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荣寨异常安静,竹排楼下有三五只小鸡,转着圈地溜达,不时低头啄两下。
倪荫睡不着,站在阳台上,抽出根烟,没点,凑到鼻子底下。
肩膀的伤其实没那么痛了,倒是后背那一片伤让她难受得睡不着。再加上这里潮湿闷热的气候,不利于伤口愈合,后背像有东西在抓,又痒又疼。她翻过来覆过去,只能侧着身子睡。最后也不费那个劲了,干脆起来,权当帮着守夜了。
尽管,四周都是汪磊的人。
搜山在持续,抓到拓爷是早晚的事,就是不知道,他又会整出多大幺蛾子。
拓爷受了伤,跑不远,这里交通又不便利,除了水路就是山路,翻过后身那两座大山才能靠近城郊。她眯起眼睛望着竹排楼后头黑黢黢的山,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藏水里,只能往山上跑。
所以,骆逸南也在那里吗?
早上,李三传过来叫倪荫去吃早饭。
一路上就听他喋喋不休:“我听小柳说,上头要进行交接工作了。今天下午会有船过来,让咱们收拾收拾,跟着一快回去。”
“拓爷可还没抓着呢!那就是颗定时炸弹,谁知道能在哪炸响?”
“依我的经验判断,你妹妹那事,不管是不是被冤枉的,只要她一口咬死,警方又找不到新的证据,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诶,不过我可听说啊,拓爷那保险柜里的东西,就是为了预防有这么一天,留给他老婆孩子。谁要是敢动,那他还不得拼命啊!”
“巴沙留了包钻石、拓爷留了个保险柜……你说这帮人也挺有意思的,早知道干的都是掉脑袋的事,那就别干啊!留下再多的钱,人也没了。这些拿命换来的钱,家里头哪个能花得心安理得?所以说,家人才是最珍贵的。”
李三传好言劲她:“你就别跟你爸爸较劲了,都是一家人……”
倪荫皱眉,嫌弃地瞥他一眼:“还能不能好好聊会天了?”
李三传叹口气:“你就是骨头太硬,脾气太大,放着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当,非得跟人家怄气。我看你爸也挺关心你的啊,你说两句软话不就皆大欢喜了嘛!非得把好好的家让给那些外人!”
倪荫笑了,不紧不慢道:“首先,那得先是一个家。”
自从她妈妈去世以后,就已经不再是了。
“你啊,就是钻牛角尖……”
早餐在一楼,汪队请了两位大婶过来专门做饭,把这里变成了临时食堂。网
倪荫进去,抬眼就看到倪得昌和白莉还有倪雅琳坐一桌,倪得昌刚想叫她,倪荫直奔旁边阿笙那桌,李三传朝他客气地笑笑,也跟着过去了。
白莉哼了哼,给女儿夹菜,心疼道:“都瘦了,多吃点。”又说:“回家以后,妈给你好好补补!”
倪雅琳点头,表情好像受了多大委屈。
“我吃好了。”倪得昌起身,来到倪荫那桌。
白莉恨恨地咬口馒头。
“下午有船,咱们一块回去。”倪得昌望着女儿,平静道:“把倪倪也接回家。”
倪荫低眸,嘴角勾起笑:“哟,您还记得有这么个儿子啊?”
这气氛,有点压抑。
阿笙和李三传赶紧往嘴里扒饭。
“唉……”倪得昌叹口气,掏出眼镜布,摘下眼镜擦镜片。
“我知道你心里还记恨着,可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咱们也是一家人。”
倪荫没吭声,夹了点小咸菜搁碗里,和着粥一块吃。
下午,船靠岸。
汪磊找到倪荫,对她说:“倪律师,你先跟船回去,下了船会有人把身份证等相关证件给你送过去,这边你也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逸南的。”
倪荫呛声:“你拿什么保护?金钟罩还是铁布衫?现在连个人影儿都没有,还谈什么保护?”
她本来就瞧汪磊不顺眼,要不是他,骆逸南怎么可能会身陷险境?
汪磊也清楚她心里不舒坦,笑笑说:“逸南的行动,都在我们的监护之下,我可以保证,届时一定会把他健健康康的还给你!”
李三传背着个大包在前面叫她,倪荫瞥了汪磊一眼:“我这人可记仇。”
望着她的背影,汪磊失笑。
恐怕,也只有像骆逸南那种人狠话不多的男人,才能镇得住这女人啊。
阿笙跟倪荫道别,倪荫皱着眉:“你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阿笙贴近她耳边小声说:“莫向东很快就会现身!我的感觉不会错!”
一行人上了船,汪磊和他的人都留在了荣寨。
这是艘20马力的渔船,外观简陋,上了船,一股鱼腥味扑面,船舱是一个十来平米的休息间,几个人挤在里面,又闷又热热。李三传去外头抽烟了,白莉正拿着消毒湿巾不停擦坐椅,一脸嫌弃:“这也太糊弄人了吧!用渔船像话嘛!”
倪得昌说:“来之前你也不是不知道,这里的条件就这样,根本没有客船,再加上荣寨出了事,有渔船肯过来就不错了。”
白莉小心翼翼地坐下,屁股仅搭了个椅子边,仍在抱怨:“这船怎么看都像随时要散架,万一遇上个风浪,咱们还不得都掉海里去!”
倪得昌拢眉:“你能少说几句这种晦气话吗?”
倪雅琳赶紧拽拽母亲:“妈,你就别说了,能有船回去就很好了。”
白莉哼了一声,扭头不说话。
倪荫懒得看她,放下包后就出去了。
李三传正跟船长聊天,人手一根烟,唠得那叫一个热乎。
他跟陌生人打交道的本事,倪荫是服的。
“倪荫!来来来,过来这!”李三传热情的招呼着。
倪荫走到甲板上,李三传介绍说:“这就是我跟说的律师小姑娘!她啊,除了脾气臭点,不太会说话,基本没毛病!”
倪荫斜眼瞅他:“你就这么夸我的?”
船长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个子不高,很壮实,戴着渔民帽。
他抬眼看看倪荫,朝她点点头。
看得出,话不多。
倪荫望着渐行渐远的荣寨,问:“咱们什么时候能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