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钟,昌盛街。
姜新禹把车停在一家银行门口,下了车,快步穿过马路,他今天是按照约定来找葛权接头。
“唉,曾站长太固执了。”听姜新禹转述了曾澈的话,葛权忍不住叹息着。
“我们该怎么办?上面有没有营救计划?”
“宪兵队戒备森严,想要把人救出来比登天还难,况且咱们的人手也不够,只能等待机会。不过,以我的估计,这个机会永远等不来……”
姜新禹也知道,营救曾澈确实不太现实,哪怕即使是救出来了,以曾澈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可能逃过敌人的追捕。
葛权:“还有一件事,总部来电,命令堰津站所有人,要不惜一切代价除掉叛徒王天林!你能够接近日本人,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王天林几乎连宪兵队大门都不出,这件事真是很难办……”
“尽力吧,不光是我们堰津站,就连那些单线潜伏的特工都接到了命令,这次戴老板是下了决心,一定不能让王天林活着离开堰津!”
“好,我知道了,只要有办法,我会立刻来通知你。”
从葛权家里出来,姜新禹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一时之间又想不出头绪。
今晚的气温极低,最少在零下十几度,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彻骨的寒风里,夹杂着细碎的雪花,刮在脸上,又冷又疼。
姜新禹裹紧风衣,一路小跑着来到自己车前,掏出钥匙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还没等坐稳,一个硬邦邦的铁家伙顶在后脑,身后是一个低沉的声音:“别动!”
姜新禹心里暗暗吃惊,他刚刚看了一眼车里,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这个人一定是躺在车座下面,趁着天黑光线不好才一击得手。
“你是谁?”姜新禹的手慢慢『摸』向腰间。
“把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要是敢耍花样,我现在就毙了你!”身后的人冷冷的说道。
姜新禹的手刚一拿上来,对方立刻伸手从他腰里拔出了手枪,随手放在座位上,喝道:“开车!”
姜新禹发动了轿车,问道:“去哪?”
“一直走!”
“你是什么人?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把嘴闭上!”对方的枪管用力顶了一下姜新禹的脑袋。
姜新禹开车沿着昌盛街一路向西,他在后视镜看了一眼,对方戴着黑『色』礼帽,一身黑『色』中山装,黑『色』的宽边围脖几乎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一双眼睛。
从这个人的穿着打扮就能看出来,明显是有备而来,能这么有耐心藏在车里至少一个小时的人,也不太像是那些打闷棍套白狼的帮派人物,。
会是哪方面的人?日本人派来的特务?
姜新禹立刻推翻了这种假设,他现在是服部彦雄面前的红人,日本人在堰津的特务机构,不管是满铁调查本部、特高课,还是后来居上的梅机关,都应该知道这一点,他们没理由动自己。
难道是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同志?
似乎也不太可能,按照韬光养晦的总体战略要求,地下党很少使用这种暴力手段,这不是他们的行事风格。
基本排除掉帮派、日伪、地下党,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这个人十有八九是重庆方面的人!
按照身后那个人的指挥,姜新禹驾驶着轿车一直开到了西营门渡口附近,这里基本算是堰津城内最荒僻的地方,白天还好一些,有摆渡船不间断的往返白河两岸,到了晚上客人减少,这里就如同没有人烟的荒野一样。
身后的人低声说道:“好了,停车!”
姜新禹把车停在远离渡口的岸边,四周长着一人多高的荒草,万籁寂静的夜里,两个人的呼吸声都听得见。
“下车!”
姜新禹下了车,站在车门旁边,身后那个人也跟着下了车。
“你是叫姜新禹吧?”
姜新禹知道,这是在做最后的确认,自己若是做了肯定的回答,对方在下一秒就很可能会扣动扳机!
“你最好搞清楚一点,不要误杀了好人!”姜新禹淡淡的说道。
“还真有点临危不惧的意思……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会杀错人?”身后冰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
他这么一说,等于是承认确实要杀姜新禹,这绝对不会是日伪方面派来的人,因为就算是有人想要调查姜新禹,总不至于上来就下杀手。
姜新禹平静的说道:“你是党部的人?还是小蒋的人?”
“……你为啥不猜我是军统的人?”
“曾站长手下没有你这样的糊涂虫!”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你是军统的人?”
“代号乌鸦,听说过吗?”
“你就是乌鸦?”
“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
“你要真的是乌鸦,应该知道总部最新的命令是什么。”
“不惜一切代价,除掉王天林!”
后边的枪口垂下来:“想不到你竟然是自己人……”
趁着这个机会,姜新禹蓦然闪电般反踢一脚,正中黑衣人的手腕,手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几乎没有一秒钟的停顿,姜新禹飞扑过去,格开地对方的反击,重重一拳扪在他的肚子上。
黑衣人疼痛难忍,像只虾米一样摔倒在地上,颤声说道:“你、你不是乌鸦……”
姜新禹捡起地上的手枪,枪管抵住黑衣人的下巴,伸手扯掉他的围脖,是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看年龄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现在轮到我来问,你是谁?”姜新禹打开了手枪保险。
黑衣人凛然不惧:“你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
姜新禹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军统的身份告诉了他,又不知道他的底细,按说不能轻易放过他,杀了灭口也没什么问题,谁让他先袭击自己呢。
“你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姜新禹正要扣动扳机,荒草丛中忽然有人说道:“姜科长,是自己人,不要开枪!”
漆黑的荒草中,走出一个同样一身黑『色』服饰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