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黯蓝月光洒落郊外原上,为几棵嶙峋的枯树附上一层冷色的光。
北风呼啸,压得茅草高高低低,直不起腰。
一匹乌黑油亮的健马被拴在一棵槐树上,槐树枝桠随风乱颤,和着茅草发出‘哗——哗’的声响。
王安坐在树下,捧着一卷书。
不用秉烛照明,他亦能看清书上字迹。
‘鹤枪’。
武道秘籍上的每一幅图案,每一句要点,皆流入他心中,巩固他之所学,加深自身感悟。
他一手捧着书研读,一手对着虚空比比划划。
虽不成章法,却有一种凌厉又缭乱的美感,一指一点划出的运动轨迹,都深蕴杀机。
阅览良久之后。
王安收起书卷,豁然起身。
解开腰间储物囊,将那柄方天画戟从中扯了出来,如同扯出一道蟒蛇。
“嘶嘶!”
他自身散发的龙脉气息,汇同此间此脉气息,交织加持于手中方天画戟之上,一条黄鳞大蟒盘踞方天画戟,蟒蛇头颅贴着戟刃,不时口吐蛇信,蛇眸中尽是阴冷嗜杀的光。
“乱鸿!”
手腕一顿一错,方天画戟直在夜空中划出缭乱轨迹,围绕王安周身,犹如夜色中一只只被惊起的飞鸿,啸叫着飞出深林,投向夜空!
戟影翻飞,杀气四溢!
“惊羽!”
王安身形一顿,双脚错开扎入泥土,手中方天画戟猛然回收,一片惊鸿纷纷跌坠,随着他体内传出鹤唳般的声音,方天画戟当空一刺!
戟影寥落,惊鸿穿空,夜色之中徒留一片徐徐而落的羽毛。
羽毛打着旋儿坠落,周遭长草林木便被摧断四散!
“千鹤天冲,暴雨梨花!”
衣衫掩盖下,王安周身浮现金红鳞片,一根根大筋凸显于体表,绞缠拉扯周身肌肉块垒。
他顿臂转腕之间,手中方天画戟连续朝四周穿刺,漫天雪白戟影,犹如千鹤冲天,又似飓风摇落满树梨花!
王安频频将鹤枪诸多招式拆解演练。
身形在原上愈发模糊,化作残影。
时有鹤唳之声响起,常见惊鸿飞去。
他周身金红鳞片生出了倒钩,身后一条龙尾刺破衣衫,在半空中狂猛甩动,噼啪有声。
一缕缕血气自其身周散溢,围绕其身周流转,如火如荼,熊熊而起。
唰!
猛然间,王安舒臂一掷,手中方天画戟穿破虚空,一瞬间投在茅草地上!
轰!
方天画戟落地的瞬间,周围茅草尽被摧断,震作齑粉四处崩飞。
土块分崩离析,大戟投落之地,显出一方深坑!
踏踏!
王安站立地面,感受周身血气鼓沸,精气勃发,再不迟疑,立刻以拳意精神配合大光明呼吸法,推运体内漫溢之精气,不断与自身髓沙交融,洗精伐髓。
髓沙越发呈现银白如霜的色泽。
咚!
他心脏跳动之声在下一瞬于荒原上骤然响起!
一股股极其浓郁,几如水银一般的血液流遍全身,周身围绕的血气更加蓬勃,几乎形成一团血茧!
哗哗哗!
王安体内传出细沙流动的声响。
血气持续围绕在他周身,如是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他猛然睁开眼睛,张口一吸:“嘶——”
周流血气汇集成一道血鳞蟒蛇,悉数涌入他的口中,为他自身所炼化吞噬!
此后,他又拿出一些丹药出来,吞食入腹,再度进行一次洗精伐髓。
两次洗伐过后,王安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静待体内精气恢复,心中大感满足。
他体内血气雄旺,已然接近炼髓如霜,炼血汞浆的层次。
再进行一次这样的洗伐,必然晋入炼血境大圆满!
“公子……恩公……”
王安正体悟自身突破之时,忽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呼唤声,紧跟着,他一直佩戴在身上的那一块白狐玉坠就泛起了温润的光,入手尤有丝丝暖意。
“嗯?”
他握着那块玉坠,长身而起,举步走到深坑中,抽起了方天画戟,抬目四顾。
便见东南方向,暗蓝夜空下,一道白影踩在茅草尖上,随风飘来,落地即化作了一身穿白纱裙的女子。
天气已然如此寒冷,她一袭纱裙,尤显楚楚动人。
女子眉如轻烟,目中含情,唇如含珠,天然一种妩媚尽在眉梢,她大胆地望着王安看了几个呼吸,忽然吃吃笑着,向王安盈盈下拜:“一别多日,公子别来无恙。”
“涂山……”王安虚指着女子,想叫女子姓名。
然而只叫出了姓氏,已然忘记女子的名字。
“涂山玉儿。”女子向王安重重地重复了自己的名字,抬目打量着王安,“奴家已将恩公姓名记在了心里,恩公却忘记了奴家名姓,是奴家生得不好看,不值得恩公记住吗?”
她眼神幽幽,似有嗔怪之意流转其中。
王安哑然,面对这个灵巧女子,有些说不出话。
半晌后,在女子越发嗔怨的目光下,他突然开口道:“我已知你身份,或是九尾天狐一脉族类。
你寻我有何事?”
“无事便不能寻恩公来玩耍吗?”涂山玉儿嘟了嘟嘴,“奴家渡过劫数,修为刚刚稳固,便想到了公子。
公子当面,却这样生分,实在叫奴伤心。”
“玩耍可以。”王安对于所谓九尾天狐族类也有颇多好奇,听完涂山玉儿所言,言简意赅地点了点头。
他自觉上一次同涂山玉儿初见时,两者之间也并不亲昵。
最多便是自己摸了摸她的胸,这又算什么大事?
“奴家听闻恩公而今飞黄腾达,已是南平神化府的监察使大人,跺一跺脚就能令南平颤三颤的强横人物。
奴家也想去大人的神化府里耍一耍呢。”涂山玉儿见王安神情一时半刻也难松动,也就将此略过,叽叽喳喳地同王安说起了自己的愿望。
王安闻言沉默了一阵,方才开口道:“你若来神化府,是要给我暖床的……”
“暖床——咦?嗯?”涂山玉儿正想接话往下说,却未想到王安会说出这种话,眼神呆滞地望着对方看了片刻,脸颊唰地一下红透了。
王安看她神色,这才咧嘴笑了起来。
几个月前与涂山玉儿初见之时,对方还是个动不动就脸红害羞的女子,几个月不见,她怎能变化如此之大?
王安自然不信。
于是出言试探,一试就试出了她眼下从容应对自己,仿佛欢场老手的一面只是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