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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景存诚的软文不是铺天盖地式的,而是润物细无声式的。诸如《x团x地血战三日》,或者《x纵x团连战连胜挺进7oo里》之类的文章,间歇式的出现在各个地方的报纸或杂志上。

这是8o年代是最受欢迎的两类文章之一,另一类自然是描述外国月亮更圆的文章。

这也是改革开放之初的国人的两面性所决定的。现在的报纸会在三版大谈美国人的思维方式和美国人的生活如何如何的美妙,四版就在写中国人民解放军在朝鲜战争中如何英勇顽强,杀敌致胜。

此类报纸都卖的很好,内版看起来也颇为和谐。尤其是xx日报,xx晚报之类的媒体,它的头版不可避免的变成了领导人的起居注,后面的三四版又不敢像是什么都往里塞,就喜欢放些回忆和展望的文章。

回忆讨老干部的欢心,展望讨年轻人的欢心,几乎是两边都不得罪。最难得的是,老干部们也好奇外国是什么模样,年轻人对战争年代亦是向往不已。

景存诚的人生经历丰富,就像这个时期的许多老干部一样,当他们沉默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老头,可是当他们开口说话的时候,他们的一生,简直能撰写一个书架的文章。

能在4o岁做到副部级,景存诚既有能力,也有资历,而资历,自然是枪林弹雨和无数个不眠之夜积累出来的。

他有太多太多的故事可以讲了。

有些故事,甚至是他忘记了,其他人却记住了。

而这些文章,也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一个副作用,看到文章的战友们和同事们,有了重新聚一聚的想法。

景存诚有文化有能力,无论在军队还是中纺公司,都升的很快,所以,他也就有了互不相交的战友和同事。

但这并不妨碍,这些互不相交的战友产生相同的想法,然后组成互不相交的战友会和同事会。

战争年代的友谊,特别是对活人来说,总是弥足珍贵的,从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的风波中闯过来的同事,也很不容易,一些人生了龌龊,一些人则结成了更深的友谊。

杨锐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变化。

当他接到电话以后,很是愣了一会儿,才道:“我们支持。”

电话里嗡嗡的响,徐武从来没有这种经验,问:“咱们怎么支持,老景的战友和老同事都在全国各地呢,我在河东的那点关系,拉不到支持。”

他显而易见的想到的是公家的支持。

现如今,普通人出去吃饭,都会问一句有没有报销才点菜,战友会和同事会什么的,想寻求支持,自然也是找官方的支持。

杨锐撇撇嘴,道:“他们能找到各级政府帮忙,那是他们的事,除此以外,如果需要的话,咱们以个人的名义提供一些支持。”

“个人的名义,谁的名义?怎么提供支持。”

“就你或者景伯父的名义。我们给外汇好了,各级政府再怎么帮忙,也不可能拿外汇出来不是。”即使是在北京,也就是对外贸易部和外交部等少数部委,稍稍有一点活动的外汇,但那些钱也是不好用的,层层审查是最起码的,除非是国家级领导人,其他人还是别指望能套出外汇来了。

杨锐却不同,他今年分到了15万美元的分红,尽管其中的大部分都用来订购仪器了,但就是剩下的零头,也够他奢靡的铺张浪费了。更别说,某些订购的仪器还不用立刻缴纳尾款。

徐武却是听傻了,说:“你知道老景有多少老战友和老同事吗?”

“不知道,但想组织战友会的,总不能是所有人吧,而且,咱们可以根据战友会的不同,给予不同力度的支持。”

徐武已经听不懂了,说:“你就一次性说出来吧,电话费挺贵的。”

长途电话确实挺贵的,杨锐抬头看看柜台后面的吴倩,她拿了一个纸板,正帮杨锐记录时间呢,免得他多花冤枉钱。

杨锐笑笑,重构了一番语言,继续在邮电所的电话亭里,说道:“咱们可以直白一点,你找那些想搞战友会和同事会的人,请他们在战友会和同事会上,公开支持景伯父,如果可能的话,请他们写一些书信,寄到北京去。如果他们愿意,我们就拿一些外汇给他们,作为战友会和同事会的开支。如果不愿意,那就当是没有这么一回事,随便他们自己组织。当然,给一些人民币意思意思也是可以的。”

寄信到北京陈情,为某某人说项以平反,或者以个人名义寄信到中央部委,在整个8o年代初都是非常普遍的。也有些人会组织朋友同事帮忙写信,希望看到信件的组织予以考虑。

当然,更厉害的还是上访,或者在一些民主生活会之类的地方,直接对上级领导做出要求。

不管上级领导喜欢不喜欢,在这一时期,这些招数都是非常有用的。

简而言之,就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喝。

平反工作要说有条不紊的进行,那肯定是胡说八道,但它毕竟是有一定的顺序的,有的人早点被平反,有的人晚点被平反,有的人最终也没有平反。前两者且不去说,后者中,却是少不了矫情和傲娇者。

那些以为上级机关一定会记得自己,一定会有自己考虑的人,一个不小心,就泯灭于众生,最终没赶上大平反的好时光,以后不得不常年奔波,寻求当年本可以简单解决的方案。

全国几百万人要平反,审查的人数千万,卷宗不知道要多少亿,组织审查工作的人才那么点,除了领导要求的以外,高效率又查无遗漏,简直是没有可能。

尤其是到了83年的年初了,虽然有更大数量的党员干部被平反了,可还有数量不少的党员干部,就被落在了后面。

如果将平反机构想象成一只母猪,那它今年的下崽量大约是5oo只,即使这只母猪全身都长满了奶头,然后全天都在喂猪崽,也总有饿死的猪崽,被压死的猪崽。

反而是被它刻意不喂养的猪崽,数量少之又少。

徐武在外跑了半个月,自然是明白杨锐的理论的,但他还是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样做,花的钱会非常多,而且,总有人不按你的路子出牌。”

“你预计要用多少。”杨锐也没有穷大方,资助这种事,总得有个预算。

徐武想了想,说:“就我现在看,前期会有七八个战友会和同事会,剩下的如果能得到支持,有可能会有二三十个。老景以前在的十一纵,二团,六团,还有抗日战争时期的根据地队伍,都有人愿意出面组织……如果一次1oo外汇券,那就是前期七八百,后期两三千。”

级别高的战友和同事,容易得到公家的钱,也就容易组织,另一方面,联系多的也比较容易组织,但联系少的意愿却有可能更强。

杨锐问:“一次1oo块外汇券够用吗?”

电话另一头的徐武严肃起来,道:“你可别想着买通他们,1oo块的外汇券够多了,再说,我们也不能再用你的钱了。”

“钱要达到目的,才算是真的用到了。1oo块的外汇券起到效果就不算白花,要是没有起到效果,不如再用多一些。“

“你要起的效果总不能是违法吧。”

“英雄也吃饭,也睡觉,也战斗,自然也性*交。”杨锐说了一句鲁迅的名言,又道:“请战友们帮忙无可厚非,我们也不是给个人钱,就是资助战友会和同事会,请他们为景存诚美言两句,这种事任谁知道了,也不过是一笑而过。我的建议,是买些少见的东西,给每位来参加的人一份小礼物。”

徐武再严肃不起来了,甚至有些尴尬,道:“上千块的外汇券,你还有吗?”

“有,你放心拿去用。”

“行,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这个事,我都会给老景说明,反正,这也都是他的事。”徐武亲自负责花钱,前前后后支出数千元,他是越用心里越没底气。尤其是外汇券,好多文章能表到报刊杂志上,都是他使了外汇券的。

现在的媒体可是无冕之王,总共四版的报纸,每一篇都不容易。同样的回忆文,上哪个不上哪个,根本说不清楚。

有权利的,也不在乎一点点人民币,就是在乎的,徐武也不敢送。反而是外汇券买到的烟酒糖,非常受欢迎,记者编辑们自己不用,也可以再送出去。

杨锐又问了徐武现在的地址,挂了电话出来,就写了封短信,一并几张外汇券,粘进了信封。

这些外汇券的来源仍然是技术使用费的名义,反正金额不高,万一有人问起来,解释一下买断技术和按期付费的区别也就罢了。

“话费两块八毛四,单子给你。”柜台后面的吴倩恨铁不成钢的道:“长话短说都不会,不把钱当钱啊。”

“总得把话说完不是。”杨锐抬头看了看吴倩,笑容和蔼。多可人的妹子啊,笑起来可爱不说,还特亲切热心,放在后世,妥妥的甜美校花,或者最美邮递员之类的。除了脸蛋漂亮以外,身材还倍儿棒,别看冬天的衣服穿的厚乎乎的,胸前依旧相当有料的凸了起来,想象一下突破重重棉花和衣物的包围,得要多大的体积和坚挺。

委实不是一般的女孩呀!

“谢谢你了。”杨锐的笑容,也是亲切和热情的。

“笑什么呀,给钱了。”吴倩被他笑的不好意思了,声音也放大了。

“好好好……”杨锐从兜里掏出的钱包来,付了钱,然后拿起吴倩给的单子,好好的收在了钱包里。

对他来说,这张写着“长途电话话费收据”,并盖着邮局日戳的单子,也算是小小的收藏品了。

吴倩却觉得他的钱包好看,找了钱,又忍不住问:“你从哪里买的钱包?”

“哦,我找人从平江带来的。”杨锐用惯了钱包,实在不喜欢将钱一股脑的揣兜里。

而在此时,揣钱在兜里才是正常行为。吴倩虽然不太懂,却本能的觉得有个钱包很“时尚”,不由的道:“能帮我也带一个吗?有没有红色的钱包?”

找人带东西很平常,因为商品流通较少,许多小姑娘都是想尽办法的找出差的人代买衣服。吴倩就有来自上*海的新衣服,用了三个月的薪水。

“我找人问问。”杨锐莫名的有不好意思。因为钱包是姚悦帮他买的,再找她买一个红色的钱包,总有不太恰当的感觉。

还是换个人买钱包吧,杨锐这么一想,念头就通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