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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辉当然不会明白苏乙所说的侥幸是怎么回事。

苏乙来这个片场只是来练身手的,顺带完成演出任务而已,他真的不想过多节外生枝,这就是他抱的侥幸心。

有侥幸,自然是因为预感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苏乙之所以有这样不好的预感,是因为这次的演出任务中,有这样一句特别说明——本片场严禁使用任何演出道具,严禁以任何非法或不正当方式获取金钱,包括赌博,一旦违规,将直接判定演出任务失败。

乍看起来,似乎只是限制了苏乙获取金钱的方式,其实不然,这条特别说明,是限制了苏乙的路,给苏乙套上了一个模板和框架,只允许苏乙在这样的模板里发展。

如果没有这条说明的话,苏乙至少要比现在高调一百倍,活得滋润无比。

他可能一进来就先去赌场,先赚它一个亿的零花钱,然后金钱开道,自是无往不利。

可惜,他不能赌博。

他也可能利用角色的社团背景,直接打进社团里,拼杀出一定的地位,然后再来学拳。

只可惜这社会是利字当先,社团地位带来的利益,就算苏乙不要、不经手,也是会诞生的,也依然是违规的。

所以苏乙什么违法的事情都不能做,什么赌博的事情都不能沾,否则就会被判演出任务失败。

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能老实巴交想办法拜师学拳,然后去参加比赛。

然而这样就可以了吗?

没那么简单,导演不可能无缘无故在演出任务中添加这样一句“特别说明”,它一定有它存在的理由,限制苏乙成为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底层人物,只是表象,通过这个表象再看其深意,其实并不难猜出来导演的真正目的。

通常看底层人物的戏剧性,就是看他面对困境的挣扎,以及为改变现状而做出的努力。

苏乙来这个位面看似顺风顺水,一心训练,不闻窗外事,但他该面临的困境却一点也没少。

第一次困境是他刚来阿Ben辱骂他的问题,还有他怎么解决自己经济困难,没有住所,怎么解决拜师学拳的问题。

这个困境不可谓不小,如果处理不好,耗时耗力,绝对会浪费苏乙不少时间。

但苏乙却三两下便化不利为主动,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把这些困境一并解决了,不但让他一系列困境全部消失,还给自己创造了良好的奋斗环境。

这是苏乙个人能力的体现,但这么干脆利索,少了折腾,缺乏戏剧性,导演会不会同意呢?

苏乙抱有侥幸,因为032说了这是他的训练场,他的主要目标就是练身手。

然后紧跟着第二次困境来了——飞龙敲诈。

这次的事情其实可大可小,看苏乙怎么解决了,如果处理不好,给苏乙带来的严重后果,前面也已经说过了,不再赘述。

而苏乙的解决方式,无疑是最稳妥的办法,他很干脆认怂息事宁人,而且后来有资方支持,那笔钱又被要了回来,并且还排除了他身份的雷子,一举两得。

苏乙继续抱有侥幸,因为这件事对他来说不算考验,顶多就是一次小插曲。

然后,苏乙第三个困境来了——小丹母女。

原剧情中,小丹母女是程辉的心劫,而现在,成了苏乙的。

苏乙虽尽量避免和这母女接触,免得牵扯太深,但面对小丹这样一个懂事、自强且乐观活泼的小女孩,他很难做到维持冷漠。

于是每晚文字上的互动,演变成了小学门口那场出头,再顺理成章喝了那晚番薯糖水,吃了那一盘春卷。

面对大东哥的敲诈,其实最好的做法就是报警,甚至毫不理会都行。

只要苏乙心肠硬一些,再接着抱有侥幸,把一切交给警察,然后自己去参加明天的决赛,拿到奖杯,赎回房子,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就圆满完成了。

所以这一局,如果苏乙心硬一点,对苏乙来说也不算什么困境。

只可惜,这一次苏乙陷进去了,他的心硬不起来。

他不报警,是因为他不相信报警就能解决问题。

可他从第一个电话打来的时候他就猜到,事情绝不简单!

程辉的债主,怎么会把电话打到了苏乙这里?

大东为什么笃定绑架了小丹母女,苏乙就会就范?

为什么早不绑架,晚不绑架,偏偏是在苏乙决赛的前一天绑架?

这些问题的答案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真相?

苏乙只是想想,就不愿去深究了。

到了这时,他依然觉得自己应该以演出任务为主,尽量不要节外生枝。

不过为了小丹母女,他愿意付出一百万的代价,来息事宁人,毕竟她们是受到自己牵连,才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他依然抱有侥幸,觉得自己掏赎金,这件事就能结束。

毕竟现在这个年代,谁都是为了捞钱,能拿到钱,对方也没必要再伤人。

只可惜,他所有的侥幸心,在大东强制要求他亲自送赎金的奇怪表现中,彻底粉碎得一干二净。

这不是一件花钱就能解决的事情。

对方除了要钱,还要苏乙这个人!

他们逼迫着,让苏乙不得不选择,要冠军,还是要冒着牺牲自己的巨大风险,去救小丹母女?

一个是任务完成拍屁股走人,一个是救下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的NPC,任务失败,这个选择,似乎并不难做出。

苏乙有一千个理由说服自己不去管这件事,而且他不用为此背负任何道德和舆论方面的谴责,甚至连程辉都不会觉得苏乙有什么不对。

他和小丹母女,说到底只是相识的同居室友,他现在肯付出一百万的代价,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所有的理智都在告诉苏乙,就这样吧。

但——

所有的情感都在向苏乙发出最强烈的抗议——去尼玛的!

他根本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接受自己这样的“仁至义尽”。

他根本无法说服自己接受完成任务拍屁股走人。

他根本不能忍受这些作恶的小人,用这么一件恶心的事情,逼迫得自己也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家伙,却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

凭什么?

去尼玛的!

苏乙扬起脑袋,十指从下巴往上,深深插在自己的头发之中,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一刻,他的眼神变得格外凌厉,格外冷酷。

这一刻他眼中的光彩,竟让程辉怔在原地,忘了所有言语。

“阿豪你……”程辉讷讷开口。

苏乙看向他,笑了。

“辉哥,我想明白了。”他说。

“什么?”程辉茫然问道。

“我每次上台的时候,你都要告诉我一句,不要怕,怕就会输一辈子!”苏乙看着他道,“其实何止是打拳?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怕。有些事情如果不去做,而选择逃避,我一定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我不想我以后后悔。”

“阿豪,你到底想说什么?”程辉察觉到了苏乙情绪的变化,也察觉到了不对,忍不住沉声问道。

“辉哥,如果你真当我是朋友,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苏乙岔开话题,笑着问道。

“你说!”程辉道。

“小丹妈妈精神有些不正常,”苏乙道,“经过这一次刺激,我怕她又会被送到精神病院去,那样一来,小丹要么被送进孤儿院,要么就得去找她那个抛妻弃子的老爸。我不想小丹做孤儿,也不想她为了生存抛弃自己的骄傲。我知道你很喜欢小丹,我希望你能帮她们。”

“你坐过牢,不够资格抚养小丹,但洛哥可以,洛哥人不错的,你说服他,以他的名义领养小丹,但实际上是你做小丹的爸爸,照顾小丹她们母女。”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程辉焦急道,“阿豪,你不要乱来,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扛!”

苏乙摇头:“辉哥,一起扛很简单,但以后怎么办?小丹她们母女两个怎么办?我们都是扛得起的男人,扛起来很简单,难的是不能去扛,以后要负起责任的那个人。辉哥,我希望你能做那个人。”

“阿豪,报警吧!”程辉沉重道,“你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交给警察。你明天就要打冠军赛了,茹科夫受伤,只要你不胡来,冠军肯定是你的!名誉,利益,什么都有了,到时候想做什么做不到?”

“是啊,我什么都有了。”苏乙笑了笑,“小丹她们母女呢?”

“有警察,她们一定会没事!”程辉道,“阿豪,这不是你的责任,也不是你造成的!”

苏乙把手搭在程辉的肩膀上,道:“辉哥,我没办法说服你理解我。但你相信我就够了。”

“这些钱全部留给你抚养小丹用。”苏乙岔开话题,“辉哥,你就留在这里,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说完,他站起来转身就走。

程辉想叫住苏乙,但最终颓然作罢。

出了门,苏乙往楼下走,在走廊里又碰到了阿海。

“阿豪,你房间收拾好了。”阿海笑着道。

“是吗?带我去看看。”苏乙笑道。

“好啊,跟我来。”阿海一愣,立刻道。

阿海带着苏乙来到了三楼的一个房间,两人进了门,阿海走在前面,苏乙在后面随手反锁上了门。

阿海回头看到这一幕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干嘛锁……”

砰!

话音未落,苏乙已重重一拳打在他肚子上,阿海吃痛顿时闷哼一声弯下腰去。

苏乙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往一边的墙上一撞!

轰!

阿海整个人被撞的七荤八素,顿时瘫软在地上,嘴里无意识地哼哼着。

苏乙蹲下来搜出他的手机,然后像是拽着一条死狗一样拽着他的腿,把他拖进卫生间里,他把手机放在一边,然后揪起阿海的头发直接把他按在马桶里。

咕嘟咕嘟……

阿海开始拼命挣扎,但哪里挣脱得开?

苏乙一手按住阿海的脑袋,一手随手扯过一边铁架上的一条浴巾。

等阿海挣扎得力气变小很多,他才松开阿海的脑袋,然后动作麻利地用浴巾缠绕住阿海的嘴,再用另一头帮助阿海的双手,让他的双手拗在背后,脑袋也不得不高高扬起。

这过程中,被折腾得半死不活的阿海只是吐水抽搐翻白眼,再做不出任何反应,任由苏乙施为。

绑好了阿海,苏乙走出卫生间开始四下寻找,最终他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一把丁字锥。

这东西原本是在塑料布或者皮子上扎孔用的,大约十五厘米长,丁字把手,刚好握在手里。

苏乙握着丁字锥,重新回到了卫生间。

此时阿海恢复了意识,刚站起身来,似乎准备要跑。

见到苏乙,顿时眼露惊恐,一脚就向苏乙踹来。

苏乙一把抓住他的腿,然后高高扬起另一只手,狠狠落下。

噗。

丁字锥齐根没入阿海的大腿。

“呜……”阿海眼珠猛然凸出,发出凄厉的惨叫,但因为被毛巾嘟着嘴,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苏乙把他按坐在马桶上,随手扯下一条毛巾。

噗!

他把丁字锥拔下来,惹得阿海浑身一抽搐更剧烈惨叫起来。苏乙把毛巾按在汩汩流血的伤口处。

然后他就这么安静地看着阿海惨叫。

阿海叫了三分多钟,苏乙一直保持着原有姿势,一动不动看着他,面无表情。

终于,阿海满眼惊恐和哀求,看着苏乙,停止了惨叫。

苏乙这才缓缓开口:“不要骗我。”

阿海拼命点头。

“不要叫。”

阿海泪水涌出,再次拼命点头。

“不要废话!”苏乙再交代,“敢废话,我就再扎你一下!明白吗?”

阿海接着惊恐点头。

苏乙看着他,从一边拿起阿海的手机,然后一手扯下他嘴里堵着的浴巾,道:“密码。”

阿海大声喘息着,带着哭腔颤声道:“.”

苏乙输入,手机解锁。

他打开通话记录,看到了最近通话中和阿民的十多条通话记录。

然后点开短信,他最后一次给阿民发的短信还没来得及删除,时间在十三分钟前,上面写着——他们回来了,提着两个黑袋子,方方正正的,不知道是不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