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小师弟,钟毅的心情变得豁然开朗。
原来,自己一直都不是孤军奋战,师父他们在默默关注自己。
师弟说得对,报恩的方式很多,自己死守这里是最差的方式,还得恩人的嫌,不如勤修苦练,完备自我,等恩人有困难时再伸出援手。
没错,自己可以先修仙,成功以后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劝仙界统治集团从轻发落武氏父子,不成功就去阿鼻地狱当小吏等着他们。
于是,他答应师弟一定会努力修仙,争取早日回到宗门。
他想清楚了下一步,便付诸行动了。他洗手净面,开始看修仙书籍。
这套书是小师弟带来的,师弟告诉他这套书更齐全更完备。
头有点痛,大概是自己昨天没休息好,他放下书来休息。
第二天,他再看,头更痛了。
第三天,他不管了,开始照功法调息,不久他觉得全身都有些痛。
第四天第五天,直到第九天,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越来越差,只觉心口有无数股气息乱浮。
不管了,他强行催动气息流转……
……
……
卟的一下,他倒在地上,晕过去之前说了句,我这倒霉运。
不知什么时候,他醒了,看到自己在黄九姑怀里。
九姑满脸泪花,显然哭了一会儿,看到他醒了,她眼神中充满了控诉。
他只觉全身都痛,没有一丝力气,勉强笑了笑,说,“你怎么来了?”
“你做了什么?”九姑哭兮兮地问。
“我,修仙啊。”
“修仙怎么会修成这样?”
怎么会修成这样?正好通过与九姑交谈,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师父,免得师父认为自己没修,师父大概在看自己吧。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修仙的书就头痛,每一次都比头一天严重……”
“那你别修啊,不成仙也可以。”
“你让我说完来,”钟毅顿了顿,说,“我原本想背下书来再练,头痛得不行,于是就练气,结果身体里浮出多股气息,十分混乱。”
他看着九姑责怪的眼神,连忙说,“你听我说完来。最后一天,我想运气把它们收了,结果它们乱窜乱窜,我全身像针扎一样。”
“别练。”九姑冷冷地说。
“我知道。”钟毅只觉心头怪异,九姑气得那么苦干嘛,她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老乡,又非亲非故。
“我想明白了,可能我的体质不适合修仙,我以前就有这种预感。
我学过太多邪门的法术,与修仙这种正气的、索取外界养分帮助自己的功法不同,我练的西海巫术是以透支自己身体建立神通的。”
他看着九姑生气的脸,笑了笑,说,“我这倒霉催的,没这个命修仙了,两种法术正好相反,也相克。”
“为什么要修仙?我们这样也过得好好的,武三又不来找你的茬了。”
“我知道,我要睡一睡,觉得好难受。”钟毅吃力地动,想从九姑怀里出来,他觉得很不习惯。
九姑轻轻地把他放在床上,小心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边凝视他。
“没事,我知道我的体质,不适合修仙,我不会再修了。”
九姑眼睛看向别处说,“你知不知道,你是我的精神支柱?”
?
“当年,我在绝望中生活,以为我和我全家都会饿死渴死。”女孩的声音里满是哭意。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而且,我没帮上什么忙,只是让你短暂解决干旱,还害你困入海洋。”
过去的事其实是笔糊涂债,自己气愤武浩的强横掠夺,气愤武王的纵子行凶,又不敢明着跟他们斗,于是想歪门邪道害他们。
见到干旱的土地,他心里就生出害武氏的计谋,接触小女孩后,把她当成害武氏的介质。
那天,武王失去了第四子,女孩也因为误食子珠变成了怪物。
而后,自己醒悟武氏是自己恩人后,发现自己在恩将仇报,十分后悔,无法面对当年做下的鬼事,选择了回避。
现在想想,自己的行为对不起武氏,也对不起自己,自己一向自翔有恩必报不欠人情,却恰恰欠下最大最关键恩人的情,还倒打了一耙。
他无法面对对武氏的亏欠,更无法面对小女孩,只能给她一颗不死不灭的灵药,把她介绍给龙趸石斑鱼做学徒,然后就不理不答。
“婆婆,你要好好的,因为我没有了亲人……”女孩崩溃地哭了。
钟毅愣,连忙吃力地爬起,把女孩搂住,女孩已经满脸泪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偷珠事件已经过去百年了,她的父母兄弟姐妹早也没了,现在的黄家人都是她兄弟的后辈,从真正意义上来说,她真的没有了亲人。
武氏父子当年没有杀她,但也不理她,还不准她脱离海洋,大概在想哪一天逼出她身体里的武四吧。
小女孩其实挺可怜,十二岁下海,变成半妖,远离亲人,自生自灭,比自己惨得多了,自己最起码完整地享受过父母亲族的爱。
他看了看头发脏兮兮、没有一点打理的女孩。她全身也脏,没有一点女孩子的娇气,眼神中带着蛮气和匪气。
可想而知这百年来,她在大鱼吃小鱼的世界里是怎么摸爬滚打的,这狠辣蛮横的性格以后又会发展到哪一步?
他不禁心痛起来,因为自己无法直面正视自己曾经犯下过的错误,就选择逃避自己伤害过的人,你钟毅,真是个怂包。
他把女孩抱在怀里,然后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说,“你愿不愿意做我孩子?”
九姑一愣,忘记了哭。
“我把你带到海里,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照顾你,”钟毅叹了口气,说,“你没了亲人,我也没了亲人,我们相依为伴,共同在这个世界打拼好吗?”
女孩愣愣地看着他。
“这样你也有亲人了,我也有亲人了,我这个样子,”他摇了摇头,说,“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许久,他听到蚊子般的叫声,“那我该叫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