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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戒》中的鬼看似无解,但其实也有很明显的缺陷和弱点,那就是被枪打死后,它们就没了。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没了,而是失去了随意上身的能力。

可这种鬼要是自己杀死自己上身的躯体,又毫不受影响。

总之这种鬼很奇怪,是苏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一种鬼。

就算黄耀祖不说,他也要跟风叔请教一番。

“以前不管是水鬼,还是厉鬼,或者其它什么的,它们害人总有个限制,可这次的这种鬼,似乎完全没有任何限制和约束,它们只要碰你一下就能上你的身,玩腻了就碰一下另一个人,就会传过去。但它离开后,被它上过身的人就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三魂不见七魄……”

黄耀祖似乎格外想要倾诉,他显得很疲惫,抽完烟,又掏出酒壶狠狠灌了一大口。

“以前我信奉第一戒,是因为鬼害人终归是少数,是可以控制的。只要当它们不存在,大家该买楼买楼,该炒股炒股,一切正常。”他擦了擦嘴,自嘲一笑,“我知道这是一种自欺欺人,但无论是骗自己还是骗别人,至少我都有个很高尚的理由。”

他看向苏乙:“但如果以后的鬼都可以随意上别人的身,那第一戒就是个摆设,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你这个人真的很矛盾。”苏乙看着他,“哪怕我站在你面前,哪怕我明明有捉鬼的能力,但你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而且你似乎总是觉得自己在孤军奋战。在你眼里,我算什么?风叔又算什么?”

“算是可怜虫咯。”黄耀祖微微沉默,笑了笑道,“我不是对你们没有信心,我是对这个世界没有信心。也许这世界根本不属于我们。”

苏乙眼神一闪,就要追问。

谁知黄耀祖突然转换话题:“我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十九年,其实我打算退休了。我已经跟上面说了,就是不知道有没人肯接我的班。”

“看你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退休?还早吧?”苏乙道。

“那就当我是辞职好咯。”黄耀祖笑道,“临走前,我会把新出现的这些鬼调查清楚,算是为后来者做好事吧。至于那个rubbish和福山村死掉的这些人……你有兴趣接手吗?”

“我是湾湾来的,外地人阿sir。”苏乙挑挑眉。

“有所谓吗?”黄耀祖一摊手,“反正没人需要真相,你要面对的也不是人。”

“其实你要是不接手,我也分不出精力来处理这边的问题。”他接着道,“我应该会和以前一样,等着这边的鬼自己玩够了停下。你接手,反倒对我来说是个麻烦。”

“那你提议我接手岂非自找麻烦?”苏乙挑了挑眉。

“你迟早要走的嘛。”黄耀祖道,“你做好事,我擦屁股。等你走了,一切照旧。”

苏乙若有所思看着他,黄耀祖对苏乙笑了笑,又道:“当然,如果你不想就算了,这种事情毕竟还是很危险的。而且第一戒的原则还是要遵守的,你这次就处理得不错,事情没有闹大,问题也解决了,完美。”

“好,我接手。”苏乙道。

黄耀祖叹了口气,拍拍苏乙的肩膀道:“你是个好警察。”

顿了顿,又道:“等你走之前,我一定请你好好喝一杯。”

黄耀祖走后,苏乙站在原地思索良久,渐渐在有些疑团上理出一点思路来。

不过他猜得对不对,还需以后再进一步慢慢印证。

苗小伟打来电话,说是把袁晓敏安全送到家了,自怜自艾唉声叹气,说是人家不给他机会,都没有请他进去喝杯茶。

苏乙本打算叫他过来打打下手,不过苗小伟却说他得去换班了,想想这小子也是真辛苦,连轴转,年轻人身体就是抗造。

挂掉电话后,苏乙先是处理了坍塌的卧室,将门锁反过来安装,把这边和隔壁隔绝起来。

然后在客厅重新布下八卦渡化法阵,将两个纸盒放在阵中,一手持荡魂铃,一手掐柳枝雨手诀,从乾位开始,开始诵经超度:“救苦天尊坐东方,手执杨柳洒琼浆,身骑九头青狮子,拔度幽魂早生方……”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

“庆云开生门,祥烟塞死户,初发玄元始,以通祥感机,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皆承大道力,以伏诸魔精……”

苏乙一边诵经,一边摇铃,随着他的动作,两个纸盒砰砰作响,里面传出凄厉无比的痛苦哀嚎声。

当苏乙从乾位走到坤位时,两个纸盒上的符文轰然燃烧起来,两道黑影嚎叫着冲了出来,就要向外逃窜。

当啷当啷……

苏乙恍若未见,只是更加急促摇动荡魂金铃,口中诵经不停。

八卦法阵发出赤色光芒,将它们挡了回去。任它们如何冲撞,都不能冲破大阵范围。

它们身上不断冒出屡屡黑烟,身上隐隐火光闪现。

它们在阵中翻滚着,嘶吼着,十分痛苦的样子。

“饶了我,求求你饶了我,别念了,别再念了……”

“放我出去,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我错了,对不起,我忏悔,我一定改过……”

它们哀求着,不断在阵中给苏乙作揖磕头。

但很快就因剧烈的痛苦再次翻滚挣扎起来。

苏乙对它们的反应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诵经超度。

渐渐的,它们在阵中咒骂起来,声音充满仇恨和怨毒。

但苏乙依然置之不理。

渐渐的,麦克首先撑不住了。

它整个魂体都被赤色火焰包裹,剧烈翻滚着,越烧越旺,最后被烧得连一点灰都不剩!

这便是它的业火,相比起俞惠琪,麦克生前作下恶业多了太多太多,在苏乙毫无顾忌的超度下,它直接被业火反噬焚烧殆尽了。

麦克的魂飞魄散,让俞惠琪更加绝望了。

但就在它痛苦翻滚着,以为自己难逃毁灭结局之时,没想到苏乙却突然停了下来。

俞惠琪身上的业火逐渐熄灭,露出她本来的面目。

相比起之前,它表情少了些许诡异和狰狞,却多了几分凄楚和惶恐,让人望之生怜。

这自然是因为其恶业被焚烧不少的缘故。

它畏惧地看着阵外的苏乙,连连叩首哀求。

“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求求你发发慈悲,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业火焚烧的痛苦对于厉鬼来说,绝对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折磨。

相对于人来说,就像是身上每寸血肉都在被烈焰无情炙烤,这种持续而残酷的痛苦,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能够承受的。

“上天有好生之德,别说我对你赶尽杀绝,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抓住,我虽然不会放你走,但也不会让你魂飞魄散,而是渡你去投胎转世。”苏乙看着阵中的俞惠琪澹澹道,“但如果你还执迷不悟,麦克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我不想魂飞魄散,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俞惠琪哆哆嗦嗦地道。

它已经彻底被苏乙整服帖了,此刻无论苏乙让它做什么,哪怕没有任何好处,它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我问你,你们的借尸还魂的邪法,是从哪里学到的?”苏乙问道。

“是、是黄父,是黄父教给我们的。”俞惠琪毫不犹豫地颤声道。

“黄父?”苏乙皱眉,“黄父是谁?”

“我不知道它是谁,我只知道它是黄父。”俞惠琪眼中露出难以言喻的的恐惧之色,“我们两个生前是夫妻,死了四年多了。我们原本不是厉鬼,我是黑影鬼,阿强是黄页鬼。我们是被人报复,出了车祸而死的,所以一直困在那个桥下,受尽七日轮回之苦……”

“原本我们浑浑噩噩,就要被业火烧得忘了自己,但那一天,黄父找到了我们,他点醒了我们,还传我们借尸还魂的替身之法,还让我们加入了协会……”

“什么协会?”苏乙沉声问道。

“怪谈协会。”俞惠琪终于说出了苏乙想要听到的名字,“这是一个转生人组织,所有进入怪谈协会的,都是借尸还魂成功的人。我和阿强算是协会的预备会员。”

“你对这个协会了解多少?”苏乙追问道。

俞惠琪茫然摇头:“我只知道这个名字,而且协会有很多分会,我和阿强如果还阳成功,要加入的是丁丑分会。”

“丁丑……”苏乙眉头一皱,心砰砰直跳。

这是干支纪的说法,通常代表的就是年份,在这个世界他所处的这一年,正好是丁丑年。

莫非这个协会把每年借尸还魂成功的人,都编入了不同的分会,再以干支为名?

要真是这样,那真是细思极恐!

小小港岛,到底有多少已经借尸还魂成功的人?

这些人混杂在普通人之中,除非是修行人用特殊的方法,否则根本不可能将它们和正常人区分开来。

这些借尸还魂的鬼还成立了这么庞大的组织,它们到底想做什么?

苏乙越想越头皮发麻。

他猜到怪谈协会可能不好对付,但没想到这个协会是这么个庞然大物!

风叔还说早就把这个协会给灭了,就灭了个这?

简直离谱!

“你还知道什么?”苏乙心中波涛汹涌,表面却不动声色,继续问道。

“我只知道这么多了。”俞惠琪摇头道,“我和阿强根本没有正式进入协会,其实我们也不想加入这个协会,我们本打算转生成功后就一起远走高飞,离开港岛的,其实我们机票都买好了……”

“你觉得你们可以走得掉?”苏乙道。

“黄父传了我们替身法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俞惠琪道,“我们学法到现在,也再没有见过协会的人,我和阿强商量过,我们都觉得黄父可能并不在意我们。”

“为什么这么想?”苏乙问道。

“因为黄父说过,我们其实没什么用……”俞惠琪低声道,“它教我们,好像也只是一时兴起,其实它本来打算吃了我们的。”

“吃?”苏乙皱眉。

俞惠琪面露恐惧,颤声道:“它最喜欢吃鬼,它就是专门吃鬼的东西!”

“它长什么样子?”苏乙问道。

俞惠琪使劲摇头:“我看不清它的样子,我也不敢看,因为它说过,看到它的鬼,都被它吃了。我只知道它身上有人气。”

有人气?

难道也是个借尸还魂成功的人?

苏乙深深皱眉,捋了捋俞惠琪透露出的消息,又开口道:“你为什么叫它黄父?”

“是它让我们这么叫它的。”俞惠琪道,“为什么叫黄父,我也不知道。”

“它有没有说过,它和这个怪谈协会是什么关系?”苏乙问道,“它是这个协会的会长吗?”

俞惠琪摇头:“我不知道。”

“如果你们还魂成功了,想要正式加入协会,你们怎么联系这个怪谈协会?”苏乙又问道。

俞惠琪接着摇头。

不过见苏乙深深皱起眉头,俞惠琪急忙补充道:“我们联系不到他们的人,但我们知道该怎么做能让他们确定我们的身份。

“说。”苏乙道。

“每个月的七数日,在卫生间点五支香,放在西北角。”俞惠琪道,“这是黄父告诉我们的,他说只要我们这么做,就有人会来找我们。”

七数日,就是初七、十七和二十七这三个日子。

苏乙沉默片刻,思索片刻又道:“把你和黄父见面的整个过程再复述一遍,我要所有细节,一点都不要遗漏。”

俞惠琪为了不魂飞魄散,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它详细说了一遍后,苏乙又打乱顺序,问它一些细节,还故意说错一些细节,或者是先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突然转到重要问题上,又或者在问话中设置一些陷阱。

总之用了各种询问技巧,苏乙把俞惠琪所知道的所有关于黄父和怪谈协会的情报全部都套了出来,而且基本可以确定他得到的信息都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