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母本来的气势,在这一路走来的途中已经一点点削弱了,待看到坐在那儿手里还拿着一把花的女儿,以及在她旁边身着紫袍的男子,她竟然觉得腿肚子打颤,膝弯站不直。
“娘,大哥,”游蕊喊了人一声,就让下人再添两把椅子来。
他们是直接在花草中赏花的,桌椅都是现搬来的。
小黑蛋和卫不恕都在,另外还有从长明殿过来的玄白,玄白还做了一个草编的蜻蜓送给游蕊,说是贺她生辰之礼。
给游蕊好笑的,赶紧接过来,道谢过后表示会好好收起来的,小黑蛋和卫不恕见此,也赶紧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小孩子还不知道送礼物要去买的花花心思,都是自己做的小玩意。
游蕊拿着,却觉得珍贵无比。
小黑蛋看到父亲,立刻跳下凳子跑了过去,指着桌子上摆着一片的各种花朵,道:“爹,姑姑在教我们编花环。”
游桥摸着儿子的脑袋笑了笑,可能是受母亲路上那些话的影响,刚才看到妹妹的那一瞬间他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不过这个到处都是盛开鲜花的地方,远处每隔三五步还站着侍卫,对他来说,这本来就是很陌生的。
“家里的生意怎么样?”游蕊跟大哥见面的时间不多,虽然现在大哥也经常送货到京城,偶尔还会给她捎些东西,但她多数时间都在忙。
游桥接过游松给倒的茶,说道:“拿货的人和之前还差不多,不过开春后,咱们家更多的都放在做花露水上了。”
游蕊看了看满园子的鲜花,都是秋季应景的,大部分是菊花,可也绘出了一片春色,让人感觉不到是萧凉的秋季。
这还只是一处中等的花园,在摄政王府大大小小的花园子足有几十处,很多游蕊都没有去过,她以前也都是早出晚归,基本上没有关注过这些。
“大哥,待会儿我让人把花园香味独特又好栽种的,都给你移一些出来,咱们的花露水生意越做越大,也该添几个花圃了。”
游桥忙道:“不用麻烦,现在家里都有买花的渠道。”
话没说完,腿被坐在旁边的母亲拧了一下。
游母笑道:“你还记着你哥哥们,这是好的。”
游蕊看了她一眼,总觉得游母这话有些生疏,说道:“王府花园众多,每天盛开的鲜花怎么也有十几车,到时我让人修剪下来一部分,大哥派个人过来王府后门拉。”
游母其实不太看得上,不值钱的东西,还显得寒碜。
游桥却已经十分满足,道:“你不用记挂着我们,家里现在就过得挺好的,不用你帮衬。”
这的确不是大事,却有点连婆家边边角角都要扫出一些好东西拿回娘家的意思,要是王爷不喜了,跟以前那个只是猎户的妹夫不喜还不一样。
游松道:“到时候我找人来拉”,他的兄弟多,之前已经找了两个合适的在厂坊给他帮忙,再找两个给自家做活也有,随即对面色不太满意的母亲道:“您别小看这些花,许多都是名贵品种,像这支绿菊,用它做出来的花露水,没有百两都不能卖。这么说吧,从三妹这里拉出一车花,在外面怎么也得四五百两银子。”
游母惊讶不已,心里一算,立刻有些心惊肉跳,十几车不得几千两?赶紧去看王爷的脸色,但也看不出什么来,一车花真有几百两?她想着再说服女儿给儿子们求官的话现在也不能提了。
坐了会儿,厨房那边送来些鲜花饼,外酥内馅儿香软,游母连吃了三个都没吃够,另外还想着给家里的老头子带一些,便低声跟游蕊道:“这还有没有?”
“你放心吃吧,走的时候我让人做一盒子给带回去。”
游母打了游蕊一下,嫌她声音有些大,随即就感觉一道冷冷的目光看来,吓得赶紧缩回手。
心里想到这女儿真真是不能惹了,得供着。
之前只是跟两位舅兄说话的宿岩,这时对游母道:“岳母,松涛阁有戏班子,您要是无事可以去听听。”
昨晚八月十五,皇帝送来王府的戏班子,现在还没走,今天不是游蕊生日吗?为了热闹些,宿岩就让那边唱着,然后又让刘丰到外面请了两个京城比较有名的班子。
这王爷女婿都这么说了,游母还能说不吗?只好起身离开,在一个俏丽丫鬟的带领下,向那什么松涛阁走去。
游蕊看游母那有话不敢说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这老太太就是想太多,为防她一个人看着没意思,游蕊吩咐丫鬟去喊几个婆子,叫陪着游母一起看戏。
游母看戏看得太投入,中午饭都是在松涛阁吃的,游蕊他们则是在花园露营,吃的烤肉,尽管没有生菜,白菜叶包着撒了各种调料和孜然粒的滋滋冒油的烤肉,也是十分美味的。
围着烤炉吃起来之后,大哥二哥也都随意自然很多。
游蕊想着以后她休息的时候,可以经常邀大哥二哥过来聚一聚,慢慢地就不把王府当做什么神圣的一举一动都要守规矩的地方了。
游母一个人,在松涛阁守着一大桌子菜,也是吃得十分惬意,边上的仆妇还给她介绍着那些菜怎么吃怎么好吃,她突然就觉得现在这个女儿,比起她养大的那个,还要有些良心。
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再想想以前,她的确经常使唤女儿干活,给女儿买东西也是在她两个哥哥后面,但要说亏待她是没有的。
也不知怎么就养成那爱作闹的性子。
要是知道她那次就没了,自己一定要对她好一些的。
擦了擦眼角,埋头继续吃起来,旁边作陪的几个仆妇看见这一幕,都觉得挺疑惑的。
晚上游母和游桥留下了,应邀在王府住一晚上,吃过晚饭离开前,游母偷摸摸把游蕊拉到一边,说道:“我下午听戏时,可是瞧着那个唱花旦的不老实。”
游蕊好笑道:“怎么了,她还能给您抛媚眼?”
“我知道你不怕王爷宠上别的女人,但你也上点心,”游母说道,“那戏子倒是没有给我抛媚眼,可她不作态腰就能扭成那样,要是勾引男人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游蕊点头,都顺着她说:“府里不留戏班子,您放心吧。”
“难道那样的女人只有戏班子里有?”游母心想是不是人家有什么魅惑男人的方法,怎么就这么放心呢?“这王府里,哪儿没有好看的女人?还好看的都不一样,要是她们联合起来,你再大的本事也要吃亏。”
“要紧的是先生个孩子,以后别管多少女人凑过来,你都稳当了,你现在是王妃,生下的儿子就是世子爷。你现在长得好,王爷还喜欢你,等你老了呢?废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那时候你再想生儿子,生出来也没用。”
游蕊捂了捂耳朵,游母白眼道:“你还别不爱听,男人就是这样,好的时候再好,没有孩子你便什么都不是。还能指着他那点宠爱过一辈子是怎的?”
游蕊说道:“他不宠我。不过您说的我都记住了,会好好思考的。”
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根本不是能掰过来的,游蕊便也不废这个口舌,反正她只要她一天不生孩子,游母这个念叨就少不了。
游母还想说什么,但看到王爷的身影向这边走来,只好闭上嘴巴,推了推游蕊让她回去。
看着游母一步三回头,挥着手让他们进去地离开,宿岩问游蕊,“又跟你说生孩子的事了?”
游蕊点点头,“以前还催个不停,更别提你从一般的金龟婿变成了超级金龟婿。”
宿岩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捏了捏她的鼻子,“有这么说你老公的吗?”
他已经知道老公的意思,时不时就爱用一用。
游蕊向他吐了下舌头,两人挽着手回到殿内,各自忙完自己的事,入睡前先去泡了个温泉。
轻烟朦胧中,宿岩蜜色肌肤的宽厚脊背若隐若现,游蕊从后面摸过来,抬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捞在怀里。
“干什么呢?”温泉池不是露天的,雾气比较重,宿岩一低头,被雾气沾湿的睫毛更显的又长又翘。
游蕊挨着他就好像患了肌肤饥渴症,皮肤碰着他的微微更热些的皮肤就觉得很舒服,蹭在他怀里才道:“你在想什么,有心事的样子?”
宿岩在她额头亲了下,双臂展开后撑在池边,“不是有心事,傍晚刚收到一个加急折子,事情不大,但有些棘手。”
“说来听听,”游蕊笑道,在他身边蹭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浮到周围划游。
宿岩看着她的笑脸,也忍不住笑道:“前几天我让人细查各地方的豪族,暗卫这一深入细查,反而揪出一个大案,就是衡、阳两省谎报灾情、倒卖税粮的事。”
游蕊点点头,当时宿岩很生气,也没跟她说是什么事,但那么大的事,抓捕当地官员的命令下去后,京城也跟着有动荡,她自然在外面听说过。
宿岩摸了摸鼻子,这么大的案子,其实他早该发现的,好像以前暗卫送来的案综里,还有一些怀疑的报告,且早两年,有人上京告过御状,他当时根本没管。
总不能让蕊儿知道他以前那样懒散。
“我这不是传信当地的驻兵去拿知府衙门的人吗?这个去衡省府衙拿人的,姓贺,和知府家里有仇,当时就有侮辱知府女眷的言语,知府女眷被押解起来后,可能是惧怕那人的后招,当晚就吊死了几个。”
游蕊已经不再划水,停在了宿岩身边。
宿岩继续道:“可能是针对我,有人做了个局,几个驻兵把知府家的一个小姐给那什么了,这位江家的小姐不堪受辱,逃到大街上陈述了当地驻军的罪行后,就撞墙自尽了。”
“现如今,衡省闹得沸沸扬扬,都是要求惩罚当地驻军的,于私,我不想惩罚他们,其中不少人跟我上过战场,于公,影响毕竟不好。”
游蕊道:“查清真相公布于众不行吗?还有那几个参与的驻兵,严刑处罚。”
宿岩笑道:“真相不重要,那几个驻兵自然是要严刑处罚,关键是这个贺姓将领,他没做什么,但又是必须处罚的。”
“我知道了,你惜才,不想处罚贺姓将领。”
宿岩说道:“我的兵,只要没犯错,我都要维护到底的。”
“知府家的女眷又何其无辜?”游蕊很不理解古代这种一家之主犯罪,全家充奴的刑罚,只把相关涉事人羁押起来,贪污公款和来源不明公款没收不就行了。
宿岩顺了顺她后背的头发,说道:“境下被江栋欺压的百姓又何其无辜?江栋的家人,好歹还享受过几年。覆巢之下无完卵,那些为官者才能更警醒。别看我设了那么多暗卫,但这天下太大,还是有很多我不能掌控在手中。”
所以你不可能把这种连坐的刑罚给废掉呗?
游蕊想了想,问道:“那些家眷会怎么样?”
“或是由官府发买,或是流放,”宿岩说道。
“这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先把贺姓将领调离衡省吧,虽然真相这个时候已经不重要,还是要查清楚公布一下的,其余的影响,只能慢慢淡化。”
听完宿岩的话,游蕊也没什么好说的,固然宿岩是护着他的兵,但贺姓将领还有他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