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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雄微微蹙眉,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却见车厢前方垂下的帘子微微晃动了一下,紧接着,一个少女娇俏的笑声从里面飞了出来。

陈文雄立刻低下头去。

众人跪在地上,只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一个个连呼吸都不敢敞开了。

原本就安静的环境,这一下更加鸦雀无声。

而马车里的人却好像根本没有留意外面的情况,那少女娇笑了两声之后,又轻轻的嘟囔了一句“你真坏”,接着又是一阵嬉笑声,那车厢微微的震颤起来,被一阵风吹起一角的帘子,从里面蹿出了一阵淡淡的馨香,只在跪得近的几个人鼻尖掠了一下,便消散在风中。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马车内仍然不时的传来那样的声音,而跪在外面的人更是大气不敢喘一口,上百人的场面,就这么僵持着。

护卫在马车旁的那些士兵一个个面无表情,目视前方,对这件事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里面传出了一个年轻而慵懒的声音,懒懒的说道:“嗯?怎么不走了?”

马车停了这么久,他却好像刚发现似得。

跟在车边的一个太监这才抱着拂尘走到前面,陪笑着说道:“陛下,已经到陡北镇了。”

“哦?”

里面的人听了,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又嬉笑了一番,然后才打了个哈欠,道:“来人。”

那太监立刻上前撩起帘子,众人这才看到车厢内的情形。

车厢很大,是因为摆了一整张床在里面,绵软幽香,坐在上面就跟坐在云堆里一般,此刻,里面正躺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人。

这个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身量不高,身材更是消瘦得如枯木一般,脸也是尖尖的,身上的衣衫凌乱,头发毛蓬蓬的,眼神涣散无神,眼底泛着乌青,一看就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此人便是越国国君,李无裕。

当年越国宫廷内乱,越国太子与皇后被叛军所杀,国君留下的十几个儿子也几乎被屠杀殆尽,只留下了他这么一个不到七岁的小皇子,之后被夏侯纠拥立上位。他年纪轻,朝政自然都是交给大将军和宰相处理,等到大一点,通了人事,宰相和大将军又不断的往宫中塞人,他的身边美人不断,也就养成了荒淫无度的个性,朝政大事一概不问,每日只要有酒有女人,与他而言便是天下太平。

像刚刚这样的事,一路上已经发生了无数次了。

此刻,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美艳的女子,云鬓松乱,衣带垂落,一副春睡捧心的模样,看得人脸上直发热,她却一点都不怕人看,只用一只手轻轻的揉着李无裕的胸口,柔声道:“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众人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把头埋了下去。

李无裕也丝毫不觉羞耻,反倒跟那女子又耳鬓厮磨,调笑了一番,才懒懒的说道:“你们都跪着干什么,起来吧起来吧。”

众人如蒙大赦,可跪了这么久,大家的手脚都发麻了,相互搀扶着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连陈文雄这样惯于习武的人也踉跄了两步。

这时,突然传来了一声低喝:“大胆!”

众人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大将军夏侯纠从跟在皇帝车驾后面的一辆马车上跳了下来,他虽然没有身穿铠甲,但身形高大,神情凶悍,加上一只瞎眼被眼罩罩着,更透着一股狰狞相,原本站起身的人又有几个吓得跪了下来,其他的人也都纷纷低头不敢吱声。

只见夏侯纠走到陈文雄面前,呵斥道:“好大的胆子,竟然在陛下面前失仪。”

陈文雄冷笑了一声。

他们这些人跪在地上跪了那么长的时间,谁站起来能稳稳当当的,自己还算是站得稳的,夏侯纠揪着这样的小事对自己发难,根本就是故意找茬。

况且这种小事,陛下又怎么可能真的在意。

于是,他连看都不看夏侯纠一眼,只对着李无裕拱手道:“微臣知罪,望陛下恕罪。”

李无裕立刻说道:“大将军,些许小事,何必计较呢。”

夏侯纠道:“陛下,正是因为陛下对他们陈家的人太过宽厚,小事不责,才会让他们越来越有恃无恐,犯下大错。”

陈文雄道:“我们犯下什么大错了?”

夏侯纠道:“陛下今日亲临陡北镇,陈比日居然胆敢不来接驾,这难道不是欺君之罪吗?”

众人这才注意到,接驾的人里的确没有陈比日。

陈文雄立刻说道:“陛下恕罪,非是叔父不来接驾,而是叔父遇刺身受重伤,根本没有办法起身。若勉强起身,伤口崩裂,加重病情,岂不是反倒让人误解,说陛下不体恤臣下?”

夏侯纠冷笑道:“遇刺到底有没有受伤,还是两说;更何况,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伤还没养好?还不能起身?我看,分明就是推托之词,他这是在怠慢陛下。”

陈文雄道:“叔父乃是当朝宰相,一心为公,岂敢欺君?他的伤到底有多重,能不能起身,陛下和大将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们两个人吵了半天,才发现,国君一直没开口。

等抬头一看,却见李无裕已经跟那美人又调笑在了一处,根本没人听他们说话。

陈文雄的眉头皱了起来,但还是耐着性子道:“陛下。”

“啊?”

李无裕这才回过神来一般,看了看他们,然后说道:“好好,走吧,去看看宰相大人。”

夏侯纠狠狠的瞪了陈文雄一眼,众人这才起驾继续往镇内走去。

接驾的众人都跟在了马车的周围,陈文雄策马走到了他的大哥陈文枭的身边,压低声音道:“你刚刚为什么不帮我们说话?”

陈文枭面不改色的直视前方,只压低声音道:“说了也没用。这一路上我也不知催了多少次了,只要这个胡媚儿一开口,陛下就什么都不听了。”

陈文雄咬着牙道:“胡媚儿?这又是夏侯纠送到陛下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