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磊从来不屑于看别人的笑话,他一直认为,喜欢看别人笑话的人,道德品质都有严重的问题。可今天,他却打算搭着凉棚看这场热闹了,而且一点也不嫌事大。
他早就看出来了,康利军今天上演的,是一出苦肉计。
正所谓物极必反,从早会上开始到现在,康利军的所有表现,跟他自己一贯的作风统统拧巴着。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康利军和老文是在玩花活。
他们暗地里串通在一起,上演着一场周瑜打黄盖的苦情戏码。在这场戏里,康利军是导演兼男二号,老文是男主角,包国庆是幕后策划。
这场看起来非常简单的戏码,实际上并不简单。这出戏里面,一共设定了两条主线,一条主线,是以老文到公司里闹事为开场,以包国庆在公司四处宣扬为铺垫,以康利军亲自到现场勘查为高潮,最终要达到的目的,是让所有的人都相信,尚磊在水泥质量管理这方面确实是不咋滴。
他但凡有半点能耐,那人家新盖的房子,怎么可能会塌了呢?
第二条主线,主要牵涉到的是赔偿问题,剧情嘛,其实挺简单的,就是让康利军站在房顶上面暴晒。康利军遭受的这茬罪,客观上是在为尚磊在工作当中的失职失责埋单,他是在代尚磊受过。
既然是代尚磊受过,那事情了结之后,他是一定要让尚磊好看的。
他总不能白白替尚磊受这茬罪吧?尚磊作为始作俑者,必须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按照预设的剧情,康利军顶多在房顶上暴晒一个小时,就可以收场了,以他的体格,一个小时应该是他能够承受的最大极限了。
如果让他继续受这样的煎熬,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剧情推演到老文向康利军索要二百万的时候,按照预设的剧情,是这场戏即将散场最后的锣鼓点,剧情当中,康利军在房顶上有这样的一番表白。
“老文,我也很清楚,你辛辛苦苦盖的房子,如今成了这个样子,你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狮子大张口的索要赔偿,这一点我也能够理解。但凡事总得有一个底线吧?太过了,我跟方方面面的也不好交待啊!你最后给句痛快话,到底赔偿你多少,才肯让我下去。”
尚磊一直在屋子里面待着,看不见康利军被阳光暴晒着那狼狈不堪的样子,但从老文的神态当中,他可以预见康利军此时此刻的窘境。
老文在走廊底下站着,多多少少还可以遮挡一些阳光,另外还有黄毛和红毛一左一右拿扇子给他扇着风,可即便是这样,老文的脸上一直是大汗淋漓的,康利军这时候会怎么样,也就可想而知了。
听到康利军的话语里有再次妥协的意味,老文往上扬了扬脸,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按说呢,二百万已经是我最保守的要价了,可既然你松了口,我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你说吧,最低能赔偿多少?”
“三十万,这已经是最后的底线了,再多了,公司同事那边也说不过去,我也没法向上面交待。”
老文张了张嘴,就在他即将答应的那一瞬间,脑子里那根弦突然间不受大脑控制了。
他要加戏。
这三十万,到手的实在是太容易了,自打出道以来,他从来没有这么轻松的拿到过这么大一笔钱。有时候,把自己弄的浑身是血,到最后也搞不到一两万呢!
像今天这样的好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这一辈子恐怕也碰不到第二次了。
既然机会这么难得,为什么要轻易的错过呢?
不行,他要加码,只要不让康利军这家伙下来,他撑不住了,就会主动往上加价。
“三十万?”老文撇了撇嘴,“那你就继续在上面待着吧。”
康利军一听这话,急了,跺着脚冲下面喊:“老文,做人不能这样吧?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呢?不是已经说好的,这是最后的???”
说到这儿,康利军突然想到尚磊还在下面呢,便急忙改了口:“反正我们公司只出三十万,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老文露出一副无赖样:“康总,看起来你这生命力还挺旺盛的嘛!卧槽!在房顶上都暴晒了一个多小时了,你特么还能蹦高呢!好!那你就继续蹦跶吧。什么时候蹦跶不动了,你就没有这么嘴硬了。”
这些新加的戏码,实在是让康利军有点措手不及,所以心里难免会更烦躁一些,人在心情烦躁的时候,抵抗暴晒的能力就会降低许多。
没过十五分钟,康利军就顶不住了,用快要发疯的语气冲老文吼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老文慢吞吞地说:“我不想怎么样,你只要开出让我满意的价码,我立马就放你下来。”
“四十万,行不行?”
“四十万太难听了,一口价,五十万,答应,我就搬梯子放你下来,不行,你就继续在上面待着。”
康利军咬了咬牙:“好,我答应你,你赶快把梯子搬过来吧,再这样下去,我的这条老命非交待了不可。”
老文抬腿往外面走,准备给康利军搬梯子,刚走了两步,突然又折回身来。
“不行,我现在还不能让你下来。虽然你答应了赔偿我五十万,可我还没见到一分钱呢,让你下来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小人啊。”
康利军冲老文瞪眼:“你才是不折不扣的小人呢,一点都不讲信用。你说吧,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放我下去?”
“一手钱一手货,想让我搬梯子,可以,我得拿到那五十万块钱,少一分都不行。”
万般无奈,康利军只好让司机小杜回公司去开支票,小杜走到村口的时候,才发现马6已经被铁链子锁上了。没有办法,他只好从老乡那里借了一辆破自行车,蹬着自行车回了公司。
这一来一回的,又消磨了一个多小时,搬来梯子上房顶一瞧,康利军已经晒瘫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