玉姚拍了拍手,刚才那个侍女又端上来一杯茶。萧玉姚露出勉强的笑容说道:“女儿记得父皇不能喝酒,那就以茶代酒敬父亲。”

她把茶杯递到萧衍手里,手都忍不住在颤抖。

“你乃是朕的骨血,朕想与你同饮这杯茶。”

萧衍目光灼灼的看着萧玉姚,柔声说道。

这话让萧玉姚一愣,千算万算,她愣是没想到萧衍居然会这么说!

“敬天子的茶……女儿怎么能喝?”

萧玉姚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刚才拍巴掌就是上有毒茶水的暗号,这杯茶她当然不能喝,喝了必死无疑,下了牵机毒的!

“朕不介意,现在这里只有父女,没有君臣。”

萧衍叹息道。

萧玉姚的身体都僵硬了,侧过头看着刘益守,那眼神像是在求助。她已经隐约察觉到不对,可是现在被逼到悬崖边上,完全动弹不得了。

“来人啊,将茶水倒在另外一个茶杯里,朕与公主同饮。”

萧衍淡然说道。

萧正德屁颠屁颠的拿来一个新茶杯,将之前茶杯里的一半茶水倒进了新茶杯当中,然后将新茶杯递给萧玉姚。

萧玉姚伸出手接过茶杯的时候,“不小心”手滑,茶杯掉在地上,砰的一声摔得粉碎!她暗暗松了口气,却见萧衍脸上的失望几乎是不加掩藏,连傻子也看得出来了。

“驸马,朕手里的这半杯茶,你喂给公主喝,喝完朕就回宫了。”

萧衍的话语里带着苍凉。

刘益守走过去接过茶杯,萧玉姚却像是疯了一样将他推开,一把打翻了茶水,对着他尖叫道:“我不喝,我不喝!我才不要喝什么茶水!”

众多宾客很多人都已经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却一个个的不动声色,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萧正德。”

萧衍喊了一声。

“微臣在。”

萧正德行了一礼,态度依然谦卑。

“把狗牵进来,喝一点地上的茶水。”

萧衍满脸失望的看着萧玉姚,边叹息边摇头。

“是!是我下毒想毒死你!这样你满意了么!十年前我就想你死了!”

萧玉姚瞠目欲裂,指着萧衍破口大骂道:“昏君!臭和尚!你想出家没人拦着你,你从皇位上滚下来啊!”

萧玉姚火力全开,什么话都敢说。然而萧衍闭上眼睛,根本不还嘴,脸上亦是无悲无喜,就像是一条恶犬在对自己狂吠一般。

狗对着人叫,难道人也要对着狗叫么?

很快,萧正德就牵了一条黄狗进来,他让狗去舔地上的茶水,自己则是在一旁静候着。那条狗舔了一会地上的茶水,又绕着众多宾客打转,最后在萧衍面前摇尾乞怜,一副很亲热的样子!

但是过了一会,这条狗居然依旧是活蹦乱跳的!

茶水居然没有毒!

不仅萧玉姚惊呆了,在场宾客也看得莫名其妙。就算是萧衍,平静的脸上也露出一丝诧异的表情,然后看向刘益守。

“回天子,一草一木,皆有命运,更何况是一条黄狗呢?毒酒拿出来,被人误饮,固然是可以证明某些人想弑君,但也会殃及无辜,造下杀孽。”

刘益守对着萧衍行了一礼说道:“萧玉姚弑君证据确凿,她府里的私军很多人都可以作证。天子仁厚,给了她一个自救的机会。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黄狗的命是命,公主的命也是命。

然而公主似乎并没有珍惜这最后的机会,在试图杀害长城公主之后,又企图弑君。若是不以国法处置,难以平息天下悠悠众口。

一切请天子裁决。”

刘益守双手拢袖一拜,退到旁边。

萧玉姚或许有毒杀萧衍的计划,但有毒的茶水早就被人换掉了,她的手下也被羊侃的人马缴械。如果刚才萧玉姚肯把那杯茶喝几口,萧衍就会当做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刘益守也会捏着鼻子承认这桩婚事。

那样,萧玉姚就得到了救赎,以后她再想怎么作死,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以前的破事在这次婚礼上已经翻篇。

然而,如果萧玉姚有这样的人生智慧和大气魄,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看上去的“开卷考试”,实际上对她来说,却是难如登天。

“你骗我!哈哈,你们都骗我!你,你,还有你,你们都骗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玉姚像个疯子一样傻笑,一会指着刘益守,一会指着萧正德,神态癫狂,不像是装出来的。

“来人啊,将公主押入大牢。”

萧衍摆了摆手,羊侃一身戎装的走进来,他麾下两个亲卫将萧玉姚的胳膊一架就往外面拖着走,很快,这位偷鸡不成的长公主,就彻底消失在了大堂内。

甚至她会很快消失在人世间!这得看萧衍怎么处置,无人可以干涉与代劳。

“刘将军护驾有功,封梁州刺史,都督梁州、亳州诸军事,其余封赏另有安排。永兴公主谋逆与刘将军无关,婚约取消,现将长城公主赐婚刘将军,婚礼接着进行!”

萧正德从怀里掏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圣旨,大声念了出来。

等他念完,众多宾客都是面面相觑,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稍微想想就知道,今天的婚礼就是一个局,之前长城公主失踪也是一个局,就是为了套永兴公主萧玉姚的!

当然,如果萧玉姚没有什么歹心的话,那萧衍和刘益守合伙的套路就不攻自破,一切谋划化为乌有。现在看来,刘益守不动声色,有勇有谋,像是深度参与其中,看上去却又像是完全没插手。

婚礼办到一半,居然新娘子谋反弑君,然后换人继续结婚。这种事情不说后无来者吧,起码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朕乏了,诸位爱卿继续吧。”

萧衍似乎心情很差,一分钟都不想呆在这里。他失望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径直走出婚礼大堂,连头都没有回。

萧玉姚的闹剧可谓是一地鸡毛,前来贺喜的宾客也没什么心思留在这里,顷刻间就走得干干净净,生怕跟萧玉姚扯上什么关系,弄得家破人亡。

萧玉姚的手下全部被羊侃的人马带走,无论是侍女还是仆人亦或者私军,一个都没漏掉,刘益守感觉这些人哪怕有无辜之人,恐怕下场也不会太好。

萧衍对萧玉姚手软,却未必会对萧玉姚手下的那些仆从们手软,这世间最大的道理,就是根本不讲道理。强者处置弱者的一切,弱者仰人鼻息,苟且偷生。

“是非关乎实力,公道不在人心啊!”

看着空空荡荡的婚礼大堂,刘益守长叹了一声。

“表弟啊,表哥也走了,不影响你洞房了哈。”

今日大获全胜,顺利赢得了萧衍的好感,萧正德达到目的,献祭了萧玉姚,他的下一步计划也可以展开,心情好到了极点。

要不是这个节骨眼比较敏感,他真想引吭高歌,好好在建康城的花街柳巷快活几天再说。

萧正德走了以后,刘益守无奈的坐在主座上,看着下面空空荡荡的桌案,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这场婚礼完全变成了一场闹剧,甚至像是审判萧玉姚的法庭!

前世没结过婚,这一世遭遇到如此婚礼,刘益守感觉像是吃了一盘绿头苍蝇,恶心到了极点。难怪羊侃走的时候,似笑非笑的对他使眼色呢,大概是猜到了机智无双的刘都督也有吃瘪的时候。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阿郎……”

穿着白色婚服的萧玉姈满脸无奈的坐到刘益守身旁,羊姜笑眯眯的端来两杯酒,递给他们说道:“行啦,喝完这杯酒,这婚礼就算完成了。”

她今天的心情非常好,因为当初她跟刘益守的婚礼也是稀里糊涂,洞房的时候还被自家男人给迷晕了!

迷晕以后你倒是把我给睡了啊,哪里有原封不动还回去的?每每想到这里羊姜就觉得心中一阵憋闷。今日看到刘益守吃瘪,她的心结总算解开了。

“说真的啊,建康城的风水有点克我,来了这里就诸事不顺。还是早走早好。”

刘益守跟萧玉姈碰了下杯子继续说道:“咱们明天就跟陈元康他们汇合,然后去寿阳。你好好养着就行了。”

萧玉姈喝完酒,脸上带着微笑,对刘益守使了使眼色,指了指羊姜。

“呃……”

刘益守有点语塞,不知道该不该提这一茬。

“今晚是洞房花烛夜,当然了,妾身是不能侍寝的,所以呢……”

萧玉姈对羊姜招了招手,在她耳边嘀嘀咕咕半天,羊姜的耳根都红透了,低着头不敢看刘益守。

“你到底在害羞什么啊?”

刘益守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羊姜挺大方一孩子,现在的表情太反常了。

“不跟你们说了!”

羊姜羞红脸跑掉了。

“你刚刚跟她说什么来着?”

刘益守好奇问道,萧玉姈满脸神秘的,似乎不怀好意啊!

“是这样的……”

萧玉姈跟刘益守说了一下自己的打算,让某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果然啊,我还是太年轻了。”

刘益守感慨道。

……

几天后,羊侃府邸里,刘益守正在跟羊侃密谈,萧玉姈因为怀孕犯困正在休息,羊姜闲来无事,坐在自家池塘边上钓鱼,就看到陈元康伸手在鱼池里抓鲤鱼,毫无形象可言。

“陈先生,阿郎跟我爹密谈,被萧衍知道了会不会不太好啊。”

羊姜一边垂钓一边问道。

这个水池非常浅,鲤鱼又特别大,最长的有成人胳膊那么长,看起来倒像是故意给人钓鱼用的。

“没什么不好的,你是什么身份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就算主公说跟你父没关系,萧衍信么?既然是这样,何不大大方方的呢?”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羊姜微微点头道:“陈先生你好聪明啊!”

她对着陈元康招招手,等对方凑近了,才压低声音问道:“我父那两百万钱,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弄回来?”

果然,漏风小棉袄只会逮着老爹往死里整。

陈元康失笑道:“这些钱啊,你从你父那边,是永远要不回来的。不过呢……”

他卖了个关子,没有继续往下说。

“不过什么?”

“不过你可以从另外一个人身上要回来,甚至十倍要回来也是很有可能的。”

陈元康神秘说道。

羊姜叹了口气道:“我是不会找阿郎要钱的,我要那么多钱也没什么用,只是想帮他做点事,又怎么会要他的钱呢。”

听到这话,陈元康一愣,随即摇头道:“我没有说让你找主公要钱啊,我是说,你可以从另一个人那边把钱拿回来。”

“长城公主?”

羊姜难以置信的问道。

陈元康露出苦笑,摇了摇头道:“不是,是朱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