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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信用社,就没有一个懂英语的?”白主任傻乎乎的看着“chj”,“zh”,和“ms”三组字母,一边担心自己弄错了,一边又绞尽脑汁的想着什么人懂这些东西。

他的信贷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记帐员抢先了:“懂英语的怎么可能来咱们农村信用社,今年分配来的两个中专生都想方设法的要调走,就是个南湖商业中专,就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南湖商业中专的学生不懂英语?”白主任皱眉问。

记帐员不屑的下眼药,说:“懂个屁,他们初中毕业就考的中专,又不考英语,除了古德毛宁,就是拜拜,做个账也不会做,弄个报告乱七八糟。”

初中生考中专是很不容易的,而且有年龄上的优势,若是六岁上学的话,十一岁就能读初中,十三岁就能读中专,毕业以后才十六岁,工龄会比别人长,学历也不差,升的往往比同事快,以后再读在职的大专和本科,什么都不耽误。

82年的中专生是79年考上的,现在属于较为值钱的品种,也很受各个部门的欢迎,在县一级政府,他们就是学历最高的。记帐员二十多岁,虽然是白主任的亲信,展潜力却比不上中专生们。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中专生年纪太小了,十六岁毕业或者十七岁毕业的中专生还在叛逆期呢,也不会处理与同事的关系,招人嫉恨也很常见。

白主任不管底下人怎么斗,先解决眼前的问题最重要,想想道:“把字母抄下来,给他们送过去看看,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嘛。”

记帐员笑着打趣:“英语可比诸葛亮的工作难,不会也猜不出来啊。”

“不行就再去地区找人。”

“也是个办法。”

“等一下,我觉得,不一定是英语。”信贷员插了一句。

记帐员笑了:“不是英语是什么?”

“拼音。”记帐员回答。

白主任看了过去:“拼音?能说通吗?”

“能说通,我去地区的时候,就常见他们用拼音做简写。”信贷员停了一下,道:“要是在每个拼音后面加个镇字,就说得通了。”

“正?”

“镇子的镇,像是第一个chj,就可以是程集镇。”

白主任咦的一声:“那第二个呢?”

“朱河镇。”

“第三个是……”

“毛市镇。”信贷员和记帐员异口同声。

白主任的脸色白了:“都是咱们溪县的镇子。”

“是。”

“怎么没有西堡镇,他们找的不是西堡镇的资料?”

其他人摇头。

“程集镇,朱河镇,毛市镇,去把他们的报表拿出来……算了,我自己过去看。”白主任很不放心的去查账了。

半个小时后,白主任脸色灰败的出门,直奔县委而去。

三个镇的名字,其实是杨锐和段航,以及二舅两口子参详着写出来,因为这三个镇是溪县的大镇,也是经常出问题的镇子。

就溪县信用社的乱摊子,这三个镇要能干干净净才有鬼。

现在的问题,只不过是河东全省都将精力放在平反和恢复经济上,根本顾不着他们而已。

白主任自查自纠,一会儿就找出不少的问题,再回忆那张纸上的数字,他是越想越想。

这其实是生物脑的一个功能,也是正常人经常会有的错觉。生物界和心理学界有数个著名的实验,都是这样类似的。

杨锐活学活用,立刻将心里有鬼的白主任诳了。

事实上,骗他比骗普通人都简单。

普通人可不会随时准备着汽油烧账本。

白主任现在也是摸不清省厅掌握了多少证据,否则,他都不去县委,先会先把账目烧了再说。

烧光了证据,大不了就是调职闲赋,他这几年也捞的够本了。不烧证据就是牢底坐穿的下场。

白主任越想越害怕,步子也越迈越快。

谢科长也在做着类似的事,或者说,溪县的班子,此时都被给搅和起来了。

窝案,谁不怕啊。

等段瑞也来到县委的时候,会议室都乱成了一锅粥。

有问题的官员自然是害怕的,没问题的官员也不轻松。这些年,没问题而倒掉官员还少吗?同事和上下级关系就是最好的攻击理由。

“老段来了,说说情况。”县委书记对段瑞还是熟悉的。他是空降干部,用人全凭手腕,对组织部的部长和副部长的履历,都捻熟于胸。

段瑞按照杨锐的剧本,道:“情况还比较复杂,您可能也听说了,我外甥得了全省高中预考的第一名,他以前其实还有在报纸和杂志上表过文章,赚了不少的稿费。所以,省厅来的人,这次就是以调查他的名义来的。有点奇怪的地方,是两个人里,一个是省厅的科长,一个是机关学校的老师……”

“老师,哪个老师?”老师也不能让人轻松。写大字报和闹事的,既有红五类的学生,也有红五类的老师,而且越是年轻的老师越是不安分。

段瑞说:“对方也许只是调查我外甥,段航和他们聊着天呢,看能不能得到点消息。”

“此事不能等闲视之。”县委书记才不相信省公安厅来的人,只是为了调查一个学生,就是调查段瑞,他都觉得大材小用。别看省公安厅的单位级别高,就感觉特别牛,可实际上,牛的省公安厅,编制和县公安局也差不多,就是几百人,去掉派驻各地的干部,能用的人手并不多,所以,省厅督办的案件,一年的数量都有限,省厅派出来的干部才令人重视。

段瑞突然有种莫名的笑意,安静的坐回到后排的椅子上。会议厅的前排座椅,是要留给副处级和处级干部的。

县委书记继续在错误的判断上渐行渐远,说:“咱们要主动起来,省厅要查案,可以呀,我们溪县四套班子,全体上下,能配合的一定配合。但是,省厅不能把咱们所有人都蒙在鼓里,没有这样的道理,对不对?”

从他得到的消息来说,书记的决定是相当正确的。然而,他得到的消息是二手消息,本身就不够准确。

如果把白主任和谢科长放在这个位置上,他们就不敢做这样的决定。但他们把消息提炼了告诉县委书记,县委书记再综合情况做判断,结果就截然不同了。

这时候,他就是不考虑人家抓窝案的可能性,都不可能。

而抓了窝案,即使他这个外来户的县委书记没做错什么,也算是错了。

县委书记微微偏头,看向县长,道:“老李说两句?”

“我同意书记的意见。”县长难得少说话。

其他人见两人都同意了,也纷纷言表示赞同

一圈说完,书记道:“没有其他意见,我就向南湖地委报告了。”

接着,书记要来了会议记录,检查以后,让参会的人都签字了,才去自己的办公室打电话。

县长也退席去打电话,会议厅又慢慢的起了议论。

不过,领导们做了决定,现在议论的价值就不大了,除了几个爱唠叨的,大部分人观察一下别人,都三三两两的散去了。

段瑞拿着大茶缸子,跟在出去,然后找了几个相熟的官员,聊了起来。

现在,自然是建立攻守同盟的时间。

书记的电话,打到了地委,就是一副很有心机的抱怨。

县长的电话也打到了地区行署,同样是很有心机的抱怨。

地委书记和行署的专业,听了抱怨以后,也不得不将电话打去省里。

在中央财税改革以前,全国的税收主要是给地方拿去了,因此,地方的话语权要比后世大不少。

另一方面,在地方工作的老干部和老红军也很不少,不是说欺负就能欺负的。与之相反,地方对抗上级的事例是屡见不鲜,而且赢者居多。

像是省长和省委书记这样的封疆大吏,对地方主官还有一定的威慑力,次一级的就不行了。省级机关固然拿捏着权力,可他们求到地方上的时候也不少。面对一个县的抗议,省公安厅的厅长都觉得挠头,最后不得不派了一名副手,去溪县处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