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谁告诉你的！”老爷子大怒，大掌砰地一声拍在茶桌上，上面放置的小茶杯等立即被那力道反作用弹了起来，然后又砸了下去，声效非常惊人。
而他脸上神情如外面黑云压城的天色，阴沉可怖，似乎酝酿着恐怖的暴风雨！
“难道不是吗？”季茜反问，丝毫不惧，她不过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家里三个儿媳妇，季老爷子最喜欢的不是同属四大家族的大伯母，而是什么都处在中间的二伯母，甚至对大伯母也不太待见。
季茜有些想不通，要知道大伯母不仅出生好，谈吐举止也不错，还给季家生了这么一对龙凤胎，多大的功劳，老爷子竟然不待见？
后来有一次无意间听到大伯母向大伯父诉苦，虽然没有明说，但她分析推测，再去老爸那里验证了一番，根据宋臻教她的察言观色，果然诈出了一些东西。
“你！你！”老爷子气急，老辣犀利的眼睛里挟裹着滔天怒气，但对上季茜无畏的神色，他突然明白过来，她恐怕早就知道了什么，顿时一通火不知道该往哪儿撒。
然而，一家之长的威严不是这样就可以冒犯的，何况是季家这种家规森严的门户。
“她姓顾，你姓季！能一样吗！季茜，你是想让我们老季家的脸往哪儿搁！这个孩子——”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决绝的命令道，“必须给我打了！”
随着这一声怒吼，尿检报告狠狠地甩到了季茜的脸上。
季茜没有想到，老爷子开口就要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命。
这一刻，哪怕这个孩子是杜撰出来的，她都不禁感觉到一丝悲凉和恐怖。
抓住报告顺手往包里一塞的那一瞬间她甚至在想，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季薇他还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吗？
想到这里，她竟然笑了，可能终究还是不甘心吧，毕竟她也曾期待过老爷子对她能有一丝一毫的疼惜，所以她终究还是问了，“爷爷，如果是季薇，你也会让她打掉孩子吗？”
“薇薇才不会做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我看你果然跟你那没出息的妈一样，不知廉耻！看看她都教出了什么样的女儿！”
“和我妈没关系！”季茜暴怒，腾地站了起来，“她要是像您说的那样，就教不出我哥！”
“啪！”
随着这一声响，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云霄，紧接着砰的一声，季茜整个人竟然被老爷子这一掌扇到了地上，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门外，季薇简直被吓傻了。
光听声音她都知道里面的狂风暴雨有多么的恐怖，于是连忙踮起脚尖，哆嗦着往后退，脸色有些青白。
信息量太大，她有些难以消化……
另一方面，她没有想到，老爷子发起火来竟然这么恐怖，她几乎可以想象季茜那瘦削的身体倒在地板上的场景。
但她不知道的是，季茜远比她想象中的狼狈，因为她的脸和脸颊两侧的头发还是湿的，而且季老爷子这巴掌太狠了，她的嘴角都被扇得出了血。
但她的神情却非常倔强，即便倒在了地上，却依然用胳膊撑着身体，偏着头目光毫无惧意的直视老爷子，一双灵动澄澈的杏眼却依旧毫不服输，视线锐利！
如果她肚子里真的有一个孩子，如果她再脆弱一点儿，那孩子是不是会被这一巴掌直接给扇没了？
想到这里，她立即毛骨悚然。
她知道自己太冲动了，她本来是来谈判的，但万万没有想到老爷子的偏见如此根深蒂固，尤其是涉及到她的妈妈，她一不小心就炸毛了，憋屈了二十几年的怒气和怨怼如井喷似的疯狂涌出，再也无法克制。
但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明白，无论她是压抑或是释放，无论她感受如何，老爷子都不会因为她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与此同时，老爷子被她的眸光刺得心惊，他的手也在颤抖着，因为刚扇了人而掌心发热，甚至有些火辣辣的痛。
这个孙女，倔强起来跟年轻时候的季铎是那么的神似，就连眉眼间的倔强都如出一辙。
她像季铎，而季铎像他，所以老爷子几乎在一瞬间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荒唐事。
才留学回来的时候，他爹斥责他和一帮不懂知识文化的土农民搞在一起，斥责他和一帮乌合之众做着驱逐外虏、振兴华夏的白日梦。
那时候他是怎么做的呢？不仅自己在做梦，甚至还煽动他的兄弟姐妹。
他成为了那个时代季家的一颗“毒瘤”，谁知道最后却因此保住了季家的百年繁荣，甚至令季家在新时代更上层楼。
虽然坚持的东西不一样，但季茜的眼神瞬间触发了他那久远的记忆，甚至击中了他的内心。
不，不是一回事，他是追逐人生，而她，一个女儿家竟然那么不知羞耻！
“把孩子打掉，我可以安排你嫁给樊子安。”老爷子无比冷酷地讲道。
“我不会打掉这个孩子的。”季茜清冷固执的声音在茶室里响起。
她之所以铤而走险就是为了逃避被老爷子指婚，谁知道老爷子现在竟然要强买强卖，而且降低要求，直接把她硬塞给那个京都新贵樊子安！
眉头微动，她的神色也变得无比冷漠，带了几分讥嘲，“我不相信，樊子安愿意买一送一。”
她之所以编造怀孕，就是不想嫁人，毕竟这个世上没有男人愿意被戴绿帽，甚至还要替别人养孩子。
老头子一口气哽在喉头，那块肉在季茜肚子里，她死活不打他还真没什么办法，这事儿闹大了就是季家的丑闻！
手颤抖着，左手拳头捏着的拐杖也渐渐抬了起来，指向了季茜。
“你是想让我执行家法吗？”
这一刻，老爷子甚至起了杀心，他在权衡，他这一拐杖打下去，能不能将她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季茜心脏一缩，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没有料到，老爷子竟然残忍至此！
更甚者，她是他孙女！亲孙女！
这一刻她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老爷子在乎的，只有他的不容挑衅的权威和季家的声誉。
她的眼睫不由得颤了颤，眸光随后从季老爷子沧桑严肃的脸一点点往下，然后移到了拐杖上。
气氛在一这瞬间紧凝。
老爷子半身杀伐的气息宛若实质，笼罩在季茜头顶，犹如死神的宣判。
情势，一触即发。
季茜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拐杖头，她不由得想，如果老爷子这一拐杖真的落下来，那她将宁愿舍弃“季”这个姓。
这一刻，她抱着一种视死如归，同样决绝的心态。
见她如此不知好歹、毫无悔恨，老爷子怒不可遏，终于，他高高地扬起了拐杖，然后猛地往下挥去！
“轰！”
轰隆一声，一声炸雷惊响，响彻九霄，几乎要将天震破一般。
与此同时，季茜发出了一声惊叫。
随后，拐杖落地发出一声脆响，咕噜噜的滚了一下，而这些声响都悉数淹没在再次炸响的惊雷声中。
……
季薇正坐在马桶上，听到雷声乍然响起不由得吓了一跳，心虚的她立即站起身来，整理好衣服，收拾好走出去。
谁知道刚出门就看到坤叔带着康医生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她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随即立即反应过来，“爷爷！”
康医生是季老爷子的专属医生，因为康医生的存在，她几乎下意识地认为是季茜把老爷子气出了个三长两短，顿时着急地跟在后面，一道进了茶室。
谁知道眼前的一幕却让她震惊不已，甚至感到害怕，仿佛和多年前的那一幕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