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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云生病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省三建大院。

大部分街坊闻讯都赶往医院看望。

就连小姑陈红艳都打来了电话询问,确认后唏嘘不已。

当然。

对于借给秦汉五十万的事,陈良只字没提。

他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可并不代表当事人不感恩。

秦云住院后的第二个晚上,秦汉便请陈良出来喝酒,还喊了邓禾,就他们三,其他人一个没叫。

很普通的大排档,不像东海那些私人会所门庭幽深,但却熙攘热闹,充满了市井烟火气。

路边还有一个女孩拉着音响在卖唱。

“陈良,来,咱们俩走一个。”

点了一些吃的后,秦汉率先端起酒杯,

“秦汉,你可别喝多了,你待会还得回医院,秦叔还得需要你照看呢。”

邓禾提醒。

“没事,啤酒而已,喝不醉的,而且还是我爸让我来的。”

秦汉不以为意笑道。

邓禾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陈良给自己倒了杯酒,和他碰了碰。

“乐观些,现在你的精神状态对秦叔影响很大。”

“我懂。”

秦汉仰头一饮而尽,呼出口气,没心没肺般一笑:“你们放心,又不是我害病,我扛得住。”

陈良和邓禾都知道他说话一向这样,也没介意。

不要看秦汉平日胡作非为吊儿郎当的,可他和秦云从小相依为命,父子之间的感情不用有任何怀疑。

不然秦汉也不可能那么决绝的朝沈东岳下跪借钱了。

要知道,他可一直都是一个非常要强并且骄傲的人,很少低头,更别说给人下跪了。

“实在不行,可以把秦叔送到省城,或者送到京都,那里的医疗水平怎么都比这里强一些。”

陈良放下一次性塑料杯。

“看情况吧,医生怎么说,我怎么做。”

秦汉扬起笑容,“陈良,别光说我的事了,你呢?看来你是真飞黄腾达了。难怪这么久不回来。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你是真沉得住气啊。”

邓禾也瞟向陈良。

“谈不上飞黄腾达,只能说有个人样而已。”

秦汉乐了。

“这里就我和邓禾。你没必要这么谦虚,我又不傻。”

看着儿时好友,他深深叹了口气:“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你居然真的能在东海闯出一片天来,看来这贼老天也不是那么不公平。”

他又提起酒瓶给自己倒了杯,然后端了起来。

“陈良,我真的替你高兴,由衷的。”

陈良只能奉陪。

关于那五十万的救命钱,秦汉没有矫情的再说什么感激的话,有些事情,说一遍就够,其他时候牢牢记在心里就好。

三人聊起了小时候的那些事,邓禾都打破了矜持,笑声不断,甚至还陪着两个大老爷们喝了几杯。

“还是小时候好啊,无忧无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轻松自在。”

秦汉捏着酒瓶,红着脸笑叹。

“你从来不写作业,自然轻松自在了。”

邓禾挖苦了他一句,因为酒精的原因,皮肤也有点发热,谈不上粉面桃腮,但看上去也有些娇俏动人。

“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一直囔囔着要快点长大的吗?怎么现在又后悔了?”

“是啊,后悔了。”

秦汉抬起头,望着夜空。

不知道多久没有看过天空了,现在一抬头,突然发现就连星星也看不到了。

“终于到了儿时最羡慕的年纪,可是却没能成为儿时羡慕的人。”

陈良哑然一笑,看着抬头看天的秦汉。

很难想象这样的话居然会从他的嘴里跑出来,但或许这才是秦汉真实的一面吧。

“你小时候想过长大后要干什么吗?”

陈良看向邓禾。

邓禾愣了一下,思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然后只听秦汉插嘴道:“邓禾小时候肯定想着怎么做一个贤妻良母。”

“去死!”

邓禾立即笑骂。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秦汉嘴角揶揄,“小时候你和陈良天天腻在一起,搞不清楚的,恐怕还会以为你们是双胞胎呢。”

面对秦汉的调侃,邓禾有点羞涩尴尬,却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借口。

这时候,路边女孩的歌声飘了过来。

“我曾经很想知道,

同样的话要说多少次才好。

那些再三强调的老套,

长大了才知道是不是需要。

很少主动拥抱,

就算为了自豪,

腼腆的笑,

要强而又低调……”

正打算解围的陈良看向那个卖唱的姑娘,张开的嘴唇抿住,安静下来。

“太多理所应当让人觉得平常,

不算太小的房,

冬暖夏凉的那间放着我的床,

歌颂这种平凡,一两句唱不完,

恩重如山,听起来不自然,

回头去看,

这是说了谢谢,

反而才亏欠的情感……”

秦汉和邓禾也扭头看去,不约而同逐渐沉默。

“爸爸妈妈给我的不少不多,

足够我在这年代奔波,

足够我生活。

年少的轻狂不能用来挥霍,

也曾像朋友一样和我诉说,

爸爸妈妈总说经历的坎坷,

是度过青春的快乐……”

秦汉咧了咧嘴,默默给自己倒了杯酒,这次没喊陈良一起喝,而是自己一饮而尽。

“小时候总觉得当老子的没本事,没能力,可等长大后才发现,光是养活咱们,已经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他声音嘶哑的道。

所谓成长。

其实是一个逐渐接受自己平凡的过程。

小时候幻想着开跑车住洋楼,可长大后却发现,能有自己的两室一厅,每周能有双休日就谢天谢地了。

“小时候不懂事而已,现在醒悟还来得及。”

陈良轻声道。

秦汉看了他一眼,笑容苦涩,愧疚堵满胸腔。

他哪里只是小时候不懂事,从小到大,直到父亲倒在了病床上,他都没让其省心过。

他背负着一腔自以为是的怨气活到现在,可实际上,父亲不欠他一分一毫。

“真的还来得及吗?”

他喃喃自语。

“只要人还在,就来得及。”

邓禾认真道:“要是人走了,你就算想弥补,都没有机会了。”

陈良没说话,默默的拿起酒瓶,自饮自酌。

有些相思,有些遗憾,道不出,诉不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