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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到家的原因,又或者是因为昨晚喝了不少酒,陈良这一晚睡得格外香甜。

直到日上三竿,一阵敲门声才把他吵醒。

陈良起床,打开门一瞧,发现居然是小姑一家。

“哥!”

郑紫珊也不出意外的跟来了。

“小姑,姑父。”

“你这孩子,既然回来了怎么不直接去我们那?在这饭都没得吃。”

小姑陈红艳走了进来。

陈良的姑父是一个中学老师,名叫郑杰,戴着眼镜,外貌憨厚,也确实是一个老实人。

在她们家,当家做主的自然是陈红艳了。

“小姑,我现在是一个成年人了,难道还能饿死自己不成?”

陈良笑道,然后招呼她们一家人坐。

看到家里这么干净,陈红艳有点惊讶。

“你打扫的?”

陈良点头。

“嗯,昨天回来就收拾了一下。”

“你又不经常回来,打扫这么干净干什么,反正你这也马上就要拆迁了。”

陈红艳坐下道。

她是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

丈夫郑杰暗暗瞪了她一眼,然后温和的看向陈良道:“陈良,省三建大院计划拆迁的事,你知道吗?”

“什么?”

郑紫珊很惊讶。

“这里要拆迁?”

相比之下,陈良的反应则要平静很多,点头道:“姑父,昨天晚上我和秦汉他们喝酒的时候,已经听他们说了。”

“你少和秦汉那兔崽子来往。那小子现在不是什么好东西,每天不干正经事,尽整些歪门邪道,局子都进过几道了。”

陈红艳立即严肃道。

“倒是那个沈东岳,小时候不也是和你们一起玩的吗。人家现在可混得非常好,和政府合作做工程的,省三建的拆迁项目,好像就是他负责,你可以和他多联系联系,不管是要房子还是要钱,到时候都有好处。”

“陈良,你想过是要房子还是要钱吗?”

姑父郑杰扶了扶眼镜问道。

拆迁一般都有两个补偿方案。

一种是重新分新房子,也就是所谓的还迁房,还有一种就是直接赔钱。

“姑父,我什么都不想要,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这里永远不拆。”

看着苦笑的陈良,陈红艳和郑杰都沉默了。

陈良的心情,他们可以理解。

这个房子,应该算是他父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

“可这是城市规划,而且省三建大院也确实都是一些危房了,迟早都是要拆的。”

陈红艳道:“陈良,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想清楚,这不是小事。”

陈良点头,“我知道了小姑。”

“好了,走吧。你难得回来一次,今天是重阳节,去看看你爸妈吧。”

陈红艳他们到这来,就是专程来接陈良去墓地的。

出门的时候,正好和对门郑禾一家撞见。

“这是紫珊吧?都长这么大了?”

“快叫郑伯伯。”

“郑伯伯。”

“呵呵,真乖,你们这是去看陈诚他们吧?”

陈诚,陈良的父亲。

站在父亲身后的邓禾朝陈良看去。

陈红艳点了点头,“孩子们难得回来一趟,所以一起去看看。”

“是应该。”

两家寒暄了一会,然后分别。

下了楼,陈良才发现小姑一家居然买车了。

黑色的帕萨特。

“小姑,车什么时候买的?”

他记得上次回来的时候,小姑家还没车,不过那也是两年前了。

“刚买不久,还是你妹做主播赚的钱。”

陈红艳解释道,语气里难免裹挟着一丝炫耀的意思。

不过也可以理解。

做父母的,谁不希望儿女有出息?

陈良恍然,笑着朝郑紫珊看去。

郑紫珊吐了吐舌头,颇为不好意思的。

虽然她只是做了一段时间主播,但确实也赚了一点钱,不过她没乱花,大部分都寄给家里,然后就有了这台车。

作为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赚钱帮家里买了台车,确实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了,可是和表哥比起来……

郑紫珊尴尬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快上车吧。”

不明内情的陈红艳催促道。

一家人上车。

郑杰开车,朝省三建大院外驶去。

陈良父母葬在市外的一座山上。

市内不是没有墓地,但是价格比较昂贵。

开车开了一个小时才到。

路上。

他们还买了黄纸和百合。

重阳节,又是感恩敬老节。

这个原本欢庆的节日却在萧瑟的秋风吹过枯黄山叶的时候,平添了几分悲怆的味道。

一行人沿着蜿蜒小路上山,爬了十多分钟后,来到目的地。

“哥,嫂子,我带着陈良来看你们了。”

陈红艳走到一块坟茔前,弯腰把百合放下。

郑杰小心翼翼的在旁边烧纸。

附近到处都是树,不小心引起山火,麻烦就大了。

不用父母吩咐,郑紫珊一丝不苟的对着墓碑磕了个头。

然后母女退到一旁,把位置让给了已经长大成人的青年。

“爸,妈,我回来了。”

陈良站在碑前,看着墓碑上的老照片。

他没有下跪,但是面对残酷生活都始终笔直的腰板此时却显得有点佝偻。

触景生情的陈红艳目露不忍,眼神唏嘘。

这要是自己的儿子,自己得心疼死吧?

“妈,大舅大舅妈如果泉下有知的话,一定会为哥而感到欣慰的。”

郑紫珊咬着唇道,双手也不自觉抓紧。

每个女人心里都藏着母性,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此时看着孤独站在墓前的陈良,她就不由自主产生了一股莫名的酸涩和怜惜。

这个时候她才恍然发觉,表哥也才二十多岁啊。

陈红艳无意识点了点头,根本没有领会女儿的话。

周围很安静。

只有隐约的风声和烧纸的声音。

陈良无声注视着墓碑,原本自以为已经足够坚强的他眼眶还是不自觉有点发红。

他这次回来,是觉得此时的自己已经有资格骄傲的站在这里,去昂首挺胸的面对他们。

可是当真正站在这里的那一刻,他才发现,那股空洞与悲凉感有增无减。

原来当失去至亲后的成功与失败其实真的并无多大差别,

因为他们永远都无法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