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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北郡,临邑城。

城外校场上,虽然天气寒冷,但是校场上却热闹非常。

上百名十几岁的少年,正分成两队,手持盾牌、木棍等“兵器”演练战场上的行进、撤退、进攻和防御等。

虽然都是些半大的孩子,但是在旁边军令号鼓的指挥下,都是进行的有模有样。

刘预站在旁边的高台上,看着下面这些“少年兵”,不由的露出欣喜的表情。

刘预不禁的心道。

“与那些成年人相比,这些少年的心性都是一张白纸,对于这些战阵军列的教育,接受速度明显高于成年人,这些少年兵仅仅训练了十天,就已经抵上普通流民训练半个多月的效果了。”

这些少年兵,都是从广平乞活军那里带来的那批少年,经过初级的选拔,他们中的一些体质一般的人被送到了临淄,那里已经有专门的学堂,可以教授他们一些刘预想让他们学的东西。

而其中体质优异的少年,则被刘预亲自带在了身边,组成了一只少年牙门军,由刘预亲自教授知识和训练军事。

刘预想着,等过几年这些少年长大之后,经过几年的朝夕相处,就会变成最忠诚于自己的精英卫兵,到了那个时候,甚至可以影响这些少年的乞活军父辈的抉择和立场。

场下的军事演练中,随着一队少年兵的军阵被冲散打乱,旁边的裁判,立刻鸣金示意,做出了一方告负的判定。

随后,一方欢呼胜利,另外一方虽然落败,却并没有垂头丧气,而都是一脸的不服输,纷纷叫嚷要马上重新开始。

看到这些少年们,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充沛的武德,刘预也是满心的欢喜。

要不是训练这些少年兵的成本和时间,大大超过了一名普通的军府兵,刘预甚至想要组建培养一支大规模的“少年兵”。

刘预刚想要下去勉励一番,一个卫兵就匆匆赶到了刘预身边。

“将军,刚刚卢子城来人,说是袁孚已经送到那里了。”

“嗯,途中没有出什么差错吧?”刘预有些不放心。

“没有,那袁孚一直到了济北郡,都以为是被救出来的。”

卫兵的回答,让刘预很满意。

这个袁孚,当然就是之前被从鄄城俘虏到青州的,那个兖州刺史袁孚。

这位袁刺史,在刚开始被俘虏的时候,总是萎靡不振、茶饭不思,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但是等到被押到临淄后,他发现青州军并没有想杀他的意思后。

毕竟,这位袁孚面子甚大,就连便宜老岳父幽州都督王浚,都专门派人来探望,并且希望刘预不要加害。

幽州王浚可是能左右半个天下大局的超强实力派,刘预也就给了王浚这个面子。

但是,又不能真的如司马越所言,把袁孚给送回去,那样也太落自己志气了,所以就命人先把袁孚好吃好喝的软禁起来了。

在得知自己性命无虞后,袁孚立刻就像变了一个人了,不仅好吃好喝身体倍棒了,甚至有力气,三天两头的就要闹一出不甘受辱,要以死殉国的戏码。

开始的时候,这些寻死觅活的忠臣戏码,可搞得看押他的青州兵,全都惊慌失措,纷纷劝解安抚。

但是,这种寻死觅活的次数多了,看押的青州兵也就发现了其中端倪,这位袁刺史投湖、上吊等,一般都是在风和日丽的大白天,从来没有在风大天冷的时候,而且每次都要先吟诵一通骈文诗赋,一直等到十几个看押全到齐了才继续下一步。

对于这种混吃混喝,还要厚脸皮演戏的人,刘预也是有些难办。

但是,刘预就有了最合适的安排。

这位袁刺史也终于有了“废物利用”的机会。

徐州刺史裴盾的三万多兵马,就一直驻扎在兖州高平,既不肯退兵,也不肯前来送人头,这实在是让刘预很难受。

毕竟,这三万多徐州兵距离安置乞活军的济北郡不过两百里,如何能让刘预放心。

所以,刘预和董平商议对策,让董平以济北、济南两郡诈降,引诱徐州刺史裴盾北上接应,到时候再突然攻击,基本就可以搞定这些徐州兵。

可是,得到董平的回应后,徐州刺史裴盾和长史司马奥虽然被董平的一番演戏混弄住了,但是总归没有太难得出手的关键物件,来证明董平的十足诚意。

对于这一点,刘预立刻想到了这位天天作妖的“袁刺史”了。

与此同时,济北郡,卢子城。

城中一处戒备森严的府衙内,一队精干的士兵护送着一名风尘仆仆的五十多岁的老者,进入了内院中。

从寒冷的户外,一进入暖和的屋内。

见到袁孚进来,早已经等得焦急的董平,就立刻扑到了他的身边,一脸虔诚恭敬的行礼。

“袁公,一路上受苦了!”董平说着,用力眨巴了两下眼睛,可惜,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闪出来。

袁孚刚一进屋内,就突然一个黑脸大汉冲到自己面前,差一点吓得他跳了起来。

不过听了这黑脸大汉的话后,袁孚知道这应该就是派人营救自己出来的那个“义士”董平。

“你就是董平吧,果然是个义士,一副好筋骨要是不为朝廷效力,实在是可惜了。”袁孚立刻伸手,把董平扶了起来。

袁孚心中暗暗感叹,果然是一个虎将,你看看,这两条膀子又粗又硬,绝对的勇武将才。

而且,还是一个迷途知返、弃暗投明的“回头浪子”,你看看,两个眼睛竟然已经泛红了,这双眼睛里满满的悔过之情,他袁孚都已经看到了。

随后,董平就向袁孚大吐苦水,对于刘预的指责痛斥,上到治军理政中的败坏之举,下到睡了了几个歌姬寡妇,统统都把刘预骂了一通,最后董平痛苦的表示,他之前年少无知,被刘预这个大乱贼蒙蔽,这才对抗朝廷,冒犯了袁公这种名望,如今终于幡然悔悟,只求袁公看在他尽心营救的份上,让朝廷接受自己反正,他董平也不求啥高管名爵,只求到时候给他一个州郡大吏当当就可以了。

听了这里,袁孚从董平的话中,猜测出来真正的原因,应该就是青州军中有了大批河北流民加入,向董平这种名望太高威胁到刘预地位的旧部,已经进入了刘预清理或者撤换的名单,所以这个董平才敢冒风险,要叛变,哦不,要反正的。

想到这里,袁孚是彻底相信了,随后又勉励了董平一番,并且保证到时候,肯定能给董平争取到一个郡守,要是还能再立功劳,就算封爵也未必没有可能。

董平闻言大喜,连忙表示,这就要派人护送袁孚离开,到徐州刺史裴盾在高平的军营中。

在临行之前,董平还一遍遍的表示,希望袁孚一定要劝说徐州刺史裴盾尽快北上接应他,毕竟他手下的兵丁不过数千,如果据城池反正,那周围屯田的青州兵,未必不会攻击自己,要是那样的话,他打算尽数献给朝廷的济南、济北两郡的十余座城市可就有得而复失的危险了。

刚刚爬上马背的袁孚,拍着胸脯表示。

“老夫是那裴盾的世家叔伯,只要我说话,任他是什么刺史,也都得听我的,董平你这种忧心朝廷的人才,是万万不能辜负的。”

在几名董平心腹的护卫下,袁孚马上就要策马启程。

突然,已经拨转马头准备出发的袁孚,缓缓策马让董平凑到跟前,一脸语重心长的说道。

“子均,知其难而勉力为之。老夫有一个孙女,等到此事功成,我就让你做我陈郡袁氏的女婿。”

说完,袁孚脸上的表情,都是写满了,怎么样,老夫我这么看得起你,小子,你就好好干吧。

“末将,一定竭尽全力,必定死守城池,等袁公率朝廷大军前来。”

董平一脸感动的表情,说完,心中就是暗骂,老子还缺你那劳什子的孙女不成,吹了灯,还不都一样。

等到袁孚一行人,策马狂奔,一路上冒风顶霜,到达兖州高平国金山的时候,袁孚感觉连续的奔波,自己的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要不是在临淄坐监的时候,他好吃好喝,又经常爬上爬下的锻炼身体,还未必能支撑这么久。

当驻扎在金山脚下的徐州刺史裴盾,得到长史司马奥的汇报,说是青州叛将董平派人把之前俘虏的兖州刺史袁孚,给送过来了之后,裴盾都是一脸的惊讶。

等到见到了袁孚,裴盾都一脸的惊讶和不可置信。

“怎么,老夫活着,你难道很不乐意不成?”袁孚看到裴盾一脸的表情变化,就是一阵阵的心中不快,他总觉得裴盾心中似乎在腹诽自己失落敌手的尴尬事。

对于累世交好的两家,裴盾对于袁孚都是一直非常敬重,这时候听到袁孚的不满,很快就连连表示不敢。

随后,袁孚就把董平以济南、济北二郡投降反正的事情,告诉了徐州刺史裴盾。

并且告诉裴盾,董平的军力有限,如果不能及时北上接管城池,等到青州军反应过来,那就有可能落得一场空欢喜了。

听到这话后,徐州刺史裴盾依然是犹豫不决,他总觉得这件事情就算是没有漏洞,但总归还是大军深入,万一有变,都是很危险的,所以在裴盾的内心中,对于这种事情,都是宁可无功劳,也不太肯冒险的。

毕竟,扬州刺史王敦的另一路兵马都已经散掉了,他再无功而返,也比丢掉了军队的王敦强的多,这样一来,他的妹夫太傅司马越也应该不会责备自己,或者只会轻轻的责备自己。

见到裴盾如此,袁孚和司马奥立刻不约而同力劝裴盾下令出兵北上。

袁孚的心中是有一雪前耻,并且这件事情有近乎十成的成功把握。

而徐州长史司马奥的心中,确实想着他好不容易劝导徐州刺史裴盾征集三万多良家子弟兵,要是就这么无功而返,那州郡中的同僚大族,将会如何看待自己呢?那样岂不是太丢人了,而且这一次青州军的叛军董平,能携带两郡归降,基本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了,到了那时侯,有收复两郡之地的功劳,他司马奥岂不下一步前途大有可为?

终于,在两人的力劝下,向来没有什么主见的徐州刺史裴盾,就下达了北上攻取济北郡的命令。

在命令下达后,已经在兖州高平国晒太阳一个多月的三万多徐州兵,终于离开了快要盘出包浆的金山大营。

三万多人的徐州军浩浩荡荡沿着金山和大泽之间的大道,向着北面的济北郡而去。

济北郡,临邑。

等到刘预得知徐州刺史裴盾的三万多兵马,终于开始北上的时候,他手下的三千青州兵,早已经完成了充足的休整和准备。

在董平接二连三的引诱欺骗下,徐州刺史裴盾终于在司马奥和袁孚的催促下,加快了进军的速度。

等到他们进入济北郡的时候,又一次派人来的董平告诉他们,董平已经准备好了举起大旗反正的准备,只要朝廷大军进入谷亭,那时候,他就率领所有的兵马出城,前来拜见两位使君,然后在两位使君的带领下,把济北郡的城池尽数交接给官军,而董平自己则率领官军扫荡济北郡周围散居的青州军府兵。

自信满满的裴盾和袁孚一行,在进入济北郡后,果然遇到了许多青州军散落各地屯田的士兵投降,等到快到达谷亭的时候,已经投降官军的青州贼军足足有数百人了。

这样一来,裴盾、袁孚等人对于青州军中分崩离析更是深信不疑,对于董平投降归正一事,更是毫无猜疑。

就这样,三万多徐州兵,经过七八天的龟速前进,终于加快了形成,抵达了与董平约定好的谷亭。

但是,刚到谷亭外围。

徐州刺史裴盾和袁孚,就惊讶的发现,此前斥候口中所说,早已经等待他们前来董平旗号的军队已经不见了。

映入眼中的只有一种,那就是青州贼人刘预的牙门军的旗号,而且是杀气四溢的那种军阵布置。

一时之间,大大出乎意料之外,整个徐州军中充满了惊恐。

三万多徐州良家子,背井离乡,风餐露宿,满以为这一次就是行军,然后胜利回师,谁也没有想到上官口中的受降行军,竟然变成了这样!

要不是营将军官们的刀子实在是太锋利,这三万人恐怕立刻就四散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