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三月,春情春景迷人。可引街上众人注目的并不是美景,而是柳树下撑伞站着的美人儿。
美人儿着了一身绯色衣裙,背影纤薄似那杨柳,裙裾拖地覆住了青草,如瀑布一般的青丝用一只木簪子轻轻挽了起来,只在耳边垂下轻薄的两缕,清新淡然而又高雅。
扬州一向都出美人儿,可美得这般清新脱俗的还是第一次在这街上见到。
此时在树下的站着的时一并不知道她被围观了,她还在思考如今的处境。
她如今的身份是刚新婚就死了丈夫的长公主,因为心情不好来了扬州散心。但正是因为她此举,给她后来招引了杀身之祸。
帝王体弱多病,而四方诸侯蠢蠢欲动。一直野心勃勃的明基侯为了早日进京,使美男计算计了她。她在不知晓内情的情况下带着明基侯的人回了东华城,无意中帮助了明基侯篡权夺位。偏生明基侯又是个短命的,上位不到两个月就因为美色掏空了身体,兵部尚书王直联合了先帝人马再次夺回了皇位,恭迎她的五皇弟坐上了宝座。而她,自然为这些老臣所不容,成为了五皇弟登基的第一块磨刀石。
她现在刚失去丈夫,才来扬州散心第二日,若是现在回京都似乎不太好,毕竟死去的丈夫和她可是少年时代起就情投意合的。她后面会中明基侯的美男计也是因为那个少年长得和亡夫几乎一模一样。
“可问姑娘是在赏景?”在她还在思索的时候,一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停在了她的面前。
时一散漫的眼神聚焦到他的脸上,要不是她真的确认亡夫死在了她的面前过,她可能也要怀疑跟前站着的少年会不会是自己的丈夫了。只是,站在自己跟前的少年要比自己的亡夫年轻太多了。
她现在是二十岁的少妇,而她的亡夫要比她大上五岁,可眼前的少年郎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但身量却是要比她高一个头还多。
她呆愣的神情看在蓝玉眼里,心底悬着的石头已然落下去了大半。
因为一饭之恩,他自请来到长公主的身边做暗探方便传递情报。他虽然学了不少讨好女人的本事,可他从来都没真正接触过女人,尤其是长公主这样的美人儿。
“你是何人?”时一抬手用团扇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同时掩住了眼神中的悲伤。既然不是亡夫,那就不必再看了。
那人告诉自己,长公主空有气囊,实则蠢钝没有气度,可她刚刚看自己的眼神却隐隐透出了一种锋利,好似她已经看透了自己的目的和计划一样。蓝玉有些慌张了,手心沁出薄汗,面上却不显,不急不忙作揖请罪道:“在下皆因仰慕姑娘才作出如此逾矩之事,若惹恼了姑娘,在下这就退下。”
他等着她挽留自己。然而他却失算了。
“知道你唐突了就好。”长公主当着他的面瞪了他一眼,摇着团扇离开了。
美男计,要她肯上当,方可称为美男计。名声什么的比起性命来,一文不值。她打定主意,明天就要离开这里回到京都去抱大腿。
蓝玉傻眼了。那人告诉自己的长公主形象完全不是这样的呀。那人说长公主最是守礼守节,因此做事死板僵硬。嗯……好像长公主会这么对待自己符合她原始形象了。
“姑娘……等等……等等……”清醒过来的他赶忙追了过去,他也没想到才这么点时间她就走了这么远,为了快速赶上连发冠歪了也来不及去扶了,看上去哪里还有一点翩翩公子哥的形象,倒更像追着美人跑的好色之徒。
听他跑得气喘吁吁的,体谅他的辛苦,时一特意停下了脚步,对他喊话道:“不必再追了。”
大庭广众之下,蓝玉害怕碰到她真的给自己留下了个登徒子的虚名,急忙止住脚步,却没想到旁边就是杀鱼的铺子,脚底下踩滑鱼鳞,直接跌在了大街上,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姑娘……姑娘……你切莫误会。我真的没有坏心……我纯粹就是仰慕……”他扶着自己的腰站了起来,想要替自己解释一二,哪成想长衫背后沾满了血污,远远看过去倒像是女人来了月事一般,街边的大姑娘,盘发的妇人,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个个都捂嘴偷笑。
“你的衣服脏了,回去收拾收拾吧。”时一虽然没直接笑出声,但见到他这般糗样,心里还是有点舒服的。
这个蓝玉,上辈子可真是害惨了原主。现在让他出出丑,也算是应该了。
“姑娘……姑娘……”蓝玉还想挽留她一二,但路边上此起彼伏的笑声,还有男女老少看他的眼神让他都不好意思站在这里了。他几乎是一溜小跑离开了这里。
等众人散了,一直紧闭的阁楼才打开了,两位面如冠玉的男子同时看向时一消失的巷子,眼神皆意味深长。
“我看这长公主也并不如传闻那般草包。”
“未承兄,你还是不要高看我这位皇姐来得好。”五皇子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亲自又把阁楼的窗户给关上了。
“我倒是觉得您小看了长公主。”宋未承走到了还未下完的棋局旁,手执起黑子,被五皇子给叫住。
“未承兄怕是被我这位皇姐的美色给迷住,连棋子都拿错了。”五皇子话中带刺。他虽一向明哲保身,但自诩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被人反驳的时候难免不快。
“您可以启程回京都了。”宋未承倏而一笑,黑色棋子落入棋盘中,即刻成了一杀局。
五皇子目瞪口呆,刚刚还难分胜负的局面居然靠一个棋子便分了胜负。宋未承拿黑棋能赢,拿白棋未必不能赢。他现在站在自己这边支持自己,可若是自己不听话,他是不是就选择别人去了呢?他越想出的冷汗越多,后背竟然有些发凉。
片刻后,他轻声道:“好”。
再抬起头来,那人不知何时已经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