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修行人普遍都比凡人聪明。这是因为这个世界所有的功法都是性命双修,肉身和神魂并驾齐驱,缺一不可。
灵气可以灌体,也可以蕴养和滋长神魂,修行人的智慧自然也会得到提高。
但聪明只是个很笼统的词,一个人专精于某一道叫做聪明,博古通今叫聪明,善舞长袖八面玲珑也叫聪明。
有人把智慧用在钻研大道上,有人则把智慧用在世情智计上,这也是为什么有的凡人都能把修行人耍得团团转的原因。
墨玉珠的聪慧就在于她心思缜密能洞察人心,燕赤霞都想不到的事情,她却能想到。
燕赤霞这人也许有很多毛病,但说他一句光明磊落绝不为过。
他承认自己在这方面不如墨玉珠,所以很直接向墨玉珠请教。
“姑娘,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墨玉珠叹口气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处于劣势,能做的事情很有限,尤其是我们现在根本猜不到他们有什么阴谋,就更难做出正确的应对和反应。不过……”
“不过什么?”夏侯风雷忍不住急促问道。
“不过他们到底是不是另有阴谋,我们不妨试一试。”墨玉珠道,“如果真的只是我想多了,那此时他们一定不会允许我们做出任何一点改变局面的事情;但如果他们只是为了让这头血玉蜘蛛拖住我们拖延时间,那他们的容忍度就会高一些。”
说到这里她看着燕赤霞道:“如果血玉蜘蛛就是他们最后一根稻草的话,那他们最关注的应该就是这怪物和燕仙师的战斗情况。按照之前的规律,这血玉蜘蛛每次回来吞吐一会儿血雾,就会来袭扰燕仙师,若无意外,它马上就要过来了。”
“燕仙师不妨想个办法遮掩住这场战斗,不让他们看到这场战斗的细节。要是他们只是嘴上抗议,最终还是忍下来的话,咱们基本可以断定他们在暗中筹谋别的手段了。”
“但就算这样,也有可能只是他们不敢翻脸罢了,不一定就能说明什么吧?”夏侯风雷质疑道。
“不对。”回应他的是燕赤霞,他若有所思道,“要是他们真想用血玉蜘蛛磨死我,他们绝不会放过任何一点细节,他们必须看到我和这畜生每次打架的全部过程,好观察和评测我的状态和随机应变。一旦需要,他们立刻就会出手!”
“但我要是布置个遮掩阵法不让他们看到我打架,那他们还怎么判断我的状态?怎么随机应变?之前我不是没想过挡住不让他们看,但我怕刺激到他们,反倒让他们铤而走险孤注一掷,所以才没这么做。”
“可要是像是墨姑娘所说,他们真的另有图谋的话……那我就算遮挡住他们的视线,他们其实也不是不能忍……就看咱们要不要赌一赌他们的反应了!”
“当然要赌!”夏侯风雷一脸果决,“起码死也死个明明白白!”
“你怎么老是死啊死的?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燕赤霞皱眉瞪他,“要是这回真过不了这关,肯定就是你这乌鸦嘴咒的!”
“呸呸呸,我也不能说!”不等夏侯风雷说话他又急忙吐口水打自己的嘴巴,眼神一狠道,“赌一赌咯!大不了见势不妙咱们就认怂。”
“要是只看你的表情不听你的话,我都以为你要冲出去拼命。”夏侯风雷无语道。
“拼命有很多种,我现在也叫拼命,你这种莽夫,说了你也不懂!”燕赤霞切了一声,看了眼外面,突然一拍储物袋,取出三根阵旗来,手中掐诀输送灵力,三根阵旗顿时无风而动,渐渐散发出莹莹光辉来。
虽然他们刚才的谈话被遮掩住,但燕赤霞的一举一动都随时被外面黑煞教主关注,眼见他突然有所动作,黑煞教主立刻警觉起来。
“燕道友你要做什么?”
“要你管?”燕赤霞没好气回了句,依然自顾自激活阵旗。
黑煞教主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对一边的冰妖使了个眼色。
“燕赤霞你找死!”冰妖立刻会意,脚下一蹬电射向空间入口处。
轰!
燕赤霞二话不说操控飞剑狠狠斩在那具五色骸骨旁边的空地上。
烟尘四起,碎屑崩飞。
冰妖的身影顿时硬生生停顿在距离入口处只剩下不到一丈远的位置。
“再往前半步,下一剑我绝不会斩歪!”燕赤霞冷冷说道。
“看来燕道友最终还是选了一条死路。”黑煞教主森然道,“也好,大家都简单点,谁都不用麻烦!隐侍、黑山、铁罗,准备动手!”
“是,教主!”属下们齐齐称是,各个都杀机迸现起身。
燕赤霞冷笑不已,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一拍储物袋取出一个青色葫芦来拿在手中,同时他的飞剑高悬于他的头顶之上引而待发,发出急不可待的铮铮剑鸣。
他身后的墨玉珠和夏侯风雷对视一眼,齐齐取出兵刃横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脸决绝之色,仿佛只要大战一开始,他们就会抹脖子。
黑煞教五人齐齐向前逼近,每往前一步气势就要强盛一分,杀机也愈发浓郁,战斗瞬间呈一触即发之势。
就连那边的血玉蜘蛛都感应到了陡然变化的氛围,停止了吞吐气血,八根长足像是拉满的长弓般弯曲,两只绿油油的眼珠警惕盯着下方的两拨人,随时准备做出反应。
眼看黑煞教五人就要迈入这空间裂缝,燕赤霞突然长身而起,手掐诀印,头顶悬着的阔剑顿时一分为二,一支对准前方,一支对准旁边悬浮着的大挪移令。
他面色肃穆,眼神坚定,浑身衣衫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吱吱……”血玉蜘蛛发出不安的嘶鸣。
就在此同时,黑煞教主突然抬起一只手来,他和他的四个手下齐齐止住脚步停了下来。
气势迅速消散,杀意也缓缓消退。
黑煞教主盯着燕赤霞的眼睛突然笑了:“燕道友,如果你真想鱼死网破,又何必非得让我们先动手?你现在越是强撑,越是暴露你其实并不想死,我说的对吗?”
“切,你很懂我啊?我跟你很熟吗?”燕赤霞很不屑的样子,“我这人吃软不吃硬,你越是威胁我,我越不信邪!我是不想死,但你很想白忙一场吗?”
“既然你我都不想,那燕兄突然拿出阵旗是在做什么?”黑煞教主眯着眼睛问道。
“不爽你们偷看我打架,不行吗?”燕赤霞哼了一声,“这头臭蜘蛛每次外出回来都要找我麻烦,肯定是你们几个王八蛋搞鬼。你千万别说不是,不然我会鄙视你的!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继续激活阵旗。
“这绝对不行!你敢这么做就是逼我撕破脸!”黑煞教主声音猛地提高,语气很坚定地道,“燕道友,我说过,别试探我的底线!”
“切!怕你?”燕赤霞浑然不惧冷笑着,“我要是什么都不做,我都看不起我自己,就这样,懒得跟你多说!”
说罢,他猛地一抛阵旗,三根阵旗顿时飞向这空间裂缝他们所在这半边的三个角落。
黑煞教主二话不说伸手打出一道黑光,黑光中途一分为三,激射向三根阵旗。
但燕赤霞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举,冷笑着也掐诀一指,顿时三道阔剑虚影径直迎向三道黑光,双方在半空碰撞后齐齐泯灭。
三根阵旗毫无阻碍落在相应位置后,白色雾气仿佛凭空生出,顿时将燕赤霞这边笼罩其中,使得外界再也看不清内部情形。
但这阵旗只能阻碍视线却不能阻碍神识,只是对神识有所削弱,像是黑煞教主这等修为若是悉心感应,还是能感应个大概情况的。
确定这阵法只是个遮掩的阵法后,黑煞教主没有再出手或者阻碍,只是面色阴晴不定呆在原地,似乎在权衡利弊。
“教主,怎么办?”冰妖忍不住问道。
“算算时间,国师应该快到了吧?”黑煞教主幽幽道。
“国师去风都国落魂山收集九煞阴风,去之前说是半年就回,现在已经是半年多了。”铁罗回答道,“再过半个月就是天狗食月之日,每年到月隐之日这一个月前后,国师都会封闭洞府闭关潜修,从不例外。要是今年也按惯例,他此时必然已经在回程路上。再说教主您不都给他传音了吗?国师向来尊重教主,想必不会爽约。”
黑煞教主恨声道:“燕贼可恶!若非他阻碍,本教主又何必让国师也分一杯羹?”
“教主息怒,其实国师参与进来也并非坏事。”黑山劝道,“再怎么说国师也是本教唯一结丹修士,虽说他这个结丹有些……但正因为如此,教主才不必担心他喧宾夺主,反倒会成为咱们最强战力。更何况,眼下咱们就需要国师的索命梵音和隐身千足傀儡来破局。”
黑煞教主面色稍缓,道:“希望他快点赶到,不然这燕赤霞又要得寸进尺,我在秘境外还特意给他留了一份口粮,以示诚意。”
就在这时,众人似有所感,齐齐看向空间裂缝之中。
只见血玉蜘蛛正缓缓爬进浓雾之中去,身上的煞气在节节攀升,一场大战只怕马上就要开始。
“燕赤霞太谨慎了。”黑山叹道,“之前几次他和这血玉蜘蛛大战,都没给我们偷袭的机会,这回有了遮掩阵法干扰我们视线和感应,我们更没机会取巧偷袭了。”
“这样也好,就让他误以为我们真拿他没办法才好!”铁罗嘿嘿一笑。
这边说着话,浓雾翻滚,里面已经传来激烈斗法的声音。
众人再不说话,急忙齐齐细心感应。
与此同时,外界,兰若寺中。
正寄居在松纹体内的苏乙陡然听到若隐若现的禅唱之声,似乎从天边传来。
他骤然起身,眼中青光一闪,顿时面色一变。
他皱眉喃喃:“这么快就来了?看来不能等了……”
略微沉吟后,他突然伸手,掌心顿时凝结出一枚祭灵烙印来,随即分出一缕魂丝,让其带着祭灵烙印没入地下,他则操控着松纹的肉身急忙走出兰若寺,祭出飞行法器后,急急向禅唱声传来的方向飞去。
飞到天上后,苏乙远远看到一座被八个僧人抬着的轿子,正从远方凌空飞来。
这还是苏乙第一次见到有修士用这种方式和法器御空飞行,不由大感惊奇。
八个僧人看起来也就是练气期圆满的修为,他们怎么做到抬着一个飞行法器到处乱飞的?
飞得近了苏乙才看出端倪,这些看起来干瘦白净的僧人,竟都是傀儡!
这八抬大轿竟也并非是飞行法器,它就是一个极品的防御法器,从其波动着的强悍气息来看,只怕它也有着不小的攻击手段。
而这轿子之所以会飞起来,是因为八个傀儡都会飞!
会飞的练气期傀儡?
苏乙隐隐觉得这有些不可能,不过此时他也不好肆无忌惮用神识去探查。到了跟前后,他急急稳住飞舟,隔空向着轿子行礼大声道:“属下松纹,参见国师大人!”
八个傀儡齐齐停下,但他们口中的禅唱声却未停下,那急促诡异的禅唱似乎带着股邪异的力量,竟十分隐秘地侵入人的神魂之中,这又让苏乙吃了一惊。
不过他恍若未觉,任由这神识侵入摄青小魂。
“松纹?”轿子中传出一个略带尖锐的嗓音,“是教主派你来的?”
“正是,教主特派属下来迎接国师,并转告国师一句话。”苏乙肃然道,“教主说,情况有变,请国师立刻赶回越京。”
“回越京?”轿子中的声音略显诧异,“他真这么说?”
“是,这是信物!”苏乙急忙取出令牌,操控其飞到轿前。
一个僧人傀儡一把抓住这令牌,但却没有要拿给轿中人看的意思。
轿中人微微沉默后,幽幽道:“你为什么要说谎?”
苏乙诧异道:“说谎?国师,属下怎么敢说谎?这话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