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抬抬手,且叫景顾勒稍安勿躁:“你庄皇叔和二舅的情形阿玛已然派人去查了的,约莫四五日的功夫便有消息传来,当然阿玛自也信得他们,只是阿玛信不得旁人。”
“昨儿你弟弟遇着个怪的,说是什么洋人的药极好,只怕同那福寿膏脱不开干系,今儿你们额娘又从阿玛的库房中查出几根动了手脚的墨条,刚刚太医院得信儿,说是里头掺了些罂粟汁熬成的膏,便是福寿膏了,若是日日接触着,只怕不出两个月的功夫就能有了瘾。”
“乌雅氏死也并非病重,且瞧她那临终的反应和样貌,只怕也没少吸食这个,便也是吸食了这个,她临终前才敢说了那样放肆的话,直觉得朕要害她。”
“如此一桩桩一件件事儿尽同这福寿膏有关,然阿玛和你额娘最知这东西的毒,断不许咱们大清的百姓大片种植,正常可入药,可谁手头儿若超过十株,以此获利便是犯了法,说是眼下英吉利人造出的这药还未入大清,可只怕是明面上不许,背地里已然是盛行了。”
“不知是谁丧了良心敢做这样的生意,更不知这些人是为财还是谋财又害命,只怕他们有更深远的打算,是英吉利人想借着这些丧良心的人,要毁了我大清的根基,阿玛原想着等来年富灵阿正去广州,如此查得也顺理成章,眼下瞧着是来不及等了。”
且听阿玛这一番,二人便也知这事儿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绝不是谁私底下求仙问道不要命才用的,那是想借着药控制了天家,乃至于控制了大清呢。
背后绝非一人之力可办得到,多半是一个家族乃至一个党羽的筹谋,太后吸食此物,发起疯来害的是阿玛,然阿玛若是沾染此物,则毁的是朝廷,是江山社稷,而利好于下头的阿哥们,或是权臣,再说得远些,皇帝不妥朝廷动荡,对国外那些个虎视眈眈的国家也极有好处。
这事儿他景顾勒和富灵阿兄弟俩断对阿玛做不出来,若真是在余下里挑,那便是二阿哥三阿哥的事儿了。
然毫无证据,却是不好妄下结论污了谁名声,就像这回额娘怀疑茉雅琪同钮祜禄氏有些勾当似的,额娘可杀茉雅琪这般无关紧要的人,却是不能直接叫人将熹嫔拿下,到底得依着证据二字。
眼下这调查是关键,景顾勒和富灵阿自是当仁不让,忙朝四爷拜了去。
“儿子愿为皇阿玛分忧,弟弟年纪尚小,叫他独自去广州儿子这当哥哥的着实放心不下,若是使得,阿玛且将差事给儿子一个人也使得,儿子定然不负阿玛所托。”
景顾勒抢先开了口,倒不是他见不得弟弟受阿玛重用,而是昨儿思来想去的,着实放心不下弟弟去那么远的地界儿办差。
虽是广州有庄皇叔和二舅在,可他们二人身上差事也多,若叫旁人算计只怕也自身难保,又何来分出心神来照顾富灵阿去,再者商人重利,贪官重财,些个人为了那些个金银阿物连命都不放在眼中,谁若挡了他们的路,别说是皇子了,便是皇帝过去他们也断不放在眼中,阳奉阴违还算好的,就怕他们生出什么歹毒的心。
富灵阿今年才将将十岁,还是个孩子呢,若出去有个好歹,不说阿玛额娘心里有多难过,就说他这个做哥哥都不愿原谅自个儿,眼睁睁的看着弟弟身处险境去,好歹叫富灵阿再长大些,如此出去了也放心。
富灵阿哪儿能不知道哥哥如何体恤他的,他心下虽是泛暖,可到底有自个儿的坚持,有些事儿也是经了深思熟虑过的,并非他一腔子热血非要去做。
“阿玛,还是叫儿子去吧,一来这事儿不是三日两日便能办成,哥哥九月里便是大婚,断不好耽误了时候,二来儿子年纪虽小,可本事自认不小,至少在言语方面胜哥哥一筹,便是同洋人对上了也不怕被人诓骗。”
“这第三也正是用了儿子面嫩,见儿子是小孩子便自以为可糊弄了,那必是他们露马脚的时候,哥哥若去便不一定了,谁人都知道五阿哥是个聪慧能干的,尤其不好对付呢!”
四爷自也是这般想,想叫富灵阿去广州探探虚实,看看到底是谁在作妖,然顾虑同景顾勒一般,可听了富灵阿这话,四爷便也知富灵阿并不是个没心眼儿的,且给人妥帖的人手,未必不能成事。
“弘昭听令。”
四爷当即有了决断,广州必是要派富灵阿去探一探了,也是舍不了孩子套不着狼,更是不撒开手不知道孩子能飞多高,权当叫孩子去历练一遭了。
“儿臣在!”富灵阿甩袖,朝四爷行了大礼。
“朕命皇六子弘昭为两广布政司使,着过问问军、粮、盐、税、使之事,望同两广总督孔大人、总领使庄亲王、广州将军相处切切,莫不能托大,有事无事,十日一信,唯令朕安,若有事,即可随机应变,赐天子剑,见剑即见朕,后日即启程。”
原两广布政司使这位子一直是空着的,孔大人是个极勤奋勉励的人,亦是四爷的心腹,只他一人坐镇两广便叫人极放心了,便不再另安插一人叫人束手束脚的,再者那处还有年羹尧和庄亲王在,三人相互监督,便也不怕谁生了什么异心。
眼下叫富灵阿去顶了这差事便正正好,且抛开孔大人和庄亲王,广州有年羹尧在,便不怕富灵阿在那儿站不稳脚,且仗着资历浅、面嫩,明面上富灵阿便可只管吃喝玩乐,且跟着这个学学,那个看看,便也能将两广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也没人会格外防备一个孩子。
富灵阿无不应下的,只管深深的拜下去,然景顾勒却是着急,眼看着弟弟要去了那龙潭虎穴,他是真真的担心,当即也跪了去,求阿玛三思,眼下办差救国要紧,儿女情长却是算不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