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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霜降,天气人体可感的迅速凉下来,早晨天还不亮,一个小小的人影便打开门出来,他先去茅房,而后洗手洗脸,又站在凳子上,从水池上方一个在墙体上扣出来的壁柜内,拿出来一盒牙粉一根牙刷。

牙粉、牙刷并不稀罕,县城的杂货铺里就有,倒是这样洗漱地方的样式别样新奇,简单又方便。

卫不恕刷着牙,想到昨天问游大娘时,她说是姨姨成亲前过来看房子建造时提出来的。

前世根本没有见过游蕊,卫不恕不能确定她的改变到底有多大,却隐约觉得,她有时候的看法和见解,并不像是一个农家女子所能有的。

在卫不恕心目中,游欢意已经是世间所难得少见的女子,但是这些天和游蕊相处下来,他才发觉游欢意那种的难得多么浅薄和无力。

而他一直对游欢意求而不得的痛苦,希望她能幸福的心情,似乎也都真得变成了只是隔世的事。

刷好牙,卫不恕小跑到厨房,因为天冷,水池边瓮里的水早晨都会有一层薄薄的冰碴,盛放厨房用水的瓮也被挪到厨房中。

他来到瓮边,拉个凳子过来,左手扶住瓮口的边沿就站到凳子上,而后左手往下放了放,迅速加入一指许的泉水。

刚做完这些,门外就传来脚步声。

游蕊今天穿了件水红底色的夹棉衣裙,即便只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也能让看到的人有种眼睛很舒服的感觉。

她前天中午就跟着老太太和大伯娘、大堂嫂,去棋盘镇更北边的大刘村一户人家接生了,大伯驾的车,昨天半下午才回来。

看卫不恕站在凳子上,游蕊过去掐着他腋下把他提下来,问道:“手臂不疼了?这才七天不到,你就着急做活儿?”

卫不恕摸了摸右臂,低声道:“不疼了,我想帮姨姨做早饭。”

不知不觉,他已经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喊出姨姨这个称呼。

游蕊笑道:“那也不急一时,别着急,等你好了有的是活儿找你。”

卫不恕仰头问道:“姨姨,你为什么要学接生?”

那多辛苦呀,还要被人看不起。

游蕊打了些水添到锅里,又十分熟练地点火,边忙边说道:“我喜欢接生啊,能把一个个小生命接到这个世间,对我来说是很大的成就。”

卫不恕听得出神,拉着小凳子就坐在灶台旁边,又问道:“接生的都是接生婆,别人也喊姨姨接生婆,不好听。”

游蕊好笑,“你小小一个,还知道什么好听什么不好听?不过接生婆的确不太好听,以后啊,我尽力给天下从事接生行业的妇女都正个名。”

“什么名?”

“就产科医生吧”,游蕊问道,“小恕觉得如何?”

知道这个孩子虽然小,心性却很成熟,游蕊跟他说话时经常像是对一个大孩子一般。

卫不恕心头震动,他没想到姨姨能有这般野望。

这的确是野望,千百年来就没有女子能被称一声医生的。虽然接生婆们做的是很重要的事,在女人生产时,再高明的大夫也要依赖接生婆,但在世人眼中,接生婆仍然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行当。

为什么上不得台面?因为这些给人接生的女人,要经常出入别人家,和那些需要进出贵门富户演唱的优伶大差不差。

一开始知道游蕊学了接生的手艺,他以为是她们家生活贫困,不得不让她一个女子抛头露面,他还想着等胳膊一好就要去县里看一看什么生意好做。

完全没有想到,对于姨姨来说,接生不止是为了挣钱。

卫不恕愣了一会儿,说道:“姨姨,我以后挣了钱就孝顺你,你不要太辛苦。”

游蕊听得又新奇又感动,小孩子啊,往往能在不经意间说出掏心窝子的话来。

水开了,游蕊舀出来一些兑成温水,对卫不恕道:“以后不要在外面洗手,小孩子就多睡会儿,等我起来烧好热水再洗漱。”

正说话的时候,游母也进来了。

她那天虽然觉得女婿给她下脸子很没面子,宿岩一离开,她还是当天晚上就过来给女儿做伴。

心里颇有些委屈地想,能怎么样,还不是为了孩子。

看看乖巧坐在那里的小男孩,游母说道:“你自己娇气就罢了,一个捡来的孩子,给吃饱喝好就是天大的恩德。”

游蕊生气道:“当着孩子的面,您在说什么呀?”

游母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小孩啊,你也别觉得伯娘话不好听,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可没有睡懒觉的命。我那小孙子黑蛋,前些天你也见过的,他三岁的时候就会帮着大人烧火淘米了。”

卫不恕没觉得这些话不好听,很应该,就是他亲爹娘,也要求他这样那样学着当下人不是,更何况是在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家。

虽然那天晚上没有游家人把他带回来,他也不会死,但是这条胳膊的恩情,却是和救了一命不相上下。

“伯娘,我知道的,我会尽量帮姨姨做活儿的。”卫不恕认真道。

才三岁多一点的孩子,脸上还带着婴儿肥,这么懂事的话能把人的心都听化了,游母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洗了洗手就去做饭。

浓稠的大米粥,还有厚厚一叠鸡蛋饼,一小碗酸黄瓜被摆到饭桌上。

喝了一口粥,游母说道:“今儿个煮粥的火候好,这粥倒是更香一些。”

游蕊吃着,却还有些微微的甜一些,鸡蛋饼也是松软、蛋香浓郁,倒好像不是火候的原因,但一时之间她也没有多想,只觉是自己做饭的手艺见长。

卫不恕有些紧张,见她们都没有多想才微微松一口气,想着以后放泉水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些量度。

虽然很感激,但他并不想把自己的秘密暴露出来。

今天黑蛋放假了,据说是他的先生要去参加童生考试,因为今年的恩科是从最低一级童生开始的,这才刚十月,各县府便已经安排上了童生试。

游大伯家因为也有一个考生,这两天又是准备衣物又是准备银子的,全家都在一种紧张氛围中。

游植本来就打算开春时候去考试的,趁此恩科,当然要先考一次,听先生说来年春的童生试也没有取消,这一次考不过过两个月还能再考一次。

比较起家人的紧张,游植就轻松很多,今天中午便要去县里,但他还是按照往日学习的时间,一早起来坐在带着些寒意的院中看书。

游老太太早早起来,坐在旁边听着小孙子读了好一会儿书,笑呵呵地起身到屋里,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红布包。

“这是五两碎银子,你拿着买些糕点带到考场吃。”

老太太长满老年斑皱巴巴的双手把红布包放到游植面前的桌子上。

游植不要,说道:“我去考试您已经出了二十多两路费,我怎么能还拿您的钱?”

游大伯娘站在厨房当门的空地上,听到儿子的话,气得想直接过去把钱拿起来给塞到他怀里。

老太太给了二十多两,他们家自己攒的有三十多两,看起来很多,但是童生试考下来可是足有半个月呢,这中间不能住不好也不能吃不好。

五十两银子恐怕还不够呢。

而且,小儿子自己不都说童生试后面有个什么府试,还要去京城的府学去考?在京城,五十两银子算个屁。

这么想着,大伯娘便从厨房走出来,笑着道:“还是娘疼咱们植儿”,又瞪游植,“你还不快拿着?以后等你考上秀才考上大官,好好孝顺你奶奶就什么都有了。”

老太太一声呵,瞥了大儿媳一眼,笑着说道:“前些日子我咋听村里人都在说,那读书人就算考出来,当上了大官,第一个能请封诰命的也只有他老子娘?咱这是老祖母,可隔了一辈了,还敢想什么孝顺呦!”

大伯娘面上顿时一阵红,她自从见到陈二郎考上秀才功名,对这些相关的事那是十分关心,给读书的人家接生时,就经常打听,慢慢也弄了个八九分懂。

于是有意无意和村里人讲话时,把这些话都说了出来,再加上确定小儿子马上要去考童生试,就更加喜欢说。

老太太也是,听到就听到了,还非要这么阴阳怪气地损她。

“哎呀”,大伯娘一拍双手,道:“娘,二弟那边没送来一点钱?我们植儿考试跟他们家也不能说一点关系吧,以后我儿考上秀才、”

“你给我住口”,老太太脸色难看地呵斥,“孩子考的什么样还没一定,你得意什么?还是担心自家不能成为村里人的笑柄?”

大伯娘立刻闭上嘴巴,脸上的神色却很难堪。

这边老太太的话刚落,游山就走进大门来,他隐约听到了老娘的呵斥声,见大嫂脸色难看,也没多问,过来问了游植一声,便从手里的竹筐里拿出来一个蓝布包,竹篮里还放着几张鸡蛋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