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姝贵妃能教,那想来臣的嫡福晋亦是有这本事,臣倒也不必送弘晴、弘曦几个来上书房读书了,既是各家的福晋都出身不俗,想来亦能领了这教导之责去,这一来而去的,却是不知上书房的意义何在了。”
许是前头有俞老大人给壮了胆儿,诚亲王这会子说话更是不客气了,四爷原还能忍着些火气,眼下险些想抓着笔洗泼人一脸污水去,这嘴着实欠洗的!
可若是他发火,只怕之后越发不好成事了,四爷只得忍耐着些,只得给人讲讲道理,且叫人看出他绝非冲动行事,想来这接受的可能才大些,虽是还有些后招儿,可眼下少不得要多费些口舌将人稳住了。
四爷叫苏培盛给诸位大人看座上茶,如此一打岔,众人面上便好看了些,许是以为他改了主意了,下头人竟还有含着期许的。
不急着讲道理,四爷却是挨着个儿的问了恒亲王和淳亲王,便是连弘皙和弘晟亦是问了问,几人自也意思相同,唯弘皙支支吾吾的,看着四周有些想说又不敢说,得了四爷的催促,弘皙这才说了心里话。
“回皇叔的话,侄儿却是觉得贵妃娘娘不同于一般的女子,先前娘娘来阿哥所看过弘曜弟弟,彼时侄儿正同弘曜探讨先生给留下的文章呢,是一篇谈治国与治教的文章,这教分别指的是佛、道在一国之中如何发展才能利国利民,而不至于两厢相克的。”
“侄儿观唐自贞观至武后,便是利用这佛教才玩弄人心、关密政治,后又经历安史之乱,徭役日重,人们多借寺院为逃避之所,寺院又乘均田制度之破坏,扩充庄园,驱使奴役,并和贵族势力相勾结,避免赋税,多方牟利,之后佛权竟是要凌驾于国权之上了,侄儿便觉务必不能使佛、道教太过壮大,理应时常打压才是。”
“弘曜弟弟却是同侄儿意见相左,几分论辩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正巧姝贵妃娘娘来,侄儿正要告辞,弘曜却是拉着姝贵妃娘娘,叫娘娘给评评理。”
“侄儿一开始也觉得娘娘许是说不出来些个子丑寅卯来,多半是安抚些个便罢,谁道娘娘却是学识丰厚,竟是将这佛道教的起源发展一直论述至今,且分析各朝对策之利弊,着实开阔人眼界,细细想来,竟是比先生讲得都详细呢。”
说到这儿了,弘皙惧于场上还有几位教书的大人在,不敢太过追捧贵妃娘娘,只得忙又说了先生的几句好。
“当然,人各有所长,诸位大人的学识自也是常人不可比拟的,可也不得不承认贵妃是个有本事有见地的,且同一般夫人不同,再者皇叔原只是叫娘娘教授这度数之学,并非将寻四书五经一并教授了去,想来并不会影响了众阿哥们的功课。”
弘皙一言顿时惊起千层浪,诚亲王悔不当初,原想着叫着小子过来是为帮衬声势呢,并不指望着他一个半大小子能说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谁道眼下竟是叫他大出了风头,还直言贵妃是个不得了的,这怎得使得,诚亲王当场便要反驳。
“你小小年纪懂什么!不过是懂些个佛教渊源罢了,女眷大多都是喜欢礼佛,成日里不是抄经便要去寺庙里拜一拜,对这东西自是了解颇深,着实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弘皙不敢顶嘴,可半大小子最也是心中不服输的时候,少不得小声儿嘟囔一句,总归有万岁爷呢,三皇叔厉害不到哪儿去。
“可我额娘也喜欢礼佛啊,她便说不出来这么多东西,先前侄儿还问了先生呢,先生竟是还没姝贵妃娘娘说得详尽呢,怎得还不许人说实话了?”
弘皙虽说是自个儿嘟囔自个儿的,可养心殿就这么大,今儿人来的多又都是挨着坐的,哪儿还能听不见弘皙阿哥的声儿,且看诚亲王要发火,旁边儿的弘晟还悄悄的拉了拉自家堂哥的袖子,生怕人不知轻重的乱说话,眼下还不知万岁爷什么意思呢,怎好轻易站队。
且不等诚亲王发火,更是不等诸位大人难为弘皙去,四爷这会子直开怀笑了出来,原以为自个儿要舌战群儒呢,谁道眼下竟还有个帮手!
难得见诚亲王和大人们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四爷真真是痛快极了,怪不得皇阿玛原极喜欢弘皙这个皇长孙呢,确实是个比旁人有胆识的。
“弘皙所言极是,三哥怎得还不许孩子说实话了?”
打趣一句便罢,四爷稍正色了些,便也接着弘皙的话说了:“且听诸位说了这么多,也就弘皙说到了点子上,朕不曾叫姝贵妃管了上书房去,亦没叫姝贵妃教了阿哥们四书五经和骑射,只是叫她给阿哥们讲讲度数之学以开拓视野罢了。”
“一来这度数之学眼下唯贵妃精通,二来这度数之学并非邪学,是能练人思维,启发思想的学术,更是认知与发展之基础,说到这儿了,朕不得不给诸位提一提这自然哲学,此门亦是外国重视之科,循自然之法,才能善用自然之予,如此事半功倍,才能丰民利国、、、、、、”
“且举一例最能叫诸位理解这度数之学和自然哲学的厉害,诸位都见过咱们的红衣大炮吧?且都知道此物的威力吧?原大清可是没有此物的,乃是从明人那得以修习,再往前看,明亦是没有的,这枪炮是从洋人那传来的,洋人造枪造炮用的正是这度数之学和自然哲学。”
“不然且都是铁,怎得洋人可造出枪炮,唯我大清只能造出刀剑呢?便是缺了这度数之学的认识。”
“且看英、法、德、意、奥诸国皆有度数之学,便是皇家子弟亦是要修习此学,咱们大清怎可落后,一时落后,时时落后,眼下亡羊补牢,犹未为晚矣。”
“朕哪里是因为宠爱贵妃而任性妄为,朕分明是有深谋远虑,诸位大人非但不解反而阻挠,且不知诸位大人是何意?仅仅只是因着贵妃身为女子而看不起,而贬低人本事,朕反倒要看不起诸位了。”