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长清猛地抬头,两眼睁大,一副不可置信之色。
栗子……怀孕了?!
四周鸦雀无声。
除了狐皇后,在场每个人都进入了长时间的宕机状态。
哪怕栗子香自己也不例外。
她红唇微张,一脸呆滞,先是和母后对视了许久,接着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肚子,脑袋有点懵圈。
我怀孕了?
四个大字在脑海中不断翻转。
她抿了抿嘴唇,想说点什么,却始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将目光投向牧长清,求助似的喃喃呼唤:“长清……”
“……”
牧长清没有应声。
他比起她的反应有过之而不无不及,大脑完全空白,几乎没了思考能力,以至于半晌都没注意到她在呼唤自己,注意力全在她腰腹间。
直到栗子香第三次呼唤,他才终于醒神,豁然起身,一把将她从狐皇后怀里搂了出来,紧紧抱住。
大概是因为太激动,他全身都在轻微颤抖,呼吸急促,心跳极快,血压蹭蹭蹭往上冲,看着狐皇后忐忑道:“您说的是真的?!”
“唉……本宫倒希望是假的。”狐皇后轻叹一声,一脸无奈,“可香儿的动静却做不得假。”
“动静?您是指她刚才呕吐?”
“嗯,她以前从未有过这样无缘无故呕吐的经历,所以只可能是孕吐。”
“孕吐……”
牧长清小声念叨。
他对这些词并不是特别熟,只知道孕吐是孕妇怀孕过程中的一种特殊生理现象,具体表现为对各种食物都很抗拒,别说吃,哪怕闻一闻都可能导致反胃呕吐。
现在想想,可不就跟栗子方才的表现对上了?
而且今天是月底,按说她月事应该来了,但并没有动静,包括上次的月事也非常奇怪,量少得出奇。
现在串起来琢磨琢磨,真相应该正如狐皇后所说——小白狐她怀孕了。
一时间,牧长清心情陡然变换,一下子从激动变得茫然,甚至还有点慌乱和无措。
没经验啊……
我现在该怎么做?
是抱着栗子绕海狐殿跑三圈以示重视?还是出去游上俩小时作为庆祝?
不行不行,看起来很傻逼的样子……
那激动地哭一顿?
呃……也不行,自家小狐狸已经先一步泛起晶莹泪水了,自己一个大男人若是再哭那还像什么样?
保不齐会被狐皇后鄙视。
对对对,不能哭,要好好安抚她。
心里这么想着,他实际上早已控制不住红了眼眶,低头亲吻栗子香额头,两只大手紧紧抓住她的小手,急切询问道:“栗子,你自己可以确定吗?”
栗子香乖巧点头,眼神脉脉,悄然绽放出些许母性光辉,温柔浅笑道:“嗯!我方才仔细探查了一番,腹中确实已有微弱的生命气息。长清,恭喜你,你要当爹了呢~”
“要当爹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牧长清傻子似的大笑几声。
笑完,他抹了把眼泪,抱住她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再一顿猛亲,最后把脸面埋进她发丝间深吸口气,语气微颤道:“也恭喜你,要当娘了。”
“同喜同喜~”
“哈哈哈,傻瓜,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
栗子香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嘴唇:“不辛苦,这是我们共同的宝宝,我只觉得幸福~”
“嗯,我也觉得幸福。对了,你知道自己怀了几个吗?”
“五个~”
“……”
靓仔沉默。
随即倒吸口凉气,震惊道:“多少?!五个?真的假的?”
“噗嗤——当然是假的啦,傻瓜。”
栗子香挣脱他大手,温柔地帮他拭去眼角泪痕,软软糯糯道:“再说现在探不出来的,还要等过些日子胎儿长开了才知道到底有几个。”
“那性别呢喵?”
豆皮冷不丁提问。
二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小丫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两人身边,正一脸好奇盯着栗子香的肚子,时不时还伸手摸摸,小脸蛋上洋溢兴奋之色。
好耶!
栗子姐姐终于怀孕了喵~
希望怀的是水果,这样就不用等下一胎了喵!
她心中暗想。
栗子香莞尔轻笑,拍拍她小脑袋瓜:“那就更不清楚了,至少还要过两三个月才能探查到。”
“啊?还要这么久……不过豆皮反正希望是水果喵!”
“嗯,姐姐也这么希望,到时候姐姐把他许给你做童养夫,随便你欺负~”
“好耶!”
小猫猫原地蹦起三尺高,张开双手绕着他俩转圈圈,开心得不行。
旁边,狐皇后一头黑线。
这俩姐妹什么时候达成“母女”协定的?
若成真,本宫岂不是平白比豆皮的母亲高出一辈?
到时候要怎么称呼女儿的儿媳妇的母亲?
真是令狐头大。
她兀自叹了声,转身走向海狐殿,声音清冷道:“你们两个随本宫过来!”
“哦……”
“好的。”
二人应声,顺便给三姐妹和豆皮使了个眼神,示意她们先吃。
待走远,无锋面露担忧:“主人和夫人不会有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她总不能把孩子给打掉。”霏霏抄起凉皮嗦了口,腮帮子鼓来鼓去,“实在不行你去把你娘亲喊来嘛,那样估计什么事儿都没了,对吧怜华?”
“嗯嗯,树神地位至高无上,只要她出面,莫说陛下和娘娘,就算万龙国也得老老实实吃瘪。”
“唔……”
无锋沉吟。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那样的话……
她想了想母亲跟自己说过的话,又将这个念头压下了,摇头轻声道:“不行,按夫人的说法,那跟看小说直接翻大结局有什么区别?”
“可是你不担心么?娘娘还好说话,小姐只要撒个娇什么的,她最多训斥几句便也接受这个事实了,但陛下是真有可能动手的。”
“无妨,谁也别想阻止少主或者小姐出生。”
沸血竖起大拇指:“霸气!不愧是我家风风,来来来,吃晚饭了,这凉皮可好吃了,又辣又爽口,强力推荐,嘶哈——”
“……都被你吃完了。”
“哪有,这不还有两根嘛。”
“我……把你碗交出来!”
“不要——”
山中无老虎。
厨房里一阵鸡飞狗跳,就连豆皮也加入了进去,互相抢吃的玩儿。
另一边,狐皇后已经领着牧长清和栗子香来到海狐殿正殿大厅,全程一言不发,气息看似平稳,实则带有点点寒意。
很显然她现在并不怎么开心。
养了二十一年的白菜突然有小白菜了,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说不生气是假的。
但木已成舟,真让她拆开两人,打掉外孙,她也狠不下那个心。
哐当。
殿门自动关上。
狐皇后迈步来到正上方的首位,转身坐下,冷声道:“跪……”
“下”字还没说出口,她便瞧见自己女儿早已经和她的臭男人乖乖跪下了,低眉垂眼,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
殿内安静无比。
狐皇后的思路被他俩这模样打断,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好半晌她才重新组织好语言,轻启朱唇:“你们……”
“我们知错了!”
“……”
怎么还兴抢答呢?
狐皇后感觉自己不止头疼,还牙疼,被憋的。
顿了顿,她抬手指向她俩——
“我们任凭处置!”
“……”
“只要别拆散我和长清。”
“也别打掉孩子就好。”
牧长清悄悄抬头,吞了口唾沫,紧张道,“剩下什么处罚我都认。”
狐皇后美眸微眯,脸色渐冷:“什么处罚都认?那本宫偏偏要做这两件事呢?你当如何?”
“我……”
牧长清悄悄看向栗子香。
她颇为慌张,小手紧紧揪着衣摆,红唇被银牙咬得泛白了都,细看之下,就连身子都在轻微颤抖。
她很害怕。
虽然平时跟母后关系极好,但遇上这种涉及到原则的事情她还是会害怕的。
是以,牧长清伸出大手将她两只小手抓住,而后抬起头,闷声道:“我会反抗。”
“哼,就凭你?”
“对,就凭……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滔天巨力突然从天而降,作用在身上,瞬间将他压趴在地。
牧长清只觉自己身上好像突然多了座大山,重若万钧,将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细胞都压得死死的。
别说反抗,就连血液流动速度都变得极其缓慢,甚至有趋于停止的架势。
呼吸就更不用说了,调用灵力同样是种奢望。
狐皇后面无表情看着,冷声道:“怎么不反抗了?你不是要反抗么?”
“啊————”
牧长清惨叫不休,根本无法回话,豆大的汗珠从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里不断钻出,顷刻间让他变成了“水人”,不知道的以为他刚从外面游了一圈回来。
一旁,栗子香慌了神,双手结印试图帮他阻挡,却发现自己的实力压根不足以和母后相抗衡。
“母后!”
她连忙起身,提着裙摆小跑上前,却被狐皇后一个眼神瞪在台阶上:“站住!你还有脸叫我母后?堂堂九尾国公主和一个人类谈情说爱便也罢了,竟然未婚先孕!你让母后脸往哪儿搁?让你父皇脸又往哪儿搁?还有整个九尾国的形象你有考虑过吗?!”
“……”
“再说他,母后承认他天赋出众,或许不弱于龙君,是个不可多得的大才,可以招揽。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三番两次欺骗本宫,败坏人品,破坏形象!”
“长清没有……”
栗子香都要哭了。
一边偷看牧长清承受痛苦,一边又不敢不听母后的训斥。
稍顿,她委屈万分说道:“好吧,以前有——不过那纯属当时的无奈之举!而且……而且还是女儿出的馊主意。”
“你……”
“但方才在厨房外面说的那些,长清绝对没有欺骗您,他真的来自另一个世界!”栗子香举起小手作出发誓模样,“这也是我们最初那两次为何要编造故事欺骗您的原因,因为我们知道,您肯定不会相信他来自另一个世界。”
狐皇后顿住。
两眼紧盯着自家女儿,希望能看出点破绽来。
但很遗憾,除了一对和她一样好看的眼睛,别的什么也没发现。
她禁不住呼出口浊气,眉头蹙起:“你要如何证明?”
“很简单,长清上个月打败了龙君的傀儡分身,此消息一定传去了人类那边,若无意外,修盟应该正在满世界查找他的身份背景。”
“嗯,然后呢?”
“然后他们肯定找不着呀!”栗子香摊开双手,“一个根本没在岁古大陆生活过的人,怎么可能留下痕迹?这一点,母后您只需稍微留个心眼就能知道。”
“……”
狐皇后眼眸微动,交叠在一起的手指下意识互相摸了摸。
显然,她在思考。
某种意义上这确实可以作为证据,但不能完全作为证据,万一这小子从出生到长大一直都生活在妖……等等。
她看向牧长清,神情有几分怪异。
如果这么猜……岂不是跟他最初那个“从小被蛇妖囚禁并被迫制符”的谎言对上了?
狐皇后陷入沉默。
半晌,等栗子香急得快要跳脚了,她才不急不忙道:“那树神要如何解释?你俩这半桶水的修为凭什么认识她?她又凭什么指定你俩的姻缘而不指定其他妖或者其他人的?”
这个说来话长。
栗子香顾不上母后先前下的指令,噔噔噔踏上台阶,扑通跪下,抱住大腿泪眼婆娑道:“呜呜呜……母后!您先放了长清吧,女儿怕他承受不住……”
“不行,你先说。”
“您先放,求求您了!再这样下去长清会死的,您难道想让您的外孙一出生就没有爹爹吗?”
“你——唉……”
狐皇后到底不是铁石心肠之妖。
沉思片刻,重重地叹了声,挥手将牧长清身上的威压散去。
然而他还是起不来,浑身无力,连睁开眼皮子的力气都没有,想要恢复至少也要个小半天。
栗子香立马松了口气,抬手掷出一枚灵丹钻进牧长清嘴里,等他咽下才重新回头,望向母后,慢慢讲述他俩和树神之间的故事。
顺便,她把这些年来关于牧长清的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
小本本也好,画像也罢,只要有关的东西统统摆在了狐皇后面前。
后者这才知道,自己这个傻女儿竟然因为树神的预言,从七岁就开始傻傻等候了,简直痴情种子。
而那厚厚一沓牧长清的画像,也让她触动颇深。
她完全没想到他那两年会过得如此困苦,连乞丐都不如。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心性并没有因此变得扭曲,反而在踏入修仙之路后,多次抗击魔族,帮助妖族。
“唉……”
狐皇后兀自喟叹,伸手轻抚栗子香脑袋,眼神变得柔和许多。
“香儿。”
“女儿在。”
“你什么时候怀上的?”
什么时候怀上的?
栗子香擦了擦眼泪,眼珠子缓缓转悠。
冷不丁一下她还真想不起来。
这段时间她和牧长清并没有正儿八经同过房,最多用用身体的其他部位或者道具之类的,那种又不可能导致怀孕。
而之前所有正经的,自己都吃了药啊……
等等!
她眼神忽的定住,从手镯内摸出一个玉瓶,打开瓶塞,药香四溢。
“这是何物?”狐皇后皱眉。
女儿擅药,但她不懂。
“是无果药啦……”栗子香脸色微红。
“咳咳……然后呢?”
“然后我刚刚才反应过来,这瓶无果药有问题。”
“?”
“好像过期了,味道不太对。而且长清向我求亲那天,我们……我们折腾了一晚……我还正好处于危险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