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毅早就能熟练地变出人腿,但无法定型,短则半天,长则三四天,他就会自动恢复人鱼的形状。
可想而知,如果他上岸,走着走着就变成人鱼……
前段时间他得到消息,有条鱼变身,用了一种药保持了五个月身体不变型。
这种药,要一千朵花的花汁做药引,一千只蚌的蚌汁为辅,再配以其它药物合成。
其它药,随时随地都可以弄到,就是这种花汁,必须请人到岸上去釆集。
这个男孩愿意帮自己釆药,自己却担心会耽误他。
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会对自己的事有多尽心,自己无法确定,但他有这个好心,自己就很感激了。
钟毅有一面魔法镜,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九姑进来,见他在看魔镜,魔镜里,是那些派去釆花汁的人。
“要不,我亲自去釆?”
钟毅摇头,“先让别人去釆,有的人很认真。”
自从跟那个男孩分开后,他让手下去找了几百个人,来帮自己釆药,但现在,大部分人半途而废了。
“你是妖~”
九姑有些不服气,说,“我去掉现在的肉身,投身到人的身上去。”
“不行,这样会害你受伤,”钟毅再次摇头,说,“先看看这些人,如果再不成,我直接走也可以,不过是反复变身麻烦了些。”
“那多不方便。”九姑向一个方向示意,他明白,她是在指武浩。
“他已经彻底变心了,见到我十分厌恶,看都不愿意看我。”
石头跟钟毅分开,踏上釆药的路程。
他不像别人那样,找花田和平坦地段釆花汁,他一直往荒山野岭走去,专找人烟罕至的地方,釆那里最洁净的花朵的花汁。
斗转星移,不知不觉过去了三十年,他终于攒够了千朵花的花汁,向东海返程。
他的草鞋磨破了一双又一双。
他经常风餐露宿,有时候没带够干粮,就摘野果吃,没什么可吃的时候,他会饿上一整天,这些,都是钟毅从魔镜上看到的。
中秋节的前三天,石头回到三十年前见到人鱼的地方,在等待的过程中他回想往事。
很多人觉得他傻,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付出几十年的代价,翻山越岭,风餐露宿,最终一无所有。
他只能说,是你们不懂。
他一个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稍懂事一点后,就想回报父老乡亲,结果,他们不要他的回报。
这让他感觉自己是个不被需要的人,直到遇上人鱼,那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被需要的快乐。
人鱼需要千朵花的花汁做药,她自己无法上岸,自己就成了能帮助她的人。
从他釆第一朵花的汁液时,他就想好了,到深山无人的地方,釆最大最洁净的花的花汁。
他有预感,如果不这样做是不会真正成功的。
他小心翼翼地摸着那个药瓶,想起那条人鱼,几十年过去了,她还好吗……
中秋节那天,太阳刚下山她就出现了,一如当年那么美丽。
看看自己,一身的褴褛,满头白发,满脸沟沟坎坎,完全成了枯焦老头。
三十年的努力,终于能看到结果了。一生的努力,助她上岸,自己的人生也就完满了, 至少,自己曾经被人需要过,帮助过别人。
石头笑着从树上跳下,人鱼看着他微微地笑。
他走到她面前,把药瓶递给她。
看着他伸过来的瓶子,钟毅霎时懵了,任谁在这个时候,都会问自己要点什么,而他……
瓶子里的药水是真的药水,他每天没事干就看魔镜,什么都清楚。
前几天九姑还笑过他,“要不,我帮你提前去拿过来?”
这个拿,可不是好好的拿。
九姑在海洋里待了几百年,多少染了些匪气,行事有些急躁,自己也过她不少,好在她没有犯到自己的底线。
钟毅心知她在开玩笑,还是白了她一眼,“人家辛苦几十年,总得见到正主才对,该给的补偿也得给别人。”
现在,瓶子就在自己眼前……
石头把瓶子放到他手中,他才反应过来,结巴地说,“谢谢——你——辛苦了,几十年了——不容易,我该给你点钱——哦不,我的意思是,你该好好过日子,帮我这么大忙——”
他的脑子里乱得一塌糊涂。
他说不清楚话,只得先停嘴。过了片刻,他深呼一口气,说,“耽误你几十年,真的不好意思——”
石头却微笑,“你先看看药效。”
“哦对。”钟毅连忙站起来,拿出其他的药汁,倒入花汁中混合,他一边运功把鱼尾巴变成人腿,一边在脚上洒上药汁。
药汁在他脚上流动,慢慢包裹住他整个一双脚。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套子套住了脚,防止脚出来再变形。
他试着走路,有种踩着棉被走路的感觉。
他催动自己,让自己变形,结果,那个药膜在阻拦自己的腿变形。
“成功了。”他的眼泪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石头的眼泪也呼的一下滚了出来。钟毅不知道他在哭什么,但知道自己哭得更惨。
几百年的苦苦探索,苦苦的煎熬,为什么到现在才得到定型药,如果早五百年得到它,自己还能在父母身边,那一切有多好?
许久,他哭够了,停了下来,对哭得比自己还难过的男人说,“谢谢你帮我,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功,我试验了很多次。
我给你一些钱,帮你买房子,买土地,置产业,你可以去讨老婆,一切会好起来的。”
石头抹掉眼泪,说,“不用管我,过好你自己的生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指了指海的那边,钟毅摇头,说,“他身边有了很多女人,早就不在乎我了。”
恶魔几百年前就不理自己,被妖精勾了魂。
石头放心了,起身就走,钟毅连忙拉住他,说,“我还没有给你补偿。”
他摇头,“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了,不需要了。”
“给你一点钱?”
“你自己留着用,不用管我。”
钟毅怔怔了一会儿,伸手拽住他,说,“等一下。”
钟毅施法在他身上,然后把剩下的药汁淋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