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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凤起话音方落,低头喝茶的许易,便感觉到三道视线,朝自己脸上汇聚。

他倒也干脆,“王主事,具体怎么个情况,还请明言。”

王凤起见他接茬,心下松了口气,径直将原由道出。

原来,第一科的经费,乃是由掌纪司独立划拨,掌控划拨的司库都,却拒绝给第一科划拨下月经费,都使张猛倒也没明着拒绝,直说经费紧张,让第一科等等。

王凤起又不是傻子,不算司库都归属的第四科,其余第二,三,五,六科尽皆划拨了经费,怎生轮到第一科,便经费紧张了呢。

王凤起是官场老油子,自然不会明着问,笑着和张都使打哈哈,张都使倒也不是一点话缝不漏,果然,问题还是出在计户司。

虽然掌纪司内部有负责财务的科道衙门,但部经费的来源,还是经由计户司。

计户司那边给掌纪司负责财务的第四科打声招呼,第四科自然得听,如此,压力便传导了过来。

而回溯缘由,王凤起只有脑浆子还能转动,便能猜到根子还在许易身上,还在许易和赵副司座结下的梁子上。

此刻,许易问缘由,王凤起何等手腕,虽说的含蓄,却轻松将其中关窍点明。

“原来是这么档子事,许某希望王主事将此事交给许某来处理,下个月不是还有三天才到么,三天之内,必定给王主事一个交待。”

许易应承了方掌事,正准备发力,赵副司座又撞了过来。

显然,上回没将他打疼,反倒惹毛了,开始反攻倒算了。

王凤起很满意许易的上道,“行,这件事就交给许主事处理,以许主事的干才,我相信必能给第一科同仁,一个满意的交待。”

散会后,许易直接回了第一都,才回到自己的公房,一肥一瘦两道身影,如幽灵一般钻了进来。

“主事,您用茶,新出的玉翠嫩芽,您闻闻这清香,是不是另人心旷而神怡,喜茫茫而兴致无边?”

“主事,您用点心,于龙斋的,都是精雕细琢而成,块块都像是完美的大匠作品。”

来人赫然是红脸胖子赵星,瘦竹竿周瑞,曾经的冷兴座下的两名忠犬。

自打冷兴被调离后,这两人不知发什么疯,常常来许易跟前买好,如狗皮膏药一般,贴上了,撕也撕不掉。

许易几次作色,这二人只当是鼓励,越发贴得紧了,殷勤也越送越上进。

许易悄悄打听过这二人,才知是第一都的两大活宝,着名墙头草,谁势头大,往谁处倒,绝不二话。

奇怪的是,侍奉过几任主子,都颇得重用,在这第一都是混得风生水起。

许易稍稍思忖,便也弄明白了。

既听话,又得用,这样的下属,谁都喜欢,至于是不是墙头草,谁处在高位上,都不会认为自己会垮,用这两人也只是自信的一种表现。

更何况,得了两马屁精终日服侍,也的确轻松不少。

前几日,许易还不曾这么觉着,今朝见了这香茗点心,反倒生出这些感慨。

念头一动,将界障珠摆在了桌上,说道,“罢了,你二人既然想跟着我做事,我得试试你二人的本事,赵副司座家里的事儿,你们谁知道。”

二人一听,打了个寒颤,怔怔看着许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许易问赵副司座,还能是干什么,傻子都知道,可二人还是不敢相信,许易有这么大胆子,敢直接对赵副司座出手。

那可是三级星吏,淮西有数的头面人物啊!

“怎么,就这点胆子,既然如此,赶紧出去,以后没事,就别再往我跟前凑乎。”

许易冷笑说道。

赵星,周瑞一对眼,似在思索,忽的赵星轻笑一声,“主事您说的哪里话,即便咱们哥俩不投靠您,可还得在掌纪司吃饭,离了掌纪司,谁认得咱哥俩。外人都笑咱哥俩见风使舵,墙头草,殊不知,咱哥俩才是性情中人。”

周瑞接茬道,“就是,跟红顶白,本来就是至理名言。都知道说咱们两面派,主事您扪心自问,就那帮人对您的态度,和冷都使在时是一个样么。说白了,他们不也不是两面派。只不过咱们哥俩表现得直接一些罢了。这么些年,咱们哥们还真没干过,对上峰背后捅刀子的事儿。”

许易哑然失笑,“这么说你俩还是品格过人,自成高古?”

赵星道,“旁的不敢说,咱们就胜在一个忠诚,一个实在。忠诚是对上峰的忠诚,对掌纪司的忠诚,对第一科的忠诚,对第一都的忠诚。”

周瑞接道,“这实在呢,就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能办的事坚决办,不能办的事儿绝不松口。如今主事既然问道赵副司座的事,咱们哥们就舍出去了,和主事一吐为快。只是……”

“先前不还豪气干云么,怎么又来了‘只是’。”

许易笑着说道,他阅人无数,却真没见过这么俩活宝。

赵星道,“只是希望天塌了,主事您这高个儿,千万要撑住,即便撑不住,也不要连累咱们小的。”

许易彻底无语,“行了,行了,我顶不住,说出你俩能减最咋地?”

二人这才喜上眉梢,转瞬,又堆出一副奴颜媚骨。

许易见的心烦,端过茶水一口干了,捻起一块糕点,“我对赵副司座家的事,没兴趣,说说他家人口的情况。”

………………

十香堂,是城南的老号了,作卤煮生意,足足上百年。

上百年的积淀,非同小可,如今已成了金字招牌。

近年来,也由小作坊,改建了三层塔楼,生意越发做的大了。

卤煮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偏生有人就好这口,其中还不乏世俗眼中的达官贵人。

这不,时近正午,一个身材圆润的锦服中年抻着脖子,迈着八字步,一摇三晃,跨上了三楼。

他才上三楼,正给人看座的小二,眼睛陡然亮了,一亮嗓子,中气十足地喊道,“九爷来啦,靠窗的雅座,早给您备好了,还是老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