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六月初从长安出发,一路走走停停,他们回到潮州老家已然是七月了。

农历七月十五日,称为“中元节”。中元节在潮州俗称“鬼节”、“七月半”、“祭孤”,潮人有祭祖,普渡,抢孤等民俗活动。

今年又适逢阿宏带了媳妇孩子第一次回乡,夏儿也是离家多年第一次回来,族里打算办一次大型的祭祖活动。

除了正常的祭祖必备的各式五牲五果,各式纸钱都比往年办的更为丰盛。

又请了当地有名的潮剧团在老爷宫前连续演出三日,即便是龙坑村道路不通,还是吸引了周边很多村民过来观看,毕竟在这个时代。除了村子里大型的祭祀活动和有钱人家的长辈去世才会请戏帮子。平民老百姓也不是谁都能那么容易看到唱大戏。

在七月的潮汕,夜里轻易是不能出门的,老人们认为七月鬼门开,命里不够硬的人万一出门容易碰到不干净的魂魄。可能会引起身体和精神不适,所以一般家长都不让孩子出门。甚至以讹传讹出现了,某村某人七月十五出门,碰到了什么邪门的事多么恐怖来吓唬小孩。

于是7月十五和前后两日一共整整三日的时间,龙坑村的渡口都排满了等着坐渡船的周边村子的人。他们相约着过来看戏,甚至有些人从镇子上过来。

夏儿虽然知道这个时代大家的娱乐生活比较少,但出了巷子口看到乌拉拉一片人还是吓了一跳。本来带了小姜花和阿珠准备溜出去看下唱潮剧,结果一出巷子口就见前面老爷宫前满满的人。

灰溜溜地又回了老叔家。

“不是说去看戏?怎么又回来了?”老叔见夏儿进来问。

“老叔,宫前挤满人了!走都不走不过去。太可怕了。”夏儿皱着眉道。

老叔笑了一声道:“唱戏不都是这样热闹吗?改日别的村子唱,我们村子的人也经常去看的。”

“以前也没有这么夸张吧?”夏儿想了一下,怎么都想不起来印象里有这么热闹的场面。

“还不都是因为咱们村子穷啊,以前咱们哪有那请戏帮子的条件。这几年你爹大力扶持村里的教学和基础建设,兴建学校,铺路,帮扶村民。村民们这才有闲钱派钱请戏帮子来唱戏。几年前,那会咱们都要去别的村看别人请的戏帮。”老叔娓娓解释道。

夏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这阵仗,吓得自己都不敢出门了。

“你要是怕挤不进去,我领你过去?”老叔道。

老叔在村子里德高望重,又因为管着村子里的族学,在村里举足轻重,他要是过去了,那大家都是要给他让出路来的。

“别别别,咱们不搞那特殊,我自己也没多喜欢潮剧,我是想让小姜花看看,她从小在长安长大没见过。”夏儿指了指站在后面的小姜花。

“今天这剧情还是新编的,说的老国公爷的故事的,你不去看看还真是可惜了。”老叔摸摸头道,“对了还有个办法,我跟你亮叔借个船去,我们划船从坪下这边过去,不过前面戏台应该是看不到,只能到戏台后面了。听倒是没问题。”老叔也是个行动派,说走就走。

龙坑村的老爷宫前有一条河,这条河连通着渡口的大河,老叔很快借了船,带上夏儿几日划向宫前。

“老叔,你咋连划船都会啊?我感觉你没有啥不会的。”夏儿惊叹道,老叔感觉无所不能。

“哈哈哈哈,这有啥啊,这种小船容易的很,你要愿意也可以来划,这边划过去顺水不费力。”老叔道,夏儿还真的想试试,可惜不知道是力道还是姿势不对,划了半天船没动。

郭绍波接过桨道:“你年纪小,力气太小了,不过你哥那会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可以划船载一船稻了。”

老叔讲起林春生,也是一脸的骄傲,春生这孩子真是个好苗子。头脑灵活的人真的没法说,读书好,上山下田下河没有一个学得不好,上手快,又勤快肯干,如果他不读书,肯定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夏儿笑眯眯地说:“我可跟我哥哥比不了,哥哥那是天上人间绝无仅有。”

“可不兴这样吹牛。”老叔也笑眯眯地,明明心里是暗暗得意,嘴里却是谦虚着。

“不知道哥哥在京城里如何了,下个月就要考试了。”夏儿托着腮帮子,摇头晃脑地想起远方的哥哥。

老叔一边不停地摇着船桨,一边道:“你哥肯定没问题,当初要不是你爷爷去世了,你哥早该去考秀才了,这又在国子监多读了几年书,哪里还怕这考试。”

“老叔啊,这举人也不是田里的菜啊,真那么好出啊。当初我爷爷去世,为啥哥哥就不去考了?”夏儿问道。

“这科举啊,戴孝之人是不能参加的。”老叔叹了一口气。

夏儿瞪大双眼,“戴孝之人不能科举?可是这家里有人去世,跟科举什么关系呢?”

郭绍波道:“这都是律法严明要求的,父母去世,守孝三年,连那当官的,都要回家丁忧三年。只不过民间没有当官的那般严格,一般都是守一年。不过你哥当初即便是一年,也已经错过了考试的时间了。”

夏儿想起来好像是古代有这么个要求是要守孝,不过自己还真不知道这守孝时这么多不能做的事,连重要的科考都没办法参加,万一一次考不成,下次就得等三年。这古代的医疗环境生活条件都这么差,万一三年里再有长辈去世,岂不是虚度光阴。

聊天中,很快船就到了宫前。

岸上人声鼎沸,夏儿刚出门看到乌压压的人以为很乱,结果却不太乱。乱中有序,甚至人流还自动了得留出了一条摆摊的小道。

两边摆满了各式的小吃小点,卖麦芽糖的,卖水果的,卖冰糖葫芦的,虽然都是简单的便宜的小吃食,但看出生意倒是不错。

呦呵声伴着唱戏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小姜花兴奋地不得了,平日她也一直关在府里,哪里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

阿珠倒还好,毕竟年长几岁稳重一些,而且她记得自己还没有被卖进宋家前,小时候村子里唱戏,她也看过的。只不过时日太久,想不出当初看的是什么内容了。

此时戏帮正唱到老皇帝受奸人所惑要判老国公全家抄斩的戏段,底下的民众们不少都气愤地在臭骂老皇帝,有些人甚至看得动情地流下了眼泪。特别是老一点的老人,他们更知道大兴初期如果不是老国公四处征战平定了大兴,哪里有如今的安宁的好日子。

要不说戏帮帮主厉害。

新编排的戏演到中段,是林世子凄凄惨惨地唱着孤身离京,苟且偷生藏身于龙坑这小山村里。那演林世子的小生,一边唱一边泪涟涟,哭腔感染着现场的每一个人。

即便他们在船上看不到舞台,也被小生的唱腔感动了。纵然是老叔这样的铁汉子都忍不住,泪水在眼眶里不停地转,老叔呼了一口气,双眼望向天空,眼泪还是滑出了眼眶淌在脸上。

一段感人的唱腔后,戏马上又转到了林世子初入龙坑村,京城里来的公子哥,第一次体验当农民的林世子闹出的各种笑话,底下的村民们又成功被逗得哈哈大笑。似乎他们就曾亲眼见到过出糗的林世子。

戏的最后,生死两茫茫,老皇帝去世,新皇帝登基,为老国公翻了案。而年近花甲的林世子,在田间,在山间,默默得度过了一生。

唱到这里,那老生并未唱一句,可他只是默默得干着的每一件活,都是村人们所熟悉的活,每一个画面都戳在了在场人的心里。从一开始一个农活不会干,到熟练地上山下田,是林世子冤屈的一生,是老国公爷为大兴奋斗一生的而受到的耻辱。

大幕拉上了,人群还久久未散去,随着林世子的去世,众人对老皇帝的恨好像积累到了极点。人群里不知道谁吼了一声,“国公爷万岁。”又有那不知死活得年轻人跟着起哄起来。

帮主吓得赶紧又让起鼓,“起鼓,继续演下一场皇上赐官的。”

咚咚咚地又是开场的鼓点,人群又安静下来,这一场,总算众人看得酣畅淋漓了。

宋记带着林荣的信物来到了京城,解开了老国公遗孤就在潮州城,新皇赐回了国公封号和国公府,迎了国公遗孤上京。

皆大欢喜。

这时帮主喊了一嗓子,“皇上英明。”

人群里不出所料,看完了戏的淳朴的村民们,也觉得这新皇上确实不错,还了国公府一个清白,也跟着喊着“皇上英明,皇上英明。”

夏儿若有所思,“老叔,大家情绪太疯狂了。这传出去不会有事吧?”

“别怕,法不责众,再说老皇帝都死了多少年了,他没死的时候也这么唱,只不过那会没演你爷爷在村里,演的都是他逃出海去了。”老叔道。

“这戏帮主厉害,还知道给我爷爷编去出海。”夏儿感叹道。

郭绍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颇有深意地道,“戏帮子在各大村子里奔走唱戏,即便不是出海,唱着演着,久了大家也都以为是出海了。”

夏儿好像突然被点醒般恍然大悟。

“老叔,您意思是这个出海还是我爷爷自己编的?”夏儿惊叹道,爷爷这也太聪明了,居然想出通过戏帮这样的传唱方式。

郭绍波笑道:“那我就不得而知咯。坐好坐好。戏唱完了。该回家了。”

回到家后,发现阿宏叔也正出去喝了酒回来,走路都走不稳。

雅雯婶婶出来接应他,嘴里一边念叨着:“怎么又喝成这样了?”

阿宏叔搂住雅雯道:“高兴。”

老叔瞪了他一眼道:“喝了点马尿就这样不成样子,不许再喝酒了。”

“呵呵,爹,就跟派哥他们几个喝了点,几年没见了,难得今日他们有回来。”阿宏叔又打个酒嗝。

夏儿一脸嫌弃道:“宏叔,你臭死了。”

阿宏也不生气,乐呵呵地呵呵呵呵呵笑,他喝醉了,也不闹,就是爱说话。直接一屁股就坐在天井地上,抓着雅雯就一直说,说他小时候在村子里跟这群朋友如何上山下河到处玩。

老叔无奈地摇摇头,这臭小子这点水平怎么这么多年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又叮嘱雅雯道:“这小子这点酒量,平日在京里办差事可不能让他出去喝酒,要出事的。”

雅雯道:“爹您放心,夫君应该是回来了见到老朋友高兴,平时他在京里就是跟伯伯喝茶,没有出去喝酒的。”雅雯嘴里的伯伯便是林荣。雅雯嫁给了阿宏,就随了老家的习俗称呼了。

老叔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阿宏叔连午饭都没有吃,就被雅雯婶婶扶去睡了。一家人正准备吃饭,就听到外面慌慌张张跑来的村人,一进门就喊:“波叔,波叔,出事了。”

老叔一个猛地站起来,“怎么了?”

“波叔,早上我和阿派,大头跟阿宏出去喝酒,回来他们两人一起走,我和阿宏一起走。我把阿宏送回家去就家去了。刚才阿派媳妇来着说阿派还没有回家,我去大头家问了,他也还没有回家。二人不知道哪去了。”来者是阿宏的发小,家就住老叔家后面巷子的肥弟。

“快快,去喊人一起去找。你们在哪里喝酒,回来沿路水沟池塘粪池都找一下。”老叔果断地安排道。

“老叔,让人到我家让护卫们出去探问,他们有功夫脚程快。”夏儿也跟着出了厨房。

“哎。我去叫。老大,你去喊多点人,女眷别乱跑,都待在家里等消息。”说完老叔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老婶急得不得了,“老爷保号老爷保号。”老婶嘴里念念叨叨地,又跑到房间里,把正在呼呼大睡的阿宏耳朵拧了起来。

“讨债仔,睡,你还睡。还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