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是一个问题。
包晓林和包国庆是叔伯兄弟，包晓林又是调查组的组长，就凭他们之间的这种特殊关系，如果包国庆连面也不露一下，好像是有点说不过去。
应该怎么跟包晓林解释呢？把包国庆做的那些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包晓林？
不行！
如果包晓林知道了这些，他心里就会平添一些负累，为了树立自己坚持原则的工人形象，说不定会把包国庆给推出去。
那麻烦就大了。
思来想去，康利军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话说的含含糊糊的，让包晓林去猜。
“包总，包国庆是你兄弟，他什么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直白一点说，就是个牵到集市上没有牛的货。你别看他平时咋咋呼呼的，真到了正经事上，他比谁都怂。让他到调查组来说明问题，他心里肯定紧张的不行，认为自己是主管生产和安全的副厂长，理所应当承担起事故引发的一切后果。可你要知道，到调查组来谈话，毕竟不是随随便便拉家常，所有的谈话内容，都会记录入档的。到时候包国庆承担了自己不应该承担的罪责，他自己窝囊，你心里也不舒服。”
见包晓林的态度转圜了一些，康利军又接着说道：“包总，包国庆虽然是主管安全工作的副厂长，但对于这次的事故，他充其量应该承担领导责任。他是一个人，精力是有限的，总不能一天到晚二十四个小时守在立窑上吧？而立窑喷火，属于是突发性的事故，让人防不胜防。我觉得，要想搞清楚事故的责任承担，就必须先搞清楚事故发生的根源。”
包晓林抬眼看了看康利军，问：“那你说，发生事故的根源在哪儿？”
“在配料。”康利军长长地叹了口气，颇感为难地说：“唉！有些话你叫我怎么说呢，飓风帝国集团夏州市分公司人事科非要把尚磊派到水泥厂来，章子驭还口口声声说尚磊是个人才，硬是要让他负责技术方面的工作，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就知道，有这样的人来管理技术部门，肯定会闹出大乱子。唉！”
包晓林冲康利军摆了摆手，说：“那些闲话你就不要再说了，你就说说，配料有什么问题，会导致立窑喷火？”
“配料三高。”
“具体是哪三高？”
这个问题，康利军还真回答不上来。来“一天”大酒店之前，他还专门问了乔建朝，乔建朝也跟他讲的清清楚楚的，可现在他却忘了个一干二净。
“具体是哪三高，我也给你回答不上来，这玩意太专业了，那些专业术语太拗口。打个比方说吧，这就像是人的身体长时间血脂高、血压高、血糖高，久而久之，肯定会出大问题的。”
听了康利军这一通白活，包晓林当即表态说：“要是这样的话，那二分厂的技术负责人尚磊应该对这次事故的发生承担主要责任。这样吧，你给尚磊打个电话，让他来调查组说明一下情况。”
康利军的肩膀猛地一耸。
乖乖！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差一点惹了大麻烦。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尚磊在场，让调查组直接到“一天”大酒店来，本来就是为了避开尚磊。
尚磊是技术方面的专业人才，对于事故原因的剖析，肯定会比他要深刻的多，要是尚磊来了，一二三四五的把他的道理摆上一通，那调查组的人全都得傻眼。
那麻烦就更大了。
可不让尚磊来，总得有个理由吧。
康利军打心眼里不想替尚磊说话，可要是不找个理由搪塞一下，包晓林这一关就过不去，唉！
两难中，康利军不得已开了口，说话的声音像嗓子眼里塞了毛发：“包总，配料这方面的情况，我也得给你汇报一下。主观上来说，这次的喷火事故，尚磊的确要担负主要责任，可从客观上来说，他又有充分的理由不承担这个责任。”
康利军还没有说完，包晓林就截住了话头，还给康利军甩了脸子：“老康，我发现你总是喜欢找客观原因。既然确定是配料的原因造成了这场事故，那尚磊就必须承担责任，这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康利军心里窝囊的很，可这个时候，却不得不为尚磊开脱。
“没错，这次事故，尚磊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昨天晚上事故发生之后，我就向尚磊明确了这个观点。可这小子不服啊，说他这段时间以来，每天晚上都要到夏州市分公司接受调查，根本就不在事故发生现场，凭什么把事故的责任一股脑推到他身上？尚磊这个人你也应该了解，不抓住他的把柄，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有错误的。如果这时候把他叫到调查组来，除了大吵大闹，恐怕不会有其它的结果吧！”
包晓林听出来康利军话里的意思，却不甘心就此放弃，仍然不依不饶地说：“总而言之，事故是因为配料引起的，既然尚磊不在岗位，那其他人呢，总要有一个人来承担这个责任吧？”
康利军正要说什么，手机却突然响了。他看了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悄悄地走到卫生间接听电话。
电话是乔建朝打来的，包国庆不知去向，康利军非常担心尚磊和杨德义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就派了乔建朝和马现领到二厂观察动静。
康利军临走的时候再三嘱咐乔建朝，一旦尚磊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必须及时地向他汇报。
这时候乔建朝打来电话，肯定是尚磊又在作妖呢。
乔建朝的声音很尖利：“康总，尚磊又开始闹腾了，他在厂里到处找王宪章和蒋培强呢。”
“蒋培强是谁？”康利军压抑着声音问。
“就是和王宪章一个班的那个煅烧工。尚磊把动静闹的可大了，把全厂的工人都动员了起来，完全是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尚磊究竟要干什么？”康利军大吼了一声，听到外面传来的咳嗽声，只得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尚磊这是要干什么？唯恐天下不乱吗？他要是再这样不依不饶的，老子就对他不客气了。你去告诉尚磊，他别把我给逼急了，把我逼急了，老子要他狗日的好看。”
“康总，我早就跟你说过，尚磊这家伙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就不能对他抱任何的幻想。你对他再好，也抓不住他的心。他的野心大着呢，哪会把你放在眼里？”乔建朝在电话里火上浇油。
康利军不耐烦地说：“你不要说那么多废话了，我心里有数。我问你，除了这个，一厂还有其它动静没有？”
“暂时没有，你放心吧，我一直在你的办公室里待着呢，如果有什么动静，我一定第一时间向你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