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惊遇故人
白丽丽狠狠瞪了一眼莫东篱,后者已经吩咐司机备车。做了个‘请’的姿势提醒道:
“杜柯是李主任的小舅子,依他护短的性子……”莫东篱抬起手腕看了眼腕表继续说:“三十分钟内,他还是会很给面子的!还有白小姐,我劝你还是去医院。”
虽然莫东篱已经说得很委婉了,但知情的人都知道她那番话的意有所指。
76号李副主任是个心狠手辣的主,面对抗日分子像一头饿狼,但是在自己老婆面前,还真是绵羊一只。
白丽丽委屈巴巴的望着肖浥尘,却被莫东篱嗤笑一声,拍拍她的肩膀小声的说:
“同样作为女人,可别让我小瞧了你‘小辣椒’的名号!”
白丽丽一跺脚刚要发作,瞥了眼肖浥尘,又换了副小女人的模样撅撅嘴巴不满的说:“我知道了,不用你提醒,我不会给碧姐添麻烦的!”
莫东篱摇摇头,看着白丽丽负气的离开,还是喊了人过来跟过去。
李守钧家里的那位不但是个泼辣刁蛮的,还是个宅斗高手,又跟丹碧姐不对付,可别让白丽丽真伤着了!
肖浥尘非拉着莫东篱坐在了后座上,美名其曰要听她讲讲这个李主任,免得还真惹祸上身。
莫东篱不愿与他拉拉扯扯便坐在后面,只是靠着门尽量拉开距离,然后给他讲了些海城势力圈和76号的实力。
肖浥尘当然很清楚海城军政界的上下关系,只是听莫东篱的分析,的确比他知道的要细致的多。
“按照你这么说,李守钧现在不应该在医院?或者直接派人来百丽门?你怎么就确定,他一定在等我亲自上门?”
莫东篱看了眼露出疑惑神情的肖浥尘,讪笑一声,略带讥讽的回答:
“李守钧上头虽然有个正主任,但他有梅机关长鹰佐做后盾,又仗着打击抗日的功劳,向来骄横跋扈。平日他因着日本人对肖会长的重视不敢不敬,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怎么会轻易放弃?
依他惯有的作风,如果你不是亲自过去,很快就会有人请你去,之所以在76号等你,是要好好的给你一个下马威,然后再恩威并济,拉拢你。”
“拉拢我啊……”肖浥尘突然笑了,不再说话,闭上眼睛放松的靠着椅背。
莫东篱在偶尔闪过的路灯暗光中望着肖浥尘,看着他彻底放松,思忖着是不是要提醒他,李守钧一定不会在温暖的办公室沏好茶等他。
蓦然,肖浥尘睁开眼睛,恰好一抹光从他脸上闪过,莫东篱似乎看到了他眸中一抹残酷的冷漠。
是了,她怎么就被肖浥尘无害的一面给骗了,差点还担忧他一会儿不适应。
肖浥尘二人在门口自报身份,警卫电话询问后带他们进去,走进大厅直接绕过楼梯往后走进。
长长的甬道上灯光昏暗,隐约听到一声声凄厉的嘶喊声,渐渐的,空气中腐朽的味道越来越浓,那种阴森森的气氛令人心情沉闷压抑。
尽管,莫东篱曾跟着肖陌尘来过一趟,可还是不由自主的头皮发麻,也许,正是因为见识过这方人间炼狱的实景,才会心生恐惧吧!
一道铁栅门旁边的房子亮着灯,他们走近时两个黑衣人走出来询问,听到警卫的解释便拿手电筒往肖浥尘脸上照,莫东篱立即伸手挡住强光,冷声呵斥道:
“就连田岛课长以礼相待,你们不想活了!”
肖浥尘倒没想到莫东篱会护着自己,心口暖融融的,不自觉的又扬起唇。
为首的人听到莫东篱的声音讪笑道:“原来是莫助理,我当是谁呢?呵呵呵……我们也是例行公事!”
莫东篱也认出带着鸭舌帽的人,向前一步低声提醒:“猴子,风还没刮呢,你怎么已经东南西北不分了!”然后又提了提声音:“这位便是肖家二少爷!”
给了台阶自然要下,莫东篱口中的猴子立刻嬉笑着:“原来是肖二少,嘿嘿嘿,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了,请——”
等两人走进去了,旁边的黑衣人疑惑的问:“哥,吴组长不是让我们给个下马威……”
猴子磋着牙一脸晦气的跺跺脚走进房子骂了句:“吴沛只说是打了杜柯的人,没说是肖二少!莫东篱那小妞平日里没少照顾咱,犯不着与她寻晦气!”
一旁的男子听了摸摸鼻头,莫东篱没少照拂是真,被她揍得鼻青脸肿也是真,男人婆一个,的确不该寻晦气!
莫东篱猜的没错,李守钧给下马威的方式还真没变,依然在充满血腥味的审讯室。
正中间的墙上吊着一个蓬头垢面的犯人,一名特工发狠的抽鞭子,在这个水泥房里格外的响亮。
李守钧坐在靠外侧的小方桌前,面对着莫东篱他们,旁边的小火炉上温着一壶白酒,桌上放着一碟花生米,还有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肉。
审讯室两旁的牢房都是铁栅栏,左边关着即将要审讯的人,右边是执行狗刑的地方,即便每次都会被清理,依然散发着恶臭的味道。
半年前,莫东篱跟着肖浥尘他们过来,亲眼看着百丽门的一位客人被大狼狗活活吃掉。
莫东篱看到那盘红烧肉便想起那一幕来,只觉得一阵阵反胃,还没跟李守钧说话已经转身跑出去,吐了几口黄水,旁边递过来灰色的手帕。
拿着帕子的手背上有个月牙形的疤痕。
莫东篱冷哼了一声,自己掏出帕子擦了嘴,缓缓站起身,只漠然瞟了眼面前的人又走进去,看到肖浥尘已经坐在了李守钧身旁,面前放着搪瓷杯。
她向李守钧恭敬的说:“李主任,发生这样的事,实在很是抱歉。肖会长离开之际嘱托我好好看着肖二少,原本还怕他去黑龙那里混,没想到却跟杜队长起了争执,您看这事办的……”
提起黑龙,李守钧抬眼瞟了眼莫东篱,他兀自一笑。韩丹碧的这个小助理,他想要很久了,可惜抛出的橄榄枝被肖陌尘给挡了。
莫东篱继续说:“李主任您放心,这件事等肖会长回来,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二少,你还愣着做什么,不是你说自己闯了祸,要当面跟李主任道歉么?”
肖浥尘却微微一笑,神情颇具冷傲的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道歉了?”
“你……”莫东篱狠狠瞪了一眼肖浥尘,路上是怎么说的,只要他跟李守钧说几句好话,等肖大哥来了再处理!
肖浥尘却站起来,双手插在口袋中,十足像个小K,他在审讯室转了一圈,站在受刑人的面前打量了一番对施刑的人说:
“他已经昏过去了,你就算打得皮开肉绽有什么用?”
施刑的特工回头看了眼李守钧,后者一抬头,示意他泼醒犯人,只有发出凄厉的叫声,才能有震慑人的作用。
肖浥尘抱着双臂,看着犯人被冷水泼醒,对着那个犯人啧啧了两声劝了句:“何苦呢,只有活着才是硬道理,死了,可什么都没了!”
吊着的犯人浑身血痕,抬起头愤怒的冷哼了一声,依旧义正言辞道:
“我易正清清白白做人,教书育人,何惧狼豺虎豹!”
易正?
莫东篱猛然看向犯人,可惜被肖浥尘挡着看不清楚,她是听错了吗?
如果听错‘易正’二字,又将后面‘教书育人’听得清楚,莫东篱咬紧了唇,垂下的手不由自主的攥成一个拳头。
此时肖浥尘已经走回来一语惊人:
“田岛课长让我随便挑个位置做做,所以趁机会来这里看看,到底去政府做个文官呢?还是来宪兵队,或者76号做个武官好?”
说着,肖浥尘却双手撑在桌子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李守钧,似笑非笑:“田岛课长说,76号死气沉沉,需要我这样既有家世背景,又才华横溢的人来注入新的活力!”
李守钧下眼睑抽动了几下,他笑了两声,向后靠着椅背,双手抱臂环在胸前歪着头问:“那么,参观后,肖二少觉得如何?”
肖浥尘抬了抬眼皮站直身,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拧开盖子,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在搪瓷杯的旁边说:
“我还是比较喜欢喝精致的白兰地!好比经过复杂的工序酝酿的美酒,需要漂亮精贵的器皿装着。”
李守钧看了眼极端不搭的搪瓷杯和精致琉璃瓶,突然哈哈笑了两身站起身,向肖浥尘伸出手:
“不愧是肖会长的亲弟弟,百闻不如一见,幸会,幸会!莫助理,这件事就此揭过,就当李某送肖兄弟一个人情……莫助理……”
“呃……”莫东篱方回过头,却见两人已经握手言和,至于李守钧后面说的什么,她完全没听清楚。
因为她认出了易正,而对方似乎也认出了自己,尽管受着鞭刑,却目光炯炯盯着莫东篱,令她惊惧之时心中千般滋味,想着该怎么做才能将他救出这炼狱。
李守钧是什么人,立刻察觉到莫东篱的失态,他看向眼犯人问道:
“莫非,这易正,是莫助理相熟之人?”
既然被察觉到了,莫东篱便不再掩饰。她告诉李守钧,易正是她以前在山城租界的修女院的国学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