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对年甜恬的话深以为然,稍点了头去,待嘴里的饭食咽下去了这才回了话:“是这个理儿,什么清白不清白的,人能好好活着就够了,若是还将规矩强压在这些无辜女子身上,这还让人怎么有脸面活下去。”
“此事爷记下了,有空便琢磨些个法子,只是眼下瘦马一案还未彻底了结,爷暂分身乏术,便只能劳烦你多上心些,且看看那些女子家里人的态度,若是不成的就先不放人。”
“没得咱们辛辛苦苦把人救出来反叫旁人出言诋毁去,若这些女子一个个的都活不下去了,咱们辛苦这一遭也是白用功,然而有些人的迂腐观念不好改,绝非爷想了什么法子或是三两句话便可打消的,总归咱们尽心尽力就好。”
年甜恬自是知道难处,忙点了头去,见四爷吃的狼吞虎咽真真是饿坏了,便也不在人吃饭的时候问旁的了,只管等四爷用罢膳了二人再好好商议些个。
四爷饿了一天了,眼前四个菜险些没够用的,米饭干了两碗,一小盅汤也喝得干干净净,以前在宫中哪儿用得这么满足过,一来从来没这么饿过肚子,二来御膳房大师傅的手艺四爷也早用腻了的。
更别提宫里甭管主子还是奴才都没吃饱的规矩,太医叫主子们养生,四爷便也习惯了的,每每用到六七成饱便住了筷子,今儿难得用了小格格亲手做的饭菜,不吃完都对不起人,四爷用得满足,这吃饱了又容易困,且斜着身子靠在年甜恬的身上不愿起,就这么跟人说说话去。
“爷明儿想去江宁一趟,那地方的百姓比安庆府的百姓还难挨些,且叫人粗粗统计了的,光是扬州附近几个庄子里被拐的孩子便是安庆的一倍还多,几乎是抓两三个人便能审出一个藏人的地界儿,偏眼下得用的人不多,江宁进度着实缓慢,爷实在挂心得厉害。”
“只是亦不放心你自个儿留在安庆,爷便想着要不明儿你同爷一块儿过去也好,总归你不在身边儿,爷是万万放心不下的,你二哥许是后日才能到,等你二哥一来,咱们便也能松快好些了。”
年甜恬稍有些犹豫,倒不是她不愿意跟着四爷一块儿去江宁,而是眼前事儿稠,她着实走不开太久,且为了安抚被拐的女子和孩子们,年甜恬连他们这趟带过来的膳房大师傅们都用上了,就这还忙不过来呢,更别提她身边儿的丫头,别提她了。
眼瞧着好些姑娘还郁郁着,好些被当作“母马”的姑娘大着肚子,痛苦地怀着仇恨和恐惧的孩子,这部分的姑娘便也是最最难以面对生活的,想着些个姑娘的惨状,她着实是放心不下,且犹豫半晌儿,到底还是没同意跟着四爷去江宁。
“爷,今儿这事儿我许是不能依着你了,爷去江宁是为了受委屈的百姓,我留在这儿亦是,你只管忙你的去,不必挂念着我,我一切都好,反倒是你,若去江宁身边儿且得带着几个体己的。”
“苏公公这一倒下便也没个妥帖人关心着你的一日三餐了,若非今儿我问了一句粘杆处的兄弟们,还不知你从昨儿晚上开始便没用过膳了,连下头办事儿的兄弟们都轮流歇了两回了,唯你一直撑着,且不知你是熬鹰呢还是专门叫我心疼呢。”
年甜恬揽着四爷,瞧着四爷那疲累的劲儿,干脆拽来旁边儿的长条板凳,她坐在一头叫四爷枕在她的腿上稍歇会子,四爷实在拒不得小格格的温柔,且依着人的意思舒舒服服的躺下,一合眼睛险些没直接睡过去。
然他同小格格话还没说完呢,便只闭着眼睛撑着些精神,好好同小格格商量着接下来的事儿。
“以后爷断不叫你这般替爷心疼了,这不是昨儿事态紧急嘛,眼前要想的要管的太多了,爷压根儿就没想起来用膳这茬事儿,你来了,爷才心神归位,若没你给爷分忧,爷便是一个人掰成八瓣也不够用的。”
“至于去不去江宁你心里也不必觉得亏待爷了,有你在安庆看顾爷很放心,等把江宁的被拐的救出来之后,只怕还得劳烦咱甜恬走一趟,这事儿爷唯交给你放心,辛苦你了。”
年甜恬笑笑,给四爷轻轻揉着太阳穴:“咱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什么劳烦不劳烦,你若真叫我闲着我也闲不下来,能帮到咱们万岁爷就好,明儿你过去,我叫陆兰陆芝姐妹俩跟着你吧,她们厨艺好,跟过去也能替我照顾你。”
四爷虽是已然半梦半醒了,可事关用人照顾,四爷恪守男德,当即便拒了的:“爷不带她们,叫她们伺候算什么啊,叫人瞧见了没什么也有什么了,你虽不会多想,可架不住下头人好揣摩圣意,便是旁的不说,爷也得为你守身如玉,为你护好自个儿的名声。”
四爷这话惹得年甜恬直笑,一句玩笑下来倒也驱了不少两个人心中的沉重之感,笑罢便也不再说旁的了,四爷捉了年甜恬的手护在胸前,带着些撒娇意味的捏了捏小格格的软手。
“不说这些了,好不容易腻在一起,甜恬拍拍爷吧,像是哄孩子那样哄哄爷呗,你光顾着哄下头的臭小子们了,景顾勒都那么大了你还时不时的哄他呢,唯没哄过爷,爷心里总发酸。”
年甜恬好笑得命,心道一大老爷们儿怎么还吃着孩子们的那口陈年老醋呢,不过她也向来受不住四爷这软乎撒娇劲儿,既是想叫哄着那就哄呗,就当多养个大儿子了。
“那成吧,额娘的好大儿,快睡吧,想听什么啊,额娘给你唱。”
此话一出,便轮到四爷不住的笑了:“小促狭的尽会占便宜!”
且说笑了一会子,四爷这才睡了过去,年甜恬不住轻拍着,心中尽是柔软和怜爱,还时不时的给四爷擦擦额上的细汗,这天儿热,后罩房又不大,人呆在里头像是进到一小蒸房里似的,难为四爷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睡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