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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这里有发现!”一个大兵朝倒塌的废墟方向大喊,从他嘴里呼出的白色气体尤其烟雾。

明火被酷寒与大雪覆盖,浓烟源源不绝从建筑底层冒出。

听到他的话,在查看科研站爆炸原因的男人,转身走去他那里。

男人最多不超过二十岁,五官挺立,轮廓分明,深褐色的眼睛深邃锐利,薄唇紧抿,更显得冷漠严厉,再加之被作战服包裹的挺拔躯体,似不受极寒之地低温的侵袭。

这里是古地球—南极,零下二十四度,在他们脚下的是片一望无际的雪地,风夹着雪还在不停的下着。

陈少军走到部下身边,看他身前的脚印。

脚印凌乱模糊,被雪覆盖只剩一厘米深的凹度。

“从拖曳的脚印上来看,这人应该受了伤。”大兵分析的说着看陈少军。

陈少军半蹲下来,用手丈量一个完整的脚印。“1。4尺。救缓人员身高是多少。”

“一米七九。”

“是我们要找的人。字母表,去把其他人叫过来。”

“是!”

*

天黑了又亮,黎明的太阳从山顶升起,金色的光芒照射着银装素裹的大地。

荒野山林里,一户人家的炊烟袅袅升起,大黄狗在激烈的犬吠。

听到狗叫,一个五六岁穿着大棉袄像包子的小男孩,步履蹒跚的跑进小平房,蹲在大黄狗不远处观察。

这是一处保有地球文明的地方,没有机械和虚拟,所有一切都真真切切的存在。

“狗剩,你又跑去哪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房子的北边传到南边。

小男孩被父亲的声音惊得反头,这时什么东西在他背后一闪而过,再等他回过头,平房里又什么没有,只有大黄狗还在汪汪叫。

“你个兔崽子!快来洗脸!”

父亲的声音越来越近,小男孩害怕的看门外,这时又有什么从他身后一闪而过。

小男孩看看门外,又看看静悄悄的平房,最终在父亲的吼叫下匆匆跑了。

小主人走,叫了阵的大黄狗也叫累了,趴在地上嗷呜的呻吟。

等一切都平静下来,一只苍白,瘦得似乎只剩骨头的小手,从破旧的柜子后伸出来,迅速的拿了双绣着虎头花纹的小红鞋,便抱着厚棉袄往外跑。

“汪汪!”大黄狗倏的站起身要去追,却被链子栓住,只能冲她逃跑的方向吠叫。

抱着棉袄鞋子狂奔的小身影,中途摔了跤,大出几倍的鞋子飞出老远,她也顾不得去捡,爬起来又继续跑,即使她已经把房子甩出老远都没有停下来。

*

这里的气候恶劣,黄金救援时间刻不容缓,但在广袤雪的世界行走,本身就是件困难的事,而晚上非常容易迷失方向,再加之古地球设备落后,大雪覆盖了信号,他们简直是寸步难行。

陈少军在通讯设备完全失效后,晚上停止搜救,一切行动都移置白天。

其实他们都知道,事情离发生已过去三天三夜,在这样的环境下,那些弱不禁风又负伤的科研者,能活下的希望已经很渺茫,他们的任务已从救援变成带回。

找到他们的尸体,带回圣古星球。

这是件……让人很无力的事情。

陈少军睡不着,从雪坑的睡袋里出来,拿着通讯设备往一处山顶走去。

如果再不把信息号发出去,他们就得走去求助站,这对特种部队的人员来讲,是个并不荣耀的事情。

夜里的冰原之地没比白天安静多少,鬼哭狼嚎的风声叫得人心烦,尤其是在任务进行得不顺利的时候。

风声越来越大,陈少军摸索了半天从结冰的口袋里拿出根烟,用打火机试了几次都没点着,只得停下来用背挡住风,才终于把烟给点上。

可惜,他才抽一口就被寒风给吹灭了。

但他却不在意烟,迈步往自己的前面走。

他刚才背着风,听到除了风声以外的声音。很小,像两种尖锐之物的撞击声。

陈少军看着夜视镜里的绿色画面,一边朝突起的小雪包靠近,一边拔出大腿上的手枪。

此时风渐渐停了,在陈少军闪身将枪口对准小雪包背面的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冲力给撞倒,接着一道蓝色的影子迅速往山下跑。

陈少军爬起就追。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蒙胧的晨色下奋力奔跑,脚下被他们踢起的雪花飞溅,似在进行一场生命的角斗。

追逐一阵,将距离拉近后,陈少军把枪插回枪套里,纵身一扑把跑得比兔子还快的人按倒雪地里,在惯性往下滚时把人护好,避免磕着碰着他了。

对方动作很快,不过陈少军还不至于认不出他是个人,而且还是个孩子。

等停下来,陈少军甩掉头上的雪,把人从雪里挖出来要问他话,就被他疯狗似的咬住手。

他手上戴着厚厚的手套,尽管他妈的已经冻得麻木了,可他还是知道自己被他咬出血了。

这是什么鬼?

陈少军打量他,由他咬着。

和雪一样白的光头,小脸黑一块青一块的看不出模样,倒是在他脸上快占据三分之一的大眼睛叫人过目难忘。

“嗨,能松口了吗?”陈少军缓声说着,试探的去摸他。

这个小孩子为什么会出现这里?

他力气大到可以咬穿作战手套?

陈少军心里有太多疑惑,但现在首要做的还是带他回临时营地。

就在陈少军的手要摸上小孩光亮的脑袋时,小孩猛然反头咬他伸来的手,在没咬着后迅速弹开两米远,冲陈少军吼叫。

他的这种反应如进入战斗状态的野兽,四脚抓地,凶狠咆哮。

陈少军没看流血的手,谨慎的靠近他,同时安抚他。“没事了,孩子,过来,我不会伤害你。”

小孩颤抖哆嗦,大张着嘴嘶哑咆哮,像是虚张声势,可他又浑身紧崩,如拉满弓的弦,随时会毫不留情的发动攻击。

陈少军蹲下身不动声色的接近他,尽可能的柔和讲:“别紧张,没事的,我现在慢慢的靠近你。”

不知是他的话起作用,还是怎么的,小孩咆哮的声音渐渐变小,像两颗色泽上乘的黑宝石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狂躁的小兽似乎安顺了下来。

陈少军屏着气,跪爬到他身前,向他伸出双手。

手越来越近。

小孩好奇的偏头看。

看似一切顺利,可当陈少军的手快碰到他衣服时,小孩暴跳起来,张着血淋淋的嘴还要咬人,不过被早有防备的陈少军给先一步敲晕。

把小孩拖起来扔肩膀,陈少军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雪,便回去找不知掉到哪里的信号收发器。

刚才追得有点远,不过还好这段时间没下雪没刮雪,他一路追逐小孩的痕迹还能轻松找到。

在陈少军专注寻找东西时,被敲晕的小孩缓缓睁开眼睛。

被人当麻袋扛着的他,黑亮的眼睛看到他大腿上露在外面一截的黑色东西。

刚才他就是用这个对着自已的。

小孩看了会儿,伸手去勾它。

手短,没勾着。

他动了动,努力的伸长手,勉强碰到枪把。

这时陈少军刚好找到掉在雪地里的信号收发器,弯腰去捡它。

小孩趁机一把握住随手可夺的黑家伙往后翻,但未等他有样学样对准陈少军时,双手便被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握住。

挣扎不出的小孩缓缓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男人。

陈少军早知道他醒了,只是没想到他会抢自己的枪。

“这不是你能玩的。”陈少军声音冷了分,与刚才哄他的语气完全不同。

可能是陈少军太凶了,小孩突然惊惶反抗。

这孩子人虽然小,而且还瘦的似能被风吹跑,可却偏偏力大无比。

两人争夺间,枪走火了。

远处的临时营地里,听到枪声的四个特种队员唰的睁开眼睛,诈尸般跑出雪坑。

“在那边!”字母表指着山顶方向,反头对其他三人讲:“野狼,土豆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王子你跟我来!”

进入作战状态的四人,两人留守营地,字母表同王子迅速往枪声处跑。

他们抱着枪一路狂跑,跌跌撞撞跑到半山腰时,陈少军已经扛着小孩下来了。

小孩那枪打偏了,两人都没事。

不对,确切的讲,陈少军没事。

字母表看到陈少军加快了速度,在跑到他面前时还滑了跤。

他扑通的站起来,惊奇看被他单手抱着的孩子。“小孩!”

王子一脸震惊。“阎王,你生的?!”

对他们两个的惊奇,小孩则像被惊动的野兽,大眼怒瞪,喉咙发出警告似的低吼,同时她也躁动不安起来,挥舞被绑着的双手极力想要挣脱陈少军的桎梏。

小孩被捆了手,又被陈少军铁钳一般的手臂禁锢着,任他再狂躁,再想到处咬人都没法。

字母表和王子只是觉得这孩子够野,倒也没发现异常。

陈少军看了眼小孩,没在意王子的疯言疯语。“回去再说。”

守在临时营地外的野狼和土豆,看到陈少军抱着的孩子也一脸震惊。

这极寒之地,哪里来的小孩?!

“野狼,生火。”陈少军没有解释,强行把愤怒的小孩抱进雪坑,用防寒被把他坚实的包起来。

野狼和土豆反应过来,立即把雨披下的枯木拿出来。

等小篝火燃起,小队队员一起围坐火边,四双眼睛齐唰唰的看着被陈少军按在胸前夹在腿间的孩子。

“看他皮白肤嫩,不像是这里的娃。”字母表问出疑问之一。

“这里的人可不会剃个光头,要我一定长发及腰。”王子摸下巴打量小孩。

“那他是哪里来的?这里离最近的村庄都有上百公里。”土豆想些实际的。

只有人高马大,身材魁梧的野狼关心问:“阎王,为什么绑着他?”

陈少军不着痕迹把随时会咬人的小孩扣着,平静讲:“你们有问题问他,我知道的不比你们多。”

于是四人的眼睛又唰唰看向小孩。

“你叫什么名字?中国人吗?”字母表。

小孩还在负隅顽抗,根本没听字母表的话。

孩子是祖国的未来,身为军人的字母表此时脾气特别好,没有不耐烦,反而更温柔的问了遍。

这时几天几夜没吃过东西的小孩,累得认清事实,才缓缓转头看字母表,重复他的话:“你叫什么名字?中国人吗?”

对他把问题原封不动的还给自己,字母表不认为他是在耍自己,友好的回答。“我们都是中国人。我叫字母表,这个大块头叫野狼,看着有点猥琐的叫王子,剩下的这个没什么特色的叫土豆。”

这些都是他们的代号,包括陈少军的阎王也是。

“我叫……”小孩停了下才讲:“1992。”这是一直在她耳边回响的声音。

很好,这里没有一个正常的名字。

“几岁了?怎么到的这里?”

1992垂下眼帘,两排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似颤动,脸上一片茫然与无助。“八岁……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记得了……”

她记忆里最后的片段是:争吵、推搡、刺眼的白光……

最后还有什么?

1992知道自己记忆里有许多东西,可她就是想不起来。

看她惨白的小脸,脆弱的模样,陈少军和字母表他们都没再问。

六人围坐火堆,看着燃烧的枯木发出噼里啪啦响声,就在陈少军看向字母表要说什么时,一阵咕嘟声如雷般响起。

小队人员一致看向1992。

1992轻皱着眉,似有些丧气。

“你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陈少军掂量下孩子的手感,从大腿口袋里拿出块巧克力给她。

1992似没听到他的话,嗅了嗅鼻子,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东西。

陈少军在她两眼发绿来抢时举高手。“回答问题。”

1992黑宝石般的眼睛终于从巧克力上移开,愣愣的看着陈少军,过了半响才困难的讲:“一白……一黑……一白……”

她一共说了三个白,三个黑。

如果碰上其它人,保证一巴掌呼死她,不过万幸的是,陈少军他们这些人是能看懂摩斯密码的,稍微想下便凝重了脸色。

这是三天三夜?

陈少军放下高举的手臂,把巧克力给她。

1992迅速抢过巧克力就往嘴里塞,那模样真像恶了几天几夜的野兽。

“唉……!”她包装纸都没拆,字母表和王子他们被吓到了。

不过还好1992马上吐了出来,皱着小眉一脸纠结的看着地上的巧克力。

她明明闻着很香,为什么咬起来那么怪?虽然它很甜。

瞧她小可怜的样,陈少军捡起被咬两个洞的巧克力,撒掉包装纸放她嘴边。

1992摇头。

这家伙倒还挺聪明的。

陈少军难得柔声讲:“再试一次。”

1992盯眼前黑黑的,散发甜腻香味的东西,犹豫许久才小心翼翼的张嘴咬住它,然后痛苦的嚼了两下……

等巧克力的嘴里融化,那种香甜丝滑的感觉如被花儿包裹着,这绝对是1992吃过最好吃的东西,美味而身心愉悦。

见她用舌头扫荡粘在白牙上的残渣,一脸意犹未尽如享受阳光抚摸的小猫,字母表们这群大男人被萌得一脸血,立即纷纷慷慨解囊,拿出自己口袋里最后的食物。

1992等嘴里的甜味完全消失,才看字母表他们递来的食物,清澈的大眼睛里隐约有丝嫌弃。

她光闻下就知道没刚才的东西好吃,不过,她真的很饿了,挑食不好。

字母表和王子、野狼、土豆的玻璃心刚受到三百公里的伤害,就见她一阵风儿似的把他们手里的食物都抢了去,这才稍微平复些。

“等等……”字母表想到什么立即叫住她。

这压缩饼干本来就硬,再在这地方冻了几天几夜,更是硬得跟石头一样,他们吃都困难,更何况是这个还在换牙的孩子?

但想帮她把饼干敲碎的字母表,看她像刚才陈少军拆巧克力那么粗鲁的直接扯破透明密封袋,双手抓住着饼干好似吃年糕般狼吞虎咽,默默把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转而变得惊奇。

她这是什么牙?

1992吃得急,粉沬刷刷掉陈少军手上。

陈少军看了下被她咬破的手套,蓦然一把捏住她脸颊两侧往上提,看她大张的嘴里的牙。

粘着黑色的巧克力和黄色饼干的小牙露着点点白,现在有点不美观,但绝对是普通人牙。

“咳咳!……”

被他掐住下颌又被迫抬起脖子的1922,还未咽下去的饼干搔得她喉咙痒,两声咳嗽把嘴里的东西全喷陈少军脸上了。

字母表、王子、野狼、土豆四人:……

长官,孩子还小,你可千万别把她扔火里。

陈少军冷峻的脸黑成锅底,强抢过她手里紧拽的饼干袋,提起张牙舞爪的小孩就走去睡袋,把她塞进去,毫不留情的把拉链拉上。

这睡袋是用高级纳米布料所制,总共有三层。

第一层是真空隔热层,可以保护特战队员们不受外界过热或过冷侵袭。二层是液冷层,它可以把身体产生的多于热量,靠液态冷却工质散发掉。第三层是最外层,它是用来防高热、防磨损和偷袭的,普通子弹与刀很难刺破它,而打开它的唯一方式,就是这道再平常不过的拉链。

因此把不懂要拆掉包装才能吃巧克力的小孩来讲,把她关进这里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陈少军把人关好,用帕子把脸上的残渣擦干净,对字母表和王子沉声讲:“你们两个去找下附近的驻守点,看是不是他们的孩子。”

驻守古地球的战士由于远离母星—圣古星球,因此他们允许带家属。

“是。”字母表和王子背上装备迅速起程。

------题外话------

1992是女扮男装,别人叫是这个“他”,自己想的时候是这个“她”,所以大家别纠结这个字昴,知道1992—陈暖是女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