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汽车从路边积水处快速经过,溅起一片水花。
倪荫完好无损,可孙在望就没那么幸运了,背后湿了一片。
“谢谢。”倪荫退离一步,看一眼他的西装,想了想,取出名片塞他手里:“干洗费算我的。”
孙在望愣了下,接着失笑:“倪律师,你不用这么客气。”
倪荫固执摇头:“咱俩非亲非故,我不喜欢欠人家的。”
尤其当下,她是他老婆的代理律师,人情尤其欠不得。
孙在望看了看她,“那……好吧。”
收下她的名片,夹在指间晃了晃:“我会记得结清的。”
“嗯,那样最好。”
倪荫坐进车里,看一眼对面的男人,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若有所思,没留意到一辆警车从旁边经过。
车内,东子一个劲地回头张望,“我没看错吧?刚才那是倪姐吗?”
老方直朝他使个眼色,“哪呢,我怎么没看见啊!”
“就刚才在咖啡厅门口啊!一个男的抱着她!”
老方轻咳两声:“别乱说,她的律所在城那头,怎么可能跑这边啊!”
“我真的看见了!骆队骆队,你信我,我两眼视力好着呢,都是5.0的!”
骆逸南坐副驾驶,背对他们,“抓嫌犯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有准头?”
“我那是……”
不待东子说话,坐在他和老方中间的嫌犯就凑了过来,小声说:“警官,是不是那个穿着短裙露大长腿的女人?我也看到了,她和旁边那男的都搂一块儿去了!”
东子精神振奋:“听听,听听,我没说错吧……”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瞪了嫌犯一眼:“有你什么事啊?好好想想怎么交待你的犯罪事实吧!”
路遇堵车,警车被挤进车流中,寸步难行。
“怎么回事?”骆逸南皱了眉头。
司机探出头看了看:“有两辆车剐到了。”
骆逸南坐了会,突然推开车门下去。
骆逸南下车抽了根烟,朝前面人堆那里扫了几眼,两名车主还在那吵呢,都说是对方责任,互不相让,身后喇叭响成一片。他大步过去,拨拉开人群挤进去:“怎么回事?”
车内,老方慢吞吞扭头看东子:“怎么就你话多呢?”
东子一脸茫然:“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老方无奈摇头:“朽木,朽木。”
坐两人中间的嫌犯嘿嘿笑出声,问东子:“小警官,你还没对象吧?”
东子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看就看出来了啊!”接着,用胳膊撞了撞他,朝车外呶呶嘴说:“那美女跟你们头儿有关系吧?”
东子傻傻愣了几秒,突然一拍脑袋:“哎哟!”
老方冷眼看嫌犯:“这么会说话,待会有得你说。”
很快,骆逸南上了车,前面车队也开始慢慢行进,最后终于畅通。
东子赔着笑脸,“还得咱们骆队啊,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
嫌犯却好像很嫌弃似的撇撇嘴:“有你们这么累的人民警察吗?把人家交管部门的事都给办了,你让人家干嘛?那些非法占道经营的你们管不管啊?干脆把城管的活一块接过来算了。”
东子眼一瞪:“哎哟我说你这人,话怎么这么多啊?”
“嘿嘿……我这不是心疼咱们人民警察嘛!”
老方也被逗乐了,问他:“你这么能说,怎么不去说相声啊?”
嫌犯兴奋道:“诶,你也看出我这天赋了啊?我跟你讲啊,我身边那边兄弟们也都这么夸我,所以我就真去了!”
老方:“去哪?”
“就北京那什么云社啊!我去了,可人家没要我……这不没辙了嘛,既要填饱肚子,又不想埋没了我这才华,所以我就……”
“做了骗子?”
“什么叫骗子啊!警官,你这么说可就是外行了,并且,很不尊重我们的职业!听说过‘江相派’吗?听说过《英耀篇》吗?那都是祖师爷传下来的秘籍宝典,一般人根本看不到!”说完,自豪地拍拍胸脯:“我,李三传,就曾有幸拜读过!”
这时,骆逸南回头,“老方,以团伙诈骗立案。”
李三传一听就要哭了:“没团伙没团伙!警官,我真没团伙,就我一人!”
老方憋着笑,“吹牛皮也不看场合。”
旁边,东子摸着下巴暗暗分析,今天的骆队,心情不佳啊。
回到警局,老方和东子带李三传去做笔录了,骆逸南则被谢局叫去办公室。
“逸南,你在咱们分局也有些年头了,你的能力和表现,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的。这回人支队队长点名调你进支队,你可不能再拒绝了啊!”
骆逸南坐对面,“我不去。”
“你……让你进支队,好像要你命一样,你怎么这么倔呢?”谢局起身,走过去递了根烟给他:“我跟你爸认识那么多年了,他把儿子交给我可不是卖给我,现在明明有机会晋升你不去,你让我怎么跟他交待?”
骆逸南点燃烟,抽了一口:“谢局,您不用交待,路是我自已选的,该怎么走,我心里有数。”
谢局看看他,叹息一声:“知道你有主见,你不乐意做的事别人拿刀架你脖子上都没用!不过逸南啊,有些时候还是要为自已的将来谋划谋划,你也老大不小了,还能在一线一辈子?”
骆逸南抬眼看他,轻轻一笑:“也没什么不好。”
“你……”
谢局摆摆手:“行了行了,再说下去我非被你气出心脏病不可,你出去吧。”
骆逸南起身,顺便摸走他桌上半包烟,“给兄弟们散散。”
谢局无奈失笑,在他走到门口时又叫住他:“对了,你跟芷沁是怎么回事?”
“分了。”骆逸南回得很果断。
谢局一愣,沉吟片刻,说:“老江上午打电话问起过这事……我看芷沁那孩子不错,对你也很好,怎么就分了呢?”
骆逸南坦然道:“就因为她太好,所以我配不上。”
谢局一听,自是听明白了他这是铁了心,言外之意就一句话——不合适。
即使是老友拜托,但年轻人感情的事,他这做领导的也不便掺和,于是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说:“总之,你老大不小了,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都不能再由着性子来了。”
“我知道。”
骆逸南回去就把那半盒烟给散了,老方抽了一口,砸吧两下嘴:“骆队,这的会议指示是什么?”
骆逸南对着电脑,头也没抬,“没什么,瞎聊。”
东子插一句:“还能是什么?又鼓动咱们头儿去市里支队呗!”
老方笑道:“你小子又知道了。”
“当然!我听我姐夫说的,他们队长可喜欢咱们头儿了,跟谢老板要人都要了几次!”
老方看看骆逸南,“其实,去支队也不错啊。”
小宋走进来,听到后接口:“何止不错,简直就不是一个档次好嘛!哪像咱们这里啊,穷得叮当响,要什么没什么,支援还得靠自救。”
骆逸南点了根烟,“这么喜欢支队,改明我给你打个申请,送你进去实习几天好不好。”
小宋一个劲地摇头:“别别别,就我这两下子还是别出去咱们大队丢人了!我就在这里,挺好的。”
东子笑:“咱们这儿有什么好的啊,要什么没什么,支援还得靠自救……”
小宋瞪他一眼:“去去去,有你什么事啊!我这叫爱之深,责之切!”
老方笑着来到骆逸南跟前,“呶,这是李三传和受害人的笔录。啧啧啧,那小子真是满嘴跑火车,贫得厉害,给他做一份笔录,能给你扯到慈禧太后养的那只京巴身上去!”
小宋扑哧一笑:“我也听过这个李三传,他不去天桥底下说书,都埋没了这个人才!”
骆逸南翻看着,“事实确认清楚后就移送审查起诉吧。”
“好。”
东子在一边唏嘘不已:“我怎么还有点舍不得他了呢。”
老方过去,卷宗敲下他的脑袋:“同情心是这么用的吗?”
东子嘿嘿一笑:“维护稳定、打击犯罪、保护群众,义不容辞!”
老方坐下后,说:“那小子也知道自已犯的事不轻,所以,刚才还一个劲地打听,想请个好律师,花多少钱都没问题。”
小宋回过头来:“找倪律师啊!”
老子一拍脑袋:“我们回来的时候在路上还看到她了呢!她当时和……”
“咳咳!”老方咳了几声,拿眼瞟他,东子顿时反应过来:“没什么没什么,我眼力不好,两眼都是2.0的,什么都没看清。”
小宋一头雾水,只看到骆逸南站了起来,经过身边时,掀起的风都不一样……
有点冷。
骆逸南站在走廊上,指间夹着烟,胸口莫名堵得慌。
她在城东上班,跑城西干嘛?
半晌,他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半天,最后,还是翻出她的电话。
很快,那边有人接起。
“你好,来电请按提示回复:公事请按1、想我请按2、退出请挂机。”
骆逸南站那儿半晌,失笑:“2.”
对面的声音更加明媚了,“那还可以继续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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