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双杰没有说话,他在思考着。
他根据卫扬帆口中的高云龙在心里为这个人画了一个大致的轮廓,这个高云龙确实很符合自己庄子柱案子中那个凶手的心理侧写。
不过他又问起了第二个人,那个赵代红。
赵代红这个人其实欧阳双杰曾经有过一、两次接触,他是黔州大学法律系的副教授,不到三十岁,就算是放到任何一所高校,他都算是很年轻的副教授了。
欧阳双杰和他的接触是在黔大与省警察学校的两次交流活动中,其实也算不上接触,一次是在座谈会上,另一次是欧阳双杰听了他的一场公开课。
欧阳双杰对于这个人的印象还是蛮深的,年轻,充满了朝气,有才华,可是却高傲与自负,给人一种眼高于顶,目空一切的感觉。
欧阳双杰并不喜欢这样的人,这种人在欧阳双杰看来是成不了大器的,可偏偏人家凭着自己的实力,成为了黔州省内最年轻的副教授。而且他的很多法律论文对华夏法学界也有很大的影响,这让欧阳双杰很看郁闷,自己也算是有识人之明的,这次却看错了。
“赵代红是个很矛盾的人,在人前他表现得高高在上,对于很多人或事都不屑一顾,可是他自己独处的时候却很无助,很茫然,很自卑。”卫扬帆这话才说出口,欧阳双杰就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赵代红还有这样的一面。
卫扬帆苦笑:“这与他不幸的童年是有着莫大的关系的,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法学专业么?”欧阳双杰摇了摇头,卫扬帆说道:“大家都只看到这个年轻的法学之星闪耀的光芒,却不知道他背后不为人知的故事。”
赵代红生于黔州省西部的一个小县城,他的父亲是县中学的一个普通教员,母亲没有工作,就在学校门口做点小生意。
父母亲对他的教育是很严厉的,这养成了他严谨治学与勤勉自觉的好习惯。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在赵代红刚进初一那年,他的父亲竟然摊上了一起人命官司,父亲是老师,他们班上一个女学生自杀了,留下了书信说是被老师侵犯,没脸见人。
赵代红的父亲是个老实人,断然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竟然种种证据都把矛头指向了他,就这样,赵代红的父亲被关了起来,最后还被判处了十三年的有期徒刑。
父亲出事了,母亲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疯了,就像祥林嫂一般,逢人便拉住,说自己的丈夫不会是那样的人,那时候的赵代红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他觉得天就像是塌了下来,家也一下子就没了。
母亲被关进了精神病院,赵代红被姑姑领回了家,姑姑一家对他很好,可是这并不能改变赵代红的家一夜之间坍塌的事实。
特别是当赵代红去到学校的时候,同学们在后面对他指指点点,说他是强X犯的儿子,还有一些坏学生更是当着他的面说一些羞辱他的话。年幼的赵代红竟然在那时萌生出了自杀的念头,他的心里生出了对父亲的恨,是父亲毁掉了他的一生。
一天,他实在挺不下去了,他决定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他还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和风习习,可他的心里却下着绵绵阴雨,在滴着血。
那天下午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去了一趟精神病院,看了他的母亲,和母亲说了很多的话,只是他的母亲嘴里却反反复复只有那一句,说他的父亲不会是那样的人。
赵代红见过母亲之后,他的心情更加的低落,自杀的决心也更加的强烈。
他一个人来到了河边,望着奔流的河水,最后毅然就跳了下去。
可是醒来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没有死,正躺在医院里,坐在病床边的是他县中学的老师,他父亲的同事,他的班主任骆老师。
原来骆老师在他从精神病院出来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他的,发现他的情绪很不对,就悄悄地跟着他,当到了河边的时候,骆老师便猜到了他很可能会做傻事,骆老师知道赵代红根本就不会游泳,他想要阻止,却来不及了,赵代红已经纵身跳进了河里,骆老师赶紧也跳了下去,把他给捞了上来。
骆老师细心地劝说他,可是他却有些记恨骆老师,为什么不让他去死,这样活着,在他看来比死还不如。
骆老师就问他,在他的心里,他自己的父亲会不会真是那样的人,赵代红不知道,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骆老师告诉他,骆老师也不信这件事情真是他的父亲做的,骆老师告诉赵代红,他正在找证据,一定要为赵代红的父亲昭雪。
骆老师告诉赵代红,人这一辈子会遇到很多的沟沟坎坎,有经历很多的挫折,可以悲伤,可以难过,可以沮丧,但绝对不能绝望!
骆老师还对他说,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误判了他父亲,冤枉了他父亲,但作为儿子,应该是最了解自己的父亲的,如果他认为父亲不是这样的人,他就应该坚决地相信自己的父亲,这一点他母亲做到了,只是他母亲因为感觉到无能为力而绝望,精神出了严重的问题,但骆老师希望赵代红不会这样,他更希望赵代红能够振作起来,以一种积极的心态去面对。
就如骆老师一样,去想办法找证据为他父亲翻案,好在他父亲判的是有期徒刑,他们有时间去这么做。
骆老师的话感动了他,也重新让他树立了信心。
他再次回到了学校,他要好好学习,他决心以后一定要做一个公正的法官,不会再让父亲这样的案子发生。
一直到赵代红读到高二的时候,他父亲的案子才平反了,是学校里的另一个老师干的,那个老师为了逃脱刑罚,便有意把脏水泼到了赵代红父亲的身上,还为此伪造了很多所谓的证据,其实他的手段是很卑劣的,如果不是当年办案的警察草率断案,他父亲也不会被冤枉。
几年的牢狱,虽然让他们获得了一笔赔偿,可是他的父亲却已经不再像从前,看着衰老了许多,整个人的性格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出狱后他没有再回学校,而是买断了工龄,天天躲在家里,不愿意见人。他父亲接回了他母亲,精神伺候着,一家人就靠着那笔赔偿以及买断工龄和那笔钱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