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我爹之所以会死,是因为我要救他出来?
杨莲亭为了维护圣教,不得不先下手为强,杀了我爹爹。
是我,害死了我爹爹?
杀害爹爹的罪魁祸首,竟是我自己?
任盈盈面色煞白,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她幻想着如果自己没有和向问天密谋,而是在向问天找到自己的第一时间就向教主检举他,那会是怎样的结局?
以教主对自己的疼爱,自己又立功表了忠心,会不会提前让自己和爹爹见面?
哪怕不放出爹爹,只是说几句话也行,只是把解药的配方告诉自己也行……
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可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爹爹死了,向问天如丧家之犬般逃走,自己也生死难卜……
不!
不对!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眼前这个人杀了爹爹!是他!都是他!
不——
他说只要我杀了向问天,就让我做光明右使,还传我吸星大法……
这是诱饵吗?
是欺骗吗?
任盈盈胸腔起伏,神色复杂,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大总管,你告诉我这些,到底是为什么?”她犹豫片刻,幽幽问道。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让你以后别做蠢事,免得将来重演像今天这样的惨剧!”苏乙似笑非笑。
他看着任盈盈道:“如果你能杀了向问天,我自会遵守承诺,传你吸星大法,还让你做光明右使。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任盈盈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就是因为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她才怀疑这是个阴谋!她才怀疑这是个诱饵!
任我行也好,东方不败也罢,包括日月神教前面好几任教主,都是从光明右使这个职位荣升教主的!
光明右使继任教主,甚至成为了日月神教一种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而吸星大法,更是只有历任教主才有资格修炼的武功!
苏乙这么安排,分明是想把她当做下一任的教主来培养!
可这怎么可能?
谁会把仇人的女儿培养成下一任的教主?
“如果、如果我杀不了向叔叔呢?”任盈盈完全猜不透苏乙的心思,她头一次发现,一个人居然可以高深莫测到这种地步。
“杀不了也没什么,只不过你以后就不再是日月神教的圣姑了。”苏乙淡淡道,“你可以去伱任何想要去的地方,过平静的生活,最好不要再踏足武林半步。因为给你机会你都抓不住,这说明你根本不适合在江湖中生存,还是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去相夫教子吧。”
顿了顿,苏乙看着任盈盈接着道:“任大小姐,接着说回之前你问的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这是因为我答应了你父亲不杀你,但我怕如果我不告诉你这些事实和真相,你以后还是会蠢到和我作对,甚至想要杀我!我可不是个迂腐的人,如果真让我发现你这么做,我也只好毁诺杀人了!”
任盈盈顿时心中一凛。
“当然,我理解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为人子女,为父报仇天经地义。”苏乙悠然道,“你想杀我,我给你机会,那就是等你学武有成,你我可以设擂公平一战,签生死状,无论谁生谁死,这笔账都一笔勾销!”
说到这里,他突然凑近任盈盈,盯着她的眼睛严肃道:“千万不要自作聪明,自以为是,答应我,不要给我自毁承诺的机会,好吗?”
任盈盈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睛,这双眼中有认真、诚恳和冷漠,但就是没有半点吓唬她或者骗她的迹象。
仿佛这个人说的每一个字,都毋庸置疑!
咕咚。
任盈盈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缓缓点头:“好。”
她这个字一说出,她就见对面这个男人突然笑了。
这一笑,如同千树万树梨花开,竟让她怦然心动。
“也许不久后有五岳剑派,或者少林武当的人会私下找你。”苏乙负手随意道,“这些人会表现出很神异的能力,说得天花乱坠,想要让你和他们里应外合,颠覆圣教。到那时候,你不妨先答应下来,将计就计。”
“你怎么知道?”任盈盈问道。
苏乙对她神秘一笑,却不作答,而是话锋一转:“还记得你父亲长什么样吗?”
“不,不记得。”任盈盈下意识回答道。
“十二年前,你七岁。”苏乙道。
这是任我行离开任盈盈那年,任盈盈的年龄。
“不,是六岁半。”任盈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在我记忆中,我和爹爹没见过几面,他一直都在闭关练功,有时候一年都见不到一次。小的时候,反倒是东方叔——是教主陪我更多一些。爹爹出事后,也是教主把我接到他的身边,一直让绿蚁照顾我长大。”
“教主之所以不来见你,是因为他知道我不会杀你。”苏乙道,“我跟你说过的话,跟他都说过。”
顿了顿,苏乙叹了口气,语气突然柔和许多:“盈盈,教主是真拿你当自己的孩子,我也是为了他,才决定这样安排你的前程。也许再过些年,我和教主就不再管教里的事情了,到那个时候,圣教就是你的了。就算为了别让教主伤心,你也别心急,好不好?”
任盈盈内心震荡,不能平静,她想说什么,却突然发现有什么东西像是梗住自己的喉咙,一层雾气迷蒙自己的眼睛。
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东方不败宠溺看着她笑的样子,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竟发现苏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她渐渐回过神来,只觉后心发凉。
伸手一摸,才发觉自己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杨莲亭……”任盈盈面色复杂喃喃,这个人在她心中,已经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是畏惧,是佩服,也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圣姑!”
便在这时,长老桑三娘走了进来,对她恭敬一抱拳:“圣姑,大总管有令,从现在起,你可以随意走动。”
“可以下黑木崖吗?”任盈盈道。
“当然,”桑三娘微微一笑,“圣姑可以去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
任盈盈若有所思缓缓点头。
另一边,苏乙告别了任盈盈,再次召见了童百熊和上官云二人。
“圣姑已恢复自由身,她依旧是圣教的圣姑,你们各自昭告手下,一切都和之前一样,不准有任何无理!”苏乙吩咐道。
两人都吃了一惊,随即急忙应下。
不等他们发问,苏乙拿出《易筋经》来,递给就近的童百熊。
“之前人多眼杂,不便细说,这是少林《易筋经》,乃是你们办事得力的私下奖励,此事不得为外人知晓,明白吗?”
两人又惊又喜,不敢置信,童百熊急忙翻看两眼,失声道:“真的是《易筋经》!”
“这……大总管,属下何德何能,竟得教主、大总管如此厚爱?”上官云激动道。
苏乙摆摆手:“你们是圣教的中流砥柱,但奈何武功差了些。武功不好却身居高位,如何服众?”
“这次我得了少林《易筋经》,此经修来的内力,雄浑沉稳,海纳百川,且进展极快,最适合你们。”苏乙道,“你们现在记下经书内容,不得私下抄录!回去后勤加练习,一个月后的今天,我要亲自检查你们的练功进度,看看你们是否有所懈怠!”
苏乙正色道:“我有个重要任务,需要你们其中之一去完成,这件事做好了就是大功一件!一个月后,谁修炼的《易筋经》进度更高,谁就领此重任!”
童百熊和上官云齐齐一凛,急忙抱拳道:“属下敢不从命?”
等这两人记下《易筋经》的内容后离开后,苏乙忍不住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笑容。
不出意外的话,任盈盈一定会杀了向问天做投名状,然后苏乙真的会兑现诺言,传她《吸星大法》,并封她为光明右使。
这个女孩其实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拼命想抓住点什么。
苏乙决定把她想要的东西都给她,他相信,任盈盈一定会成为一颗不错的棋子的。
而修炼《易筋经》的小白鼠也再次找到了,一个月后如果没问题,苏乙就会立刻修炼《易筋经》,化解《吸星大法》的弊端,让异种真气彼此融合。
当然,这一个月他也不会闲着,轻功、点穴、枪法、刀法,他还有得练呢。
苏乙一边思索着关于接下来的布局和打算,一边回到了绣楼里。
红泥和绿蚁前来问安,后者眼神还带有些许忐忑,苏乙恍若未见,左右看看问道:“夫人呢?”
“回老爷的话,夫人正在沐浴。”红泥笑嘻嘻道。
苏乙表情滞了滞,突然意识到自己好久没交公粮了。
那就来吧。
他阔步向屋里走去。
当晚任盈盈就离开了黑木崖。
她很快回到了洛阳绿竹巷,绿竹翁还在这里等着她。
“圣姑你没事了?”绿竹翁非常激动,“杨莲亭这狗贼没有为难你吗?”
“绿竹翁,以后不要这么叫杨莲亭了!”任盈盈幽幽一叹,“这个人,我们一直都错看了他。”
绿竹翁一愣,脸色茫然。
“向叔叔有没有找过你?”任盈盈问道。
“有!”绿竹翁急忙道,“向左使知道圣姑你的计划后,很为你担忧,觉得你不该把性命寄托在东方不败一念之间。”
顿了顿,绿竹翁微微犹豫,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向左使还说,杨莲亭伪装很深,其实是个狠辣残酷之辈,圣姑你这次大概率是回不来了,所以他想请我和他一起走。”
任盈盈挑了挑眉:“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跟着他,才能给圣姑你报仇!”绿竹翁道。
任盈盈沉默半响,道:“绿竹翁,联络向叔叔,就说我要见他,我发现了杨莲亭的致命弱点!”
“是!”绿竹翁急忙道。
两天后的夜晚,向问天头戴箬笠,悄然潜进洛阳城,来到了绿竹巷。
绿竹翁觉察有高手靠近,顿时警惕喝问:“谁!”
“是我!”向问天摘下箬笠,露出自己的面容。
“向左使!”绿竹翁惊喜道,“圣姑等你两天了!”
“东方不败那狗贼布下天罗地网通缉我,为了躲避他们,路上耽误了。”向问天解释了一句,“盈盈在里面?”
“在!向左使随我来!”
和任盈盈见面后,向问天很激动:“盈盈,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向叔叔,我在东方不败那里哭了一场,承诺绝不报仇,他才肯放过我!”任盈盈很激动,“杨莲亭还想喂我吃三尸脑神丹,好在东方不败拦住了他!”
“杨莲亭这个狗杂种!真是心狠手辣!”向问天眼中迸射出仇恨之色,咬牙切齿道,“这次之所以坏事,全因这个奸佞小人!真是后悔啊,当年为什么我不早杀了他?”
“他学了爹爹的《吸星大法》,又吸了爹爹毕生功力,已成气候,想要杀他,只怕千难万难。”任盈盈叹息道。
“盈盈,你说你发现了杨莲亭的致命弱点?”向问天话锋一转,“可真有此事?”
“盈盈怎么欺瞒向叔叔?”任盈盈道,“不过此时说来话长,向叔叔,不如先坐下,容我慢慢禀告。”
“好!”向问天没有拒绝,大咧咧坐了下来。
“绿竹翁,给向叔叔上茶。”任盈盈吩咐道。
“不必!”向问天笑呵呵一摆手,从腰间取下一个酒壶来晃了晃,“有酒足矣。”
任盈盈莞尔一笑:“差点忘了,向叔叔你一直是无酒不欢的。绿竹翁,你先出去吧。”
“是,圣姑!”
等绿竹翁出去后,任盈盈道:“向叔叔,你还记得爹爹昔年被害前,曾频频闭关吗?”
“当然记得,”向问天点头,“当年若非教主一直闭关不出,东方不败这狗贼怎么会有机会造反?”
“其实爹爹对东方不败不是没有防备,但他还是被东方不败得逞了,你可知这是为何?”
向问天完全被这个话题所吸引,脸上露出追忆的神色:“对呀……这件事,我也一直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