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阿獭发现的问题就是这些扶南人大有分而不散的架势,各地的城邦虽然互不统属,但是许多扶南大商人相互之间却都是联姻合作。
在这种累世几代的相互信任中,往往都会彼此包庇维护。
像是什么帮着藏匿一些财产,最是平常不过了。
“这些人果然都是贼人,宁可把家财给予外人,也不肯顺从大王的法令,留着真是一些祸害,早就应该杀掉了。”
苏阿獭想了一下,觉得要是去搜捕其余的扶南豪商家中,必须得有桓温大王的命令,否则唯恐坏了大王引‘蛮’入‘汉’的大业。
“到底有哪些家在做这种包庇的勾当,你可是知道吗?”苏阿獭决定先问个明白,然后再去向桓温回报。
“启禀大人,孩儿早已经查明白了,都是有这几家。。。。”
这个扶南带路党已经是认了苏阿獭当义父,天天想着讨好这些新来的征服者,自然早就有所准备。
不过,苏阿獭听完勾结叛逆的名单后,不禁是皱起了眉头,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太过于莽撞。
因为在这几家扶南人中,有好几家都是已经在桓大王手下获得了官职的新兴扶南权贵。
甚至于好几家人都是把女儿嫁给了桓温,算是标准的皇亲国戚了。
苏阿獭不敢擅作主张,立刻带兵返回城中禀报。
不过,当桓温听到这个情况后的反应,却是大大出乎苏阿獭的意料之外。
“我们现在虽然要引‘蛮’入‘汉’,但是最为重要就是需要他们的忠心耿耿,老老实实的做事,像是这种勾结叛逆的人家,就算是获得官职信任,也都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桓温用冷冰冰的态度评论着那些新附的扶南人权贵。
其实,他也早已经有所察觉,那些扶南人明面上老老实实,其实暗地里都是痛恨着他们这些新来的汉人。
“阿獭,在你们草原上,要怎么对付养不熟的狼崽子?”桓温问道。
苏阿獭一听,立刻就是眼睛一眯,笑着回答。
“启禀大王,对于养不熟的狼崽子,自然是一把掐死,然后剥皮吃肉!”
“哈哈哈,那不就结了,既然怎么对付狼崽子都是有先例,怎么对付这些扶南叛逆,也就用同样的方法。”
面对桓温轻松的话语,苏阿獭还是有些迟疑。
“大王,这其中好几家可都是扶南大族,还有几个都有族中女子在大王旁边侍奉呢。”
“大族又怕什么,谁要是敢勾结叛逆,那就是连根拔起!”桓温毫不在意的说道。
这些扶南人之前都抵挡不住自己的军力,如今更是毫不挂在心上。
“至于那几家,国家大事,怎么可能因为几个女子就荒废,该怎么办,就一定要严格法办!”
桓温最后下定了终极命令,那就是只要跟叛逆沾边儿,不管是什么身份的扶南人,那就是统统要遭受毁家灭族的惩罚。
“有一家敢勾结叛逆,那就屠一家,有十家百家,那就是屠灭十家百家!”
“只有把最为听话的留下来,这将来的引扶南入汉,才能是扎实起来。”
苏阿獭此时已经是激动的脸色通红了。
这个命令背后的巨大利益,他自然是知道的明明白白。
屠一家扶南人,那即是发一家的灭门财啊。
“大王放心,末将这就是去把那几家扶南叛逆统统抓起来严刑拷问,只要是查获罪证,统统都是法办。”
苏阿獭如今正是桓大王麾下的刑曹将军,最是喜爱抓人抄家杀头的。
“嗯,如此是最好,不过,事关重大,也不应该太拘泥于这些手段,要从严行事,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短短的一句话中,这两个罪恶的‘汉人’征服者就判定了成百上千扶南人死亡的命运。
随后的几个月中,整个吴哥城为中心的桓氏封国中,无数的扶南大商人都是惨遭破家灭门的命运。
刽子手苏阿獭在一些扶南败类的引领下,把一家家虔诚的拜火教徒送上了去见光明神的道路。
面对血淋淋的屠刀,整个吴哥城的扶南人立刻都是清醒了过来。
原来这些可怕的汉人手中刀剑是那么强硬,根本不怕他们不合作。
谁要是敢反抗,那就是只有死亡一途,不管曾经是什么高贵的身份,也不管现在是什么官职,统统都是不会被放过。
顷刻之间,整个吴哥城内外的扶南人全都乖乖听话了。
面对桓大王发布的一个个命令,所有人都是毫不犹豫的接受。
不管是桓温下令所有扶南人改从汉姓,还是下令捣毁拜火教屠各教寺庙改建学堂,或者是下令禁绝血亲通婚等等打破当地人上百年习俗的法令,全都是获得绝对支持。
毕竟,以苏阿獭为首的鹰犬们,可是把吴哥城的扶南人给杀了近乎三成还要多,剩下的人没有被吓破胆已经是不错了,哪还有什么胆量反抗。
面对这么丰硕的成果,苏阿獭等人都是不禁为自己的武功而自豪,天天都是在扶南人面前耀武扬威的凸显自己‘汉人’身份的高贵。
可是,那些扶南人在心中却跟本不认为这些凶残的‘汉人’,与南中都护府的汉人是一样的。
扶南人都认为只有南中都护府的那些汉人才是真正的汉人,他们虽然也都是很强横,但是都讲理有法度。
而眼前这些凶残的‘汉人’,则根本是一些冒牌货,不过是一些当年凶残的林蛮人后裔,假冒汉人的身份。
因为当年林蛮人的凶名关系,这些扶南人慢慢的就把桓温手下的这些军兵们称呼为白林蛮。
在扶南人语言中,也就是纯种林蛮人的意思。
你们这些刽子手不是要自称什么汉人吗,那我们扶南人就偏偏不如你们意,偏偏要叫你们为林蛮人!
不管你们再怎么宣扬自己的汉人身份,反正在周围的扶南人眼中,吴哥城的‘汉人’统统都是有了‘白林蛮’的称号。
不过,这些吴哥城的‘白林蛮人’却是大兴汉化,丝毫没有什么当年林蛮人遗风。
桓温凭借着自己的雷霆手段,在吴哥城掀起了狂飙突进一般的教化。
按照他的设想,使用两年的时间整合好吴哥城附近的扶南人,然后再是用三年的时间控制整个河中一带的扶南人。
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他用扶南人的民力往南翻山越岭去找慕容部复仇了。
但是,人算总是不如天算,或者说,桓温的人算也总是不那么完美。
五年之后!
桓温虽然已经攻占了绝大部分的扶南人土地,实现了名义上的‘扶南王’。
但是,其中的实际统治力,却是让他觉得非常的无奈。
“大王,番西城北又是有新的蛮夷侵掠,杀伤居民上千,掳掠牛羊数万,番西的几家扶南领主都说元气大伤,今年又是没有办法进贡了。”
“大王,西南的林邑王派兵驱逐我部牧民,还抢掠了牛羊牲畜无算,这已经是今年第三次,还请大王准我等发兵护卫!”
“大王,南边越匿城的扶南人又是造反了,勾结了粟弋人,已经是有大小二十多扶南部落响应,需要尽快发兵平叛啊。”
吴哥城内,一脸严肃的桓温正在听着众将领官员们汇报着一桩桩的军国大事。
作为处于一个四战之地的扶南,就如同是一个漏风的筛子一般,四面相邻的国家和部落个个都是有可能化为敌人。
特别是,桓温这种来势汹汹,却又人数没有优势的新征服者,总是要面对更为严峻的挑战。
“这一年又一年,不是平定了东面,西面又是反,要不就是打退了北面,南面又是来敌人。”
“这样下去,孤想要养兵聚粮,南下复仇的大计,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桓温听着一堆边境告急,整个心情都是越来越糟糕了。
扶南人的地盘实在是太大,而他本部的兵马人丁又是太少。
在远离吴哥城的地方,就必须要使用那些首鼠两端的扶南人。
一旦没有及时给予强大的威压,这些扶南人往往都会消极怠工,把各种的征缴供奉给推脱掉,要不就是勾结外部的势力割地叛乱。
整整五年下来,桓温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平叛,就是在平叛的路上。
“大王,末将觉得,只要把蛮国经营妥帖之后,才能想着南下复仇,若是急于求成,只怕根本要两失啊。”
一名穿着大汉外藩官服的官员向桓温劝道。
“先生觉得,我不该去找慕容鲜卑复仇吗?”桓温有些不高兴了。
“大王,微臣并没有这个意思,国仇当然要报,可是根基不稳,如何能复仇呢?”
这个官员面对桓温,没有丝毫的害怕和紧张。
“既然如此,那先生可是有什么良策教我?”
桓温也已经自觉了刚刚态度不妥。
眼前的这位汉人官员,可不是他手下的苏阿獭那些部将,随便骂两句都是可以的粗人。
这位乃是中原鼎鼎大名的高门士族之后,出于太原王氏,乃是大汉皇后的从兄弟。
因为犯了大汉天子豪强迁徙的禁令,被发配到了南中都护府。
机缘巧合之下,苦于文治人才不足的桓温向刘预上书乞求,把南中都护府的罪人官吏统统都借调了过来。
“大王,如今扶南地扩五千里,相邻的各邦国少说也有十几个,其中不乏西面林邑这种的万乘大国!”
王舒虽然来吴哥城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凭借机敏的才能,很快就摸清了扶南国面临的处境。
这么一个标准的四战之地,若是放一个一般人,稍不留意就是轻易的败亡。
但是,桓温凭借手中数万强悍的‘新汉’兵马,竟然只用了五年时间就跌跌撞撞控制了大半土地。
这在王舒看来,绝对是称得上王霸之才了。
但是,桓温随后的策略,却是陷入了歧途之中。
面对新附的土地和人口,桓温想的不是整合吞并,而是想要急于聚集人力物力往南去找慕容部复仇。
这在王舒看来,绝对是愚蠢。
“至于南面的慕容鲜卑,也早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慕容鲜卑南下攻略贵霜全境,甚至是直达身毒边境,可谓是兵强马壮,而且慕容氏举族与贵霜身毒权贵通婚,可谓是得到了七八成的民力,绝对不是凭借大王手中几万兵马翻山越岭远征能得胜的。”
“且不说别的,光是最近两年慕容氏给洛阳天子上贡的珍奇中,就有越来越多的象牙等物,大王可知道这是意味着什么吗?”
桓温闻言不解,随即问道。
“先生还请指教!”
“大王,臣听说,那象牙等物都是南面身毒国的圣物,非是相当交好的邦国,是轻易不会给予的,这就说明,慕容氏已经身毒相互交好,或者说慕容氏已经压服了身毒人。”
“他们已经做好吞并融合贵霜人,大王贸然出击,绝对是要失败的。”
屋内的众人闻言,都是齐刷刷望向了桓温。
他们都知道,桓温对于寻找慕容鲜卑复仇是非常执着的。
除了眼前的这个落罪的皇亲国戚王舒,只怕是没有第二人敢这么说了。
“先生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桓温想了一下,也是不得不承认。
这两年中,南面的大雪山通道已经被慕容鲜卑派兵驻守的严严实实。
别说是几万兵马翻山越岭去进攻,就算是平常的商队往来,都是要面临极为严苛的盘查。
这种情况下,桓温也不是没有想过情势变化的。
“大王如今身处险境,稍不注意就是万劫不复,却还不自知,实在是让人痛心!”王舒又是抚掌叹息道。
桓温闻言,不禁是不高兴了。
“先生,孤如今后有大汉南中都护府,手中有数万精锐猛士,哪来的什么险境?”
“大王,难道不知道吗,南中都护府总共不过是战兵一万人,还要减去一些轮戍兵员,就算是真有援兵,也不会超过三千!”王舒大声的说道。
屋内的一众将领们闻言,都是吓得低下头去,装作没有听到。
这种军事情报,其实已经是非常重要的机密了。
他们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